“什么?你可看清楚了?”蓟县县府,坐在上首的慕容函疑声问到。
下堂跪着一位像是从血海里捞出来的人,急切地说“将军,末将真的看清楚了。我手下弟兄死了大半,才护送我逃出虞军的追杀!”
“嗯你先下去休息吧。”慕容函挥手让堂下之人退下,陷入了沉思。
坐在下手两旁的将校倒是都忍不住了,左手上首一位壮汉急急忙忙的说道“将军,此乃天赐良机啊!虞军向后撤退了包围圈,就是不想让我们知道他们大营空虚。咱们派出去的斥候也不知道有没有顺利见到陛下。万一其他地方郡县准备不足,被虞国偷袭得手。咱们就是大燕的罪人了!”旁边很多将校纷纷附和,点头称是。
慕容函多年军旅,直觉告诉他,这里面有问题。但现在种种迹象表明,虞军久攻不下蓟县,准备集合大队人马绕过蓟县,攻略其他地方,军营也的确后撤了。的确如同探子所说,虞军大营空虚。是个反守为攻的好机会。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慕容函一时间也想不明白。
“将军,末将有话要说。”左边下手处末端,转出一名银袍小将,生的面如冠玉,目若朗星。虽然年纪较轻,但身上却散发出淡淡的杀气。上过战场的打鼻子一闻,就知道这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血腥气。此人正是平西侯慕容函的独子,现任偏将军的慕容宝。
“哦?”军中无父子,慕容函对自己的这个儿子十分满意。不仅颇有勇力,而且看问题目光深远,比自己手下的其他大老粗强了不止多少倍。急忙问到,“将军可是看出了什么不对?”
“回将军!”慕容宝朗声奏道,“就目前的虞军来看,他们不仅军队素质极高,而且统兵之人也不是个傻子。如果他们真的是要绕过蓟县,那也应该是加紧进攻,分散我们的注意力,才好偷偷的分兵去攻略其他地方。怎么现在反其道而行之,难道诸位将军,你们不觉得此事太过蹊跷了吗?”
话音落下,大堂里安静了下来。能站在这里的,无不是久经征战之人。略微一思索就明白了其中含义。当下都佩服的对慕容宝说“少将军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若不是少将军,咱们险些坏了大事!”
慕容函很高兴,当下询问“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趁夜袭营。”慕容宝淡淡的回道。
什么?诸将又糊涂了。一员武将疑惑道“方才少将军不是说这事不同寻常吗?若如此,城外大营一定会有伏兵啊。怎么还要去呢?”
“唉,”慕容宝叹了口气,神色复杂的说,“之所以去袭营,是因为我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诸位将军,咱们现在城里可战之兵还有多少?这几日虞军轮番攻城,咱们死伤惨重,把伤兵排除在外,咱们只有两万人可以用了。可虞军呢?有七八万虎狼之师,咱们现在如果还龟缩在城里,只会慢慢被吞掉。蓟县其他地方的援军,以及陛下的援军,也无法救援我们。只有冲出去,看能不能打开一个缺口,让咱们的援军进城来。这样,咱们才有反败为胜的可能!”
诸将听了,无不唉声叹气。原来情况已经变成如此危急了。
慕容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拍了拍手掌,把诸将的注意力拉了回来,打气道“诸位!少将军之话,想必诸位都已经听明白了。各部整顿兵马,兵贵神速,咱们今天晚上,就出城袭营!此一战,我军必大获全胜!大燕万岁!”
“大燕万岁!”
深夜,慕容函亲自领了一万五千兵马出城,只留下儿子慕容宝以及五千士兵守城。趁着夜色,偷偷摸摸的溜出城去,直扑虞军中军大帐而去!
夜晚的风凉飕飕的,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古代可没有电,黑夜里是真的伸手不见五指。所以如果不是特殊的情况,一般夜里不动兵。今天的夜色很好,月光铺洒在大地上,给人一种圣洁的景象。
虞军营寨是围城而建,在通往主营的途中,还有许许多多的偏师营寨。慕容函久居蓟县,对周围山川地貌十分熟悉,便专挑小道而行,只求别被对方斥候发现。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许多营帐都是黑朦朦的一片,连火把都很少。顺利的出奇。很快,燕军就摸到了虞军中军主帐的营地位置。
等各部都到了拟定的位置,慕容函立刻下令,全军冲击!
各部将校气势汹汹的带领人马冲进了营门,正准备大开杀戒,可冲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是座空营!
“果然有埋伏!”慕容函咬牙切齿,立刻传令“全军待命!准备迎接冲击!”
所有将校都握紧兵器,死死的盯住周围,以防敌军突然冲出来。
“轰!”的一声,将士们吓了一跳,有的受不了刺激,差点发生了炸营!
“都安静点!不是我们这的声音!小兔崽子们!胆子那么小?”领队将官纷纷喝骂,整顿军队,这才让士兵们安稳下来。
慕容函自那身轰响声后,整个人打了个激灵,呆在了原地。恐惧在他的眼瞳里渐渐放大,过了半响,突然撕声裂肺的喊道
“不好!蓟县!!”
众将急忙眺望远方,只见蓟县城池大火滔天,喊杀声不断。各种攻城器械尽数而出,投石机呼啸着把死亡带上了蓟县城墙。整个城池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可怜慕容函沙场宿将,竟天真的以为自己真的避开了所有虞国军队。却不知虞军一手调虎离山,就上了当。慕容函额悲从心来,只觉得嗓子发甜,噗嗤一口鲜血喷出。左右急忙扶着。慕容函挣脱了左右的搀扶,苍啷一声拔出宝剑,咬牙切齿“诸位将士!城内有咱们老小妻儿,若是虞军破城,你们的妻子就是他人之奴,你们的老父母就是他人刀下鬼!尔等可愿随我?杀回蓟县!?”
“愿为将军效死!”山呼海啸之声,就连这月亮,也似乎被这股子气势吓到了,躲到了云层后面。
“好!今日我等同生共死!众将士,保家卫国!随我杀!”
蓟县城下。
虞乾亲自为将士擂鼓,孙钊也亲自扛着沙袋,冲在队伍前面,带领士兵填堵蓟县的护城河。自家将军和太子殿下如此,身后的士兵士气高昂,先是齐心协力填平了四个城门的护城河,然后,云梯,吕公车,冲车,五花八门的攻城器械全都拿了出来。为了磨死蓟县,虞乾特地把军队分成了好几队,分批攻城,打算用车轮战耗死他们。
蓟县城里现在只有五千多可战之兵,还有三千多伤员,只能跟在后面抬抬东西,运运物资。慕容宝亲自登上城墙,引弓杀敌。燕军知道自己身后就是自己的妻儿老小,因此悍不惧死,一时间,虞军还真攻不上墙头。
虞军虽然人多,但无奈于城墙就那么大,人再多也只能一批一批的上。不可能几万人一起冲上去。慕容宝知道自己人少,一方面让人去城里征集乡勇,一方面又让受了伤但还能动的士兵也加入战队。只盼自己老爹不会丢下整个蓟县和三军将士于不顾。
孙钊已经要疯了,他带头冲击了三次,都被乱箭打了下来,手臂上甚至还负了伤。城里就那么点人,却死活拿不下,还丢下了许多兄弟的性命。这让他有何面目去见太子殿下?
正准备再冲一波,突然听得身后喊杀声起。忙回头观瞧,只见一支军队已经和殿后的军队打了起来。夜色下看不清旗帜,孙钊暗暗惊讶,莫非是燕国援军?怎么来的如此之快?那支军队好像无意与虞军纠缠,正在快速地向蓟县靠近。
孙钊暗叫不好,现在打的已经很吃力了。如果再有援军靠近,城里的燕军定会大受鼓舞,到那时更加难打。连忙吩咐周围将校“尔等速速带领各部人马。围剿这支军队,不管他是何人领军,千万别让他们靠近蓟县!”
周围将校领命而去,指挥其余没有参与攻城的军队,围剿这队人马。
那说这是谁呢?正是慕容函。得知蓟县还未被攻克,欣喜若狂,急忙下令各部,不要恋战,速速进城防守!而且,多打火把,让守城燕军看到,让他们不要放弃希望!
守城士兵看到自家军队旗号,士气大增。人人奋勇,整个蓟县火光冲天。临近清晨,慕容函终于率军杀到了蓟县城门处。虞军也伤亡惨重。虞乾见手下士兵攻城一夜,人困马乏。只好暂时停止了攻城,继续恢复了围城的态势。一边休养生息,一边思考其他办法。
此一役,燕军折损过半,原本蓟县有三万多人,现在只剩不到一万人。而且护城河已经被填平,城防措施也残破不堪。整个蓟县,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
而虞军,也损失了不少人马,更重要的是损失了许多攻城器械。只得暂时停止进攻,加紧时间打造攻城武器。准备再攻蓟县!
两军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北营。
蓟县打得热火朝天,慕容皓也忙的热火朝天。一大堆的事情等着自己。首先,梁桂告诉自己,先前慕容沪送给自己的金银已经快花完了。正在苦苦思寻对策时,自己的姐姐慕容青,怕弟弟吃苦,私下里送来了大笔钱财,解了慕容皓燃眉之急。有钱就好办事,这话再过个几千年都依然有用。土房全部推倒,破旧的帐篷全部换成新的。整个大营里里外外的打扫了好多遍,整个焕然一新。慕容皓根据后时所学,又规划了完善的卫生措施。阻止疾病的发生。又在整个大营的四周都立起了木头的围墙,又重修了三处入营口。各种稀缺的物资直接买,旧的就换成新的。给五百多人置办了新的甲胄。又把兵器换成了稍好一点的木柄铁器(太好的也买不起)。几百人小脸洗的白白净净,又让老福做总掌勺,慢慢的给孩子们补身体。三天下来,虽然他们依旧是一群菜鸟,但精气神已经恢复的不错了。
三天时间到,慕容皓吩咐,击鼓升帐!诸位将军回禀了将令。慕容皓便带着众人,出帐,点阅三军!
三天时间,其实非常短。按理说能让他们知道怎么走道就不错了。但这帮人可不是脸皮赛城墙的老兵油子。他们原本是要快死的人,是上首的将军给了我们活路。给了我们吃的,喝的,住的地方。保护我们不受欺负。我们得知道感恩。所以,这几天不管怎么操练,没一个人喊累喊苦。有时候将军们都有点不忍心,再怎么说都是孩子啊,有些人甚至还带着伤训练。
所以,虽然只有三天时间,但完成了慕容皓的四个要求,只花了两天多一点。最后一天,武耀还教了他们一点武术技巧。早已是超额完成了任务。
慕容皓放眼望去,五百人统一黑盔黑甲,整整齐齐的站着队列。身体绷得笔直。挺胸抬头,直视前方。整个校场,虽然人多,但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见。慕容皓满意的点了点头。到底是一张白纸的孩子好训练啊。要换成了老兵油子,还不知要费多大功夫。
慕容皓抬手拍了三下,身后走过三个亲兵。这些人都是跟随他从皇宫里出来的,理所当然的成了慕容皓的亲兵。每人手里攥着一杆大旗,不过是收起来的。慕容皓大喝一声“开旗!”左边第一个人,立刻立起大旗,红底黑字,随风摆动下,旗面展开,上书一个大字“燕”。第二人跟着立起大旗,也是红底黑字,上书“慕容”二字。
第三人上前一步,走到台上所有将校的前面,缓缓立起大旗。旗面一展开,就和其他两面不同。镶金色的边,黑色的底,上面拿金线秀的三个大字“虎威营”。
见诸将满脸疑问,慕容皓笑了笑,走上前去,看着底下五百多人,豪气万千。大声说道“有好多人肯定想问,怎么这个旗帜不同于其他两个呢?本将军告诉你们!无论是燕国,还是我慕容皓,都没有你们重要!”
“从现在起,北营已经成为历史。你们,现在是虎威营的人!”
“本将军在此发誓,不论以后遇到什么情况,遇到什么危险。冲锋,本将军带着你们冲!撤退,本将军亲自给你们殿后!所有赏赐,荣耀,本将军全部会赏给你们,若是有违此誓!天打雷劈!灭我全家!”说罢,双手抱歉,一躬到地。
古人不轻易发誓,更别说天打雷劈,自灭全家的毒誓了。三军将士无不惊叹。狄无伤热泪盈眶,翻身跪倒“愿为将军效死!”
有了这个榜样,众将校以及台下众人,无不跪倒在地,大声吼着“愿为将军效死!”
“好大的气魄!”虎威营外,有一支几百人的队伍,队伍前面的一个年轻小将赞叹道。
在他旁边,正是勒马停住的当朝大将军,秦彪。此时,他也十分震惊的看着眼前的营门,转头问到“良嗣,咱们是不是走错了?”
旁边的小将连忙摆手“不会的大将军,这地方咱们以前来过啊,怎么可能走错。”
秦彪捋了捋胡须,点了点头“既如此,咱们进去吧。看看这个三皇子殿下,到底有没有帮助的价值。”
快马走到营门外,大概四十多步的距离,一支利箭呼啸而至,正钉在了秦彪马前。秦彪急忙勒住马,定眼观瞧,营门处有几个简易的哨塔,上面几个士兵正张弓搭箭,对准自己的位置。
吱呀呀一声,营门打开,一队士兵堵在了营门口,隔空喊道“来者何人?”
“哈哈哈哈,”秦彪抚掌大笑,“有意思,董良嗣何在?速速执我令箭,前去通报!”
“遵命!“董良嗣,也就是那员年轻小将,领了令箭,快马驶出,临近营门,却故意纵马来回驰骋,举起令箭,大声吼道“大将军到此!尔等谁敢阻拦?”
正好,营门处来了一人,看见董良嗣耀武扬威般的纵马驰骋,以为又有人来迫害自己兄弟姐妹。当下怒火中烧,快步爬上哨塔,抢过守卫的弓箭,大吼一声
“呔!贼子!看箭!”
第十一章:夜袭营蓟县险失守,壮军威五百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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