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好衣服,林岐吩咐道:“派人好好看着延寿宫和御景殿的动静。”
御景殿正是苏贵妃居住的宫殿。
李越答了声“是”。
林岐穿好衣服,看了看时间,起身去了东华殿。
周胤和户部尚书宋启翎在东华殿内一边下棋,一边等着皇太子。
听到太监通报皇太子到了,周胤和宋启翎起身迎接。
林岐态度很是温和,上前一步,扶起两人道:“周先生,宋大人,不必多礼。”
周胤一边打量林岐,一边缓缓道:“待会韩首辅要带着刑部尚书张大人、都察院左都御史钱大人和大理寺卿欧阳大人来见殿下。”
陛下不管别的如何,在培养太子一事上还是颇为用心的。
太子一回京,陛下就吩咐韩朝引着三法司的人来见太子,让太子用三个月的时间熟悉三法司的运行机制。
林岐微微颔首,道:“父皇也和我说过了。”
他话音刚落,首辅韩朝就带着刑部尚书张涵之、都察院左都御史钱涌进和大理寺卿欧阳长明过来了。
周胤陪着太子等人在东华殿议事,一直忙到了深夜,这才乘着马车回了梧桐里。
周夫人亲自服侍周胤更衣洗漱。
待周胤换了衣服在明间罗汉床上坐下,她又奉上了一盏参茶,随意地和周胤聊了几句,这才开口问道:“子承,今日卫国公夫人过来作客,和我说了一件事。”
周胤端着茶盏:“何事?”
周夫人款款道:“卫国公府前些时候把嵩岳街的一套临街铺面加两进院子的大宅子给卖了,总共卖得一万两千两现银。卫国公夫人今日告诉我,买家正是似锦,中间人请的是崇宁公主。”
她看向周胤:“似锦如何会有这么多现银?”
周胤想了想道:“似锦买卫国公府嵩岳街宅子的事我知道,这些银子有一部分是她的陪嫁,我提前给她了;还有一部分是安国公府许二姑娘留给她的。”
周夫人惊讶极了:“许二姑娘为何给似锦那么多银子?”
周胤放下茶盏,道:“许二姑娘年纪轻轻就没了,也许是念着似锦陪伴多年,给她留一些念想。”
周夫人一想到似锦居然能一下子拿出一万两千两现银买宅子,就觉得胸口有些闷。
她拨弄着手指上的宝石戒指,道:“对了,今日秦夫人的娘家侄子乔夙,过来西宅探望似锦了。”
周胤决心把话都和妻子说透,免得她多想:“似锦买嵩岳街的宅子,就是打算和乔夙合开专卖黔州草药的药铺加药坊。似锦银子不够,特地把六样皇后娘娘赏她的翡翠摆件给了我,从我这里借了六千两银子,年利三分,是请蔡羽之做的保人。”
周夫人简直目瞪口呆:“似锦......似锦的心还真大,她不怕赔了?”
哪里有未婚的姑娘家,一心一意想着做生意,而且第一桩生意就投这么多银子?
周胤温和地笑了,道:“阿琳,有的人天生就爱冒险爱做事闲不住,似锦就是这样的人。即使这桩生意她赔的血本无归,她那里还有不少皇后娘娘的赏赐,典卖一件,就够她过好几年了,你何必为她担心?”
他握住了周夫人的手:“再说了,我是她的爹爹,总不能看着她饿死?你就放心吧,以后不用管西宅的事,似锦自己心里有谱。”
周夫人虽然不再提此事,到底还是接受不了,心道:一个未婚姑娘家,居然要抛头露面做生意,到底不体面,以后得小心一些,让倩兮盼兮少往西宅去,免得声名上受了似锦连累。
似锦自己没法子经常出去,便让素心管银子,孙秀跑腿,乔夙设计,让他们三个人一起修缮嵩岳街的铺面和后院。
乔夙和孙秀都是踏踏实实做事的人,不过二十天时间,就从素心的手里花出去二百六十两银子,把嵩岳街的铺面和后面的药坊都修缮完毕。
忙完这些,乔夙就带着孙秀前往黔州收购药草去了。
似锦前世是做过生意的人,知道在这街市上做生意,必须得有一个妥当的靠山,便预备开业那一日,寻几个有些势力的人前去捧场。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小凤凰。
可是美滋滋想了一会儿,似锦自己又给否定了——她若是敢请小凤凰,没过几日,庆王和苏氏那边的人就敢把她药铺的招牌给砸了,夜里泼了油,把她药坊给烧了。
想到这里,似锦才意识到,自从上次夜里给小凤凰过生日,她已经差不多一个月没见小凤凰了,也没有一点小凤凰那边的消息。
意识到这一点,似锦就有些坐不住了。
她起身出了屋子,在院子里踱步。
如今刚入八月,似锦这庭院里依旧花木葱茏,一株早桂甚至开了花,小小的嫩黄的桂花散发着甜甜的幽香。
似锦揪了几粒桂花,放在鼻端一边轻嗅,一边计算着时间。
那夜小凤凰离去时已过了子时,算是七月初三了,今日已经是八月初五了,也就是说,她足有一个月没见小凤凰了。
他到底在忙什么呢?
似锦没想小凤凰时倒也罢了,如今一旦想起,心里就如同藏着一个小猫咪,不停地拿它的小猫爪轻轻抓挠,痒得不得了。
她实在是忍耐不住,便吩咐小丫鬟幽客:“你去问问孙妈妈,看爹爹有空见我没有,我有一个礼物要送给爹爹。”
幽客离开之后,似锦取了一个白玉瓶,在庭院里剪了些花木瑞草,最后选了一枝红叶,一束白菊,几棵秋草,插入瓶中,组成了一套秋景花艺。
幽客来去如风,很快就回来了:“姑娘,老爷请您过去呢!”
周胤正在临摹古画,见似锦抱着一个白玉瓶过来了,颇有兴致看了过去:“似锦,你插这花艺有何名目?”
似锦道:“爹爹,这叫‘林下醉秋华’。”
她把白玉瓶放在书案上,细细解释道:“一枝红叶,搭配着两朵素菊,再加上几棵秋草,是不是颇有野趣,正合林下醉秋华的意境?”
父女俩聊了会儿插花,又品了品闽州贡茶,然后似锦才把话题引到了小凤凰身上:“爹爹,皇太子回了京城,您是不是又开始给他上课了?”
周胤含笑看了似锦一眼,道:“如今陛下爱好修道炼丹,把政务都交给了皇太子。皇太子要负责的事情太多了,哪里有时间上课。”
似锦见爹爹不肯多说,便又试着问道:“爹爹,庆王殿下已经回京了吧,他如今怎么样了?”
小凤凰果真是说到做到,第二天旨意就颁布下来,庆王的金水河道税务总管一职,由户部侍郎胡岫接任了。
周胤端着茶盏饮了一口,乐滋滋道:“庆王已经和新任总管胡岫做了交接,回了京城,如今和平王、宁王、献王、永王一起在文华阁读书。”
似锦想象了一下已经成年的庆王,和几个年纪尚小的弟弟一起拘在一起读书的情景,觉得他怕是憋屈得慌,便道:“爹爹,庆王和苏家,应该不会善罢甘休吧?”
周胤神情严肃起来:“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太子殿下须得小心谨慎。”
他忽然道:“我有一个门生,叫何青,现如今担任临清税关的主事,以鼻子灵敏著称。何青给我写了一封信,今日信才到京城。他在信中说庆王回京时,座船经过临清税关,他带着人上船检查,在船舱里曾闻到隐约的奇怪味道,再要细查,却被庆王的人给赶走了。”
似锦忙问道:“爹爹,他有没有说是什么样的奇怪味道?”
周胤道:“何青悄悄用手在舷板上蹭了蹭,手上蹭到了一种油脂,他蹭到了纸上,给我寄了过来。”
似锦忙道:“爹爹,让我看看!”
周胤起身,在一边的架子上翻找了一会儿,把那封信找了出来,递给了似锦:“你自己看吧!”
似锦从信封里抽出了几张叠在一起的信纸。
最下面那张信纸上没有写字,却有一处似浸了油一般,有点透明。
似锦闻了闻,却发现不是家常使用的那些油,比如豆油、麻油和桐油之类,而是一种散发出从来未曾闻过的奇怪味道的油。
她想起前世曾有西域商人带了一种叫猛火油的油液来京城,在她的铺子里推销,说这种猛火油点着之后,火势极大,水泼不灭——这纸上的油脂,会不会就是猛火油?
似锦那时候嫌这种猛火油数量太少价钱又贵,再加上她的布坊使用木炭做燃料,成本也不算高,便没有购买。
若真是猛火油,庆王带猛火油回京做什么?
想到这里,似锦忙道:“爹爹,这封信能不能给我?”
第一百一十五章 谋杀(3)
周胤看了女儿一眼, 把信封给了似锦:“好了, 你拿去吧!”
他是似锦的爹爹, 自然要为女儿考虑。
似锦聪明灵慧, 应该能由此猜到庆王怕是要利用猛火油坑害皇太子。
他且不说, 看似锦会怎么做。
回到西宅,似锦叫来春剑, 吩咐道:“你去金石街一趟, 和李青说,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见他, 让他来这里一趟。”
在她心中, 没有人比小凤凰更重要。
想到庆王和苏家有可能打算用猛火油伤害小凤凰,似锦恨不得把庆王和苏家的人全都泼上猛火油点燃,一个个烧成焦炭。
林岐今日在大理寺忙碌了一日, 傍晚的时候才回了东宫。
他刚脱去常服, 换上似锦给他做的便服,李涵便来通禀,说庆王带着四个弟弟平王、宁王、献王和永王过来了。
林岐起身去迎。
他虽然讨厌庆王, 可是该讲的体面还是要讲的。
庆王自从回到京城,就被洪武帝拘在文华阁陪着这些弟弟读书,每日学那些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之类伦理道德,都快要被烦死了。
今日下午的课更是无聊, 是大儒朱超逸讲的《孝经》,庆王实在是忍耐不住,便以去向太子求教学问为借口, 向朱超逸朱老先生请了假,带了四个弟弟去了东宫。
一进东宫大门,宁王林嵘就感叹道:“东宫好漂亮啊!”
庆王酸溜溜道:“对啊,咱们兄弟都比不上人家太子,谁让人家会投胎。”
引路的小太监正是李涵。
李涵似没听见一般,颇为周到地引着庆王兄弟五人继续往前走。
宁王继续道:“东宫铺地的砖,怎么和我王府不同?”
庆王等人都看向地下铺的地砖,发现地砖呈现细腻的黑色,瞧着墨玉一般光滑,踩上去却不但不滑,而且没有什么声音。
平王林峥瞅了宁王一眼,道:“东宫地上铺的是御窑烧制的砖,和父皇勤政殿的砖一样,林嵘你装什么装呢!”
宁王被林峥抢白了一通,脸有些红,不吭声了。
庆王哼了一声,却没再说话。
这时林岐已经在正殿的台阶上候着了。
他微微一笑,下了台阶迎接。
庆王虽然桀骜,却因被次辅赵贡修理过,因此见了林岐,老老实实带着四个弟弟拱手行礼:“给太子殿下请安。”
林岐笑了:“自家兄弟,不必客气,请!”
在正殿喝了一会儿茶之后,平王林峥觉得大家都规规矩矩扮演君臣兄弟,怪无聊的,便提议道:“二哥,你这里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林岐想了想,道:“我带你们去西偏殿看看。”
第1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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