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了很久,直向汴梁城外而去。顺着汴河继续走,一路上纪初霖都在给春和讲自己最近的听闻。
“有户人家养了一个女儿,唱歌跳舞非常厉害,被一个官宦人家用二十万贯钱买进了府中。难怪汴梁包括汴梁附近的居民都说生男孩不如生女孩。马恩说得不错,果然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那将来我们生个女儿就会得到很多钱呢。”
纪初霖顿脚,还是轻轻捏了捏春和的脸。“不行,孩子生下来不是卖的。”
“是,春和懂了。”
天气越来越冷,汴河已结了冰,冰上覆盖着薄薄一层雪,沿路都能看见有小孩蹲在河边掰下一块块冰,炫耀般放在口中。那些孩子却又很快却被赶来的娘扯着耳朵拖回家。
路边的垂柳早已褪去了叶的外衣,下垂的枝条上白生生的。人们裹着厚厚的外衣来去匆匆。寒风旋起雪沫朝两人面上扑打,纪初霖给春和理了理风帽,自己也包裹紧身体。
牵着毛驴走在前面纪初霖踏出一串脚印,小毛驴紧跟在她身后,毛驴的不少蹄印踩在纪初霖的脚印上,春和一路走一路数,认真算着有多少蹄印与脚印重合。
仰头,一路悬挂的柳条上时而落下一簇雪花,簌簌的雪花落在春和的睫毛上,凉飕飕的,短暂模糊了视线。
纪初霖忽然停下脚步瞥了眼一路的垂柳,抬脚狠狠踢了一下,又快速朝外一跳,雪哗哗地下降,全落在春和的头上、脸上。
拍着手掌,纪初霖哈哈大笑。
抹着脸上的雪,春和愣愣地看着哈哈大笑的纪初霖,他会笑,却很少像这样捧着腹部笑得前俯后仰。见春和只是傻乎乎看着自己,纪初霖面露无聊,眼珠一转又蹲在地上捏了一把雪,朝着春和的头丢了过来,雪球软乎乎落在春和的头上散作一片。
春和抹了把头上的雪沫,依旧愣愣地盯着纪初霖。
似乎是从未想到春和会是这种反应,纪初霖也愣了,两人互相瞪了很久。
纪初霖终于叹着气、挠着头回到小毛驴边儿上,牵着小毛驴,一路走一路哼曾给春和唱过的《夜空中最亮的星》。
后脑勺忽然挨了一个雪球。
自然是春和,她将纪初霖打倒她身上的那些雪沫收集起来打了回去。
看见纪初霖看向自己那愣愣的眼神,春和捂着嘴险些笑出声。
连续两个雪球,虽说春和一时不明白,但多想想还是能明白纪初霖想做什么。闻家村很少下雪,每次下雪的时候春和都很想去玩儿,偏偏每一次闻氏都不许她在院中玩雪,因为十财不喜欢。春和伸手扯了扯枝条,雪沫纷纷扬扬,落在她长长的眼睫毛上,连眼睛都一个劲打起抖来。
纪初霖捂着额头,叹息声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重,竟然呜咽着半蹲在地上,用手抹着眼睛。
春和吓着了,闻克己总说做娘子的必须听相公的话,切莫在平日的生活中开罪相公,若是做了就是有悖妇德。果然是她错了,春和慌忙从小毛驴上跳下来提着裙摆奔向纪初霖。“相公,春和……”
面上又挨了一捧雪。
纪初霖席地而坐,指着春和哈哈大笑。
“相公!”
纪初霖却只是勾勾手指,拖着声音,像是在勾引。
“来,小—春—和—”
“相公!”
春和蹲在地上抓起一个雪球打回去却被纪初霖顺手挡住,她怎么也挡不住纪初霖投来的雪球。接连挨了几下春和有些怒了,追上去却又被纪初霖轻而易举地抛开,索性围着垂柳打闹起来。
每每纪初霖都能得手,春和却怎么都碰不到他,就连投个雪球都成了帮纪初霖草船借箭。越是闹越是生气,可平日一直顺着她的纪初霖这一刻却开始争锋相对,逗弄得她气喘吁吁后还冲着她挤眉弄眼。
春和急得不行,坐下,捂着脸就开始哭。
一听她哭,纪初霖多少被吓着了,赶紧过来安慰,纪初霖才伸出手,春和狠狠一推,纪初霖蹲得不稳,跌倒在地,春和扑倒在他身上。
“小春和啊……你这毛病是谁教的啊……”
“你教的啊。”
“我教你装哭?”
“相公你说的上兵伐谋。”
“这句话好像不是这样用的。也算吧……春和啊,地上很冷,起来行不?”
春和反而压得更紧了一些,明明每晚都睡在他的身边,天冷的时候纪初霖总会让她伏在他的胸膛上。但不知怎么的,今天的感觉截然不同。
“相公,上次我问你你爱我吗,你说还不知,现在呢?”
原本嬉笑着的纪初霖却沉默了,眼中的笑意和光都悉数收敛。他直起身却还是抱着春和。“小春和,你以前看过下雪吗?”
“每次我问你你都会说起别的。”
“闻家村那里这几年都没有下过这样的大雪呢。”纪初霖轻声说道:“我记得我小学毕业考的阅读题就是和春雪有关的,文章的最后写的一句诗,大意就是冬末春初的时候如何下了很大的雪,第二年就会丰收。”
“那,我呢?”春和问。“你当我是娘子吗?”
“我要不当小春和是娘子,就会欣然把紫桂小姐姐带回家了。”牵着春和站起来,拍去她身上的雪,纪初霖又把她抱回小毛驴。“小春和,你的为夫我给你唱一首新歌,我姐姐特别喜欢,无印良品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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