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跟乘云见势不妙, 也不顾是在萧家,急忙要去拦阻, 萧宪的侍从们将他们挡住,甘棠急得哭道:“少奶奶!”
乘云也道:“你们干什么?堂堂的萧家也落井下石欺负人吗?”
萧宪听到这句反停了停, 回头道:“让他们进来吧。”
好一阵儿东淑才确信萧宪对自己没有恶意,至少不会明目张胆的为难她。
“萧大人,你有话好好说, 这土匪般的行径可不适合您。”她把手抽回来, 揉着腕子。
萧宪想到她刚才在书房里啐自己满脸唾沫的情形,道:“都说镇远侯的夫人性子怯懦内向,又加上婆婆凶悍,丈夫霸道,我还曾大为同情, 谁知完全不是这样。”
东淑耸了耸鼻头,显然是对这话不以为然。
萧宪看着这个动作,眼圈陡然红了,竟苦笑道:“要不是你跟妹妹只差几岁, 我真以为你是她投胎转生的了。”
东淑见他又提,捂着耳朵道:“烦不烦!我说了不是的!”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萧宪也忍不住吼了一句。
叫嚷完了,两个人对视着,却突然都笑了。
彼此之间的恼恨,好像都在这突如其来的会心一笑中消散了。
真是奇妙。
身后的甘棠跟乘云目瞪口呆,本以为两人剑拔弩张,不料竟又转怒为喜,都不知道他们两个在做什么。
可既然“化干戈为玉帛”,无事发生自然最好。
东淑道:“萧大人,你好歹跟我明说,你叫我做什么?”
萧宪道:“你跟我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
“我们府内的老太太。”
萧府的老太君已经接近古稀之年,因为保养得当,也很少有不遂心的事情,家宅安宁,儿孙满堂且都孝顺,身体也一直康泰。
只在萧东淑出事后,老太君得了一场病,虽然终于养好了,但身体却有些大不如前了,也不能像是以前般开心。
从年前入冬开始,症状加重了些,竟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请了几个太医来看,都说清醒不容乐观。
府内一度都准备了寿材等物,只为了冲一冲。
方才东淑骂了一场去后,小厮便召集来回,说是老太太又不好了。
萧宪正给东淑骂的心里千疮百孔,难受之极,听了这个更是万箭穿心,忙要入内去看望。
那小厮又焦急地说道:“里头说已经派了人去请太医,老太太一直抓着晴姑娘的手不放,只叫咱们东姑娘的名儿……”
萧宪本正着急往内,听了这句却戛然止步了。
虽然府内没有人敢说什么,但是老太太的这病其实是心病,且是由东淑起的。
这是事实,人人皆知。
在周老太君犯了迷症的那些日子里,她见了年轻的女孩儿,只管叫“东宝儿”,抓着不放,便很喜欢的样子。
若是不见了人,就往往会伤心落泪。
因此萧宪听小厮又这么说,突然间心中冒出了一个胆大包天的主意。
此刻他对东淑道:“老太太因为想念我们东宝儿,犯了迷症,时常的不认人,反把别人看成了东宝儿,她的病一直时好时歹的,多少太医来看过都没有用。”
东淑毕竟聪明,听他解释了这番话,又想起之前他的说的“跟我见一个人”,顿时惊愕地问:“萧大人莫非是想让我假装你们姑娘,去见老太太吗?”
萧宪见她果然聪慧非常,便道:“不错。横竖是个法子。”
“这怎么成!”东淑摇头道:“且莫说这是骗她老人家,最重要的是老人家病着,你叫我去、若是再吓着了,弄的病反重了却怎么是好?”
萧宪长长叹了口气:“你有所不知,太医们已经说了,老太太身体差还在其次,她得的是心病,年前太医们就说了叫准备后事的,那具寿材至今还收在府内呢!所以你放心,就算你此刻去见了……有什么意外,也跟你不相干!”
东淑看他眼圈发红,显然也是难过非常的,心里也有些不忍,便喃喃道:“你们老太君还真的很疼你们那位姑娘啊。”
萧宪默默地看她一眼:“你今儿帮了我这个忙,不管怎么样,回头我便帮你周旋镇远侯的事情,如何?”
东淑拧眉,飞快地想了想:“成交!”
萧宪本正有些哀恸之意,听了这两个字,忍不住又想笑,他跺跺脚,又是无奈又是好笑的摇摇头:“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天下竟然有你……”
揶揄的话他到底是没有说下去。
东淑道:“萧大人是堂堂的吏部尚书,统管天下吏治,要是百官表率的,公然出言讥谤我这内宅女子,可不是什么工整的言行啊。”
“赶紧跟我走吧。”萧宪啼笑皆非,真想在她脸上捏上一把,就像是昔日跟萧东淑相处一样,他克制着:“你只记得见了老太太后,少说话,就算要说,也说些宽慰之语。知道吗?”
正此时有几个丫头匆匆经过,一眼看到萧宪跟东淑站在一块儿,顿时惊呼起来。
萧宪并不理会他们,只对东淑使了个眼色,便领着她进门去了。
老太太的上房之外,阖府的女眷听说消息几乎都来了,乌压压地站了一地。
大家都知道老人家的身体很不好了,每一次犯病,都做足了抢救不回来的打算。
所以一个也不敢缺席。
等到萧宪带了东淑进门,有几个一眼看到,顿时皆都色变。
萧宪顾不上跟她们一一解释,只领着东淑直入里间儿。里头,长房的大爷、也就是萧东淑跟萧宪的父亲萧卓跟二爷萧宏等几个男子也都守在跟前,旁边是萧卓的夫人张氏,以及萧宏夫人陈氏等几个女眷。
萧卓听见外头响动,回头一眼看见东淑,顿时也惊住了。
萧宪对着父亲做了个手势,领着东淑到了床边。
张氏本正在旁边拭泪,见状抬头,看到东淑的刹那,浑身一颤,脱口叫道:“东宝儿?!”
她的声音很大,把屋内的人都惊了一惊。
榻上的老太太本已经半是昏迷了,原本握着李祈晴的手也都放开了,听了这句,却微微睁开了双眼。
萧宪顾不得别的了,见张氏起身要扑过来,便忙领着东淑上前:“老太太,您睁开眼睛看看,东宝儿在这里呢!”
周老太君双眼眯起来,看向眼前,若隐若现的一张脸。
她怔了怔:“东……”她慢慢地睁开浑浊的眼睛,枯瘦的手开始哆嗦着想抬起来:“东宝儿……来接我了吗?”
萧宪闻言悬心,本想让东淑快点说两句话,哄着老太太安心。
但他还没开口,东淑已经握住了周老太君的手:“老太太,您在说什么呢?我好好的在这里,可是您怎么、怎么居然瘦了这么多?”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的哭腔,一句话还没完,泪先涌了出来。
萧宪惊呆了,直直地站在旁边,无法出声。
周老太君听了这句,目不转睛地看着东淑:“你、你真的是我的东宝吗?”
“当然是我!”东淑将她的手蹭在自己脸上,哽咽着说道:“不然您又以为是谁?”
周老太君的手落在东淑脸颊上,柔软的如同花瓣似的脸,因为流着泪,湿湿润润的,那点熟悉的温暖跟娇软,让周老太君原本已经有些浑浊的双眼慢慢地透出了几许光:“东宝儿……”
她哆嗦着抚过东淑的脸,又将手覆在她的头上,细软的发丝在掌心,透着暖暖的热气儿。
是,是真人儿没错!
泪也从老人家的眼角滑落出来,周老太君含泪笑着说道:“东宝儿没事儿啊、我知道,我就知道。”
东淑哭的停不住:“我没事,老太太也不许有事,不许您撇下我。”
“好好好,”周老太君的手滑到她颈间:“乖孩子,祖母不会撇下你的,只要你好好的,啊?咱们都好好的。”
除了这祖孙两人,其他在屋内的众人,张氏夫人虽知道不可能,但在这时候却也忍不住由感而发的,索性从后面搂住了东淑,哭道:“我的儿!你总算是好好的呢。你叫老太太跟我何等悬心啊……”说到最后,也是哭的情难自已。
只有萧卓萧宏等人,虽然震惊非常,却还保持着清醒。
但是现在显然不是戳穿的时候,萧卓便陪笑道:“都别哭了,这是好事,何必再闹老太太……”说了这句,又靠前对周老太君道:“老太太您看,孙女儿就在跟前儿,您可要保重身子才是正理。”
周老太君搂着东淑,露出欣慰的笑容:“知道,没事,你们都不用围着我呢,自去忙别的吧。”
话都说的明白起来。
萧卓暗暗惊讶,这才领命后退,又叫太医过去诊看。
他在萧宪手臂拍了一把,叫了萧宪到外头,才又询问详细。
萧宪回过神来,便说了自己的用意,萧卓听罢不悦道:“你向来行事很有体统,今日怎么这么没有规矩!这种偷龙转凤的把戏,只能骗得了一时,如何是长久之计,等老太太明白过来,你叫她情何以堪,你怕她老人家在东淑身上受得苦还少吗?”
萧宪道:“老太太的身体从来康健,因为妹妹,才得了这病。太医说心病,所以我想若心病不除,这病自不能好,既然都不能治了,索性下一剂猛药,若是老太太能好,自然……”
“胡闹!你这胡闹,该怎么收场,外头的人听见了又该怎么非议?”
“儿子只想老太太无恙。其他的暂时顾不得了。”
两父子说着,里间太医诊了脉出来,脸上却有惊讶的喜色。
萧卓忙问道:“如何?”
太医道:“老太太的脉象本来已经微弱了,现在却突然强而有力起来,竟又有了勃勃生机,真是稀罕事。”
萧卓仍未敢掉以轻心,迟疑问道:“会不会是……”
太医知道他问的是会不会是“回光返照”,当下道:“大人放心,照我看来,却并不是那个,而是真的情形在好转。”
他说了这句,迟疑片刻又低低道:“之前有句话下官不敢说,现在倒是无妨了——其实之前老太太的心病,怕不是别的,只是老太太她自个儿不想活了而已,但现在却不一样……可见萧尚书这一剂心药下的很对。”
等太医去开药方,萧卓看向萧宪:“你别得意,这烂摊子还不知怎么收拾呢。”
东淑来萧府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候了,耽搁了这么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幸而老太太喝了药,已经睡下了,太医又诊过说无碍,东淑才得小心松开了老人家的手,到了外间。
这会儿除了张夫人陈夫人等几个亲近的女眷,其他的都退了。
张夫人已经听萧卓说了真相,但是看着眼前这张脸,依旧的情难自已。
东淑看着面前的妇人和蔼的神情,心里也有一股暖意流动:“太太不要伤心……”
勉强说了这句,竟不知继续说什么。
张夫人抬帕子掩着口,几乎要哭出来,越看越是伤心难舍,便颤声道:“宪儿送一送吧。”便回过身去。
萧宪陪着东淑到了外间,东淑因也哭了许久,竟有些头疼,走了几步便累了。
廊下的光芒幽暗,萧宪回头看她,心里有万语千言,比如——之前在老太太跟前怎么会哭的那样,又怎会说出那些贴心贴意的话。
那简直……就是萧东淑该说的呀。
第48节
同类推荐:
梵行、
穿书之欲欲仙途(NP)、
女配她只想上床(快穿)、
顶级暴徒、
碎玉成欢(np)、
快穿之渣女翻车纪事[H]、
[快穿]与魔女的交易、
(快穿)插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