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些无家可归,无亲可依靠的,只能在镇外荒地搭个棚子栖身。不下雨的时候,棚子外是泥水,棚子里也是泥水。
下雨的时候,棚子里小雨,棚子外大雨。雨下大了,睡到半夜棚子能被吹塌。只能半夜再冒着雨把棚子支起来,一家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这还是好的,最惨的是失去亲人的,一家留下孤儿寡母的,或者只剩下老弱病残的。
住的人多,矛盾也多,吵闹声不断。
黄豆出来,站在大门口屋檐下,就看见有孩童在棚子里打架,大人也不管,打得狠了才过去拖过来,一人屁股拍几巴掌。
黄大伯和黄四叔在院子里清理排水沟,人多,污水多,又下雨,院子里都积上了水。
一边清理,一边和院子外喊话,应该是黄二伯和黄老三在外面清理排水沟。
一个妇人站在灶房门口和四婶说话:“狗蛋他四婶,你说说,我们也是本家,又不远。房子我们就不争了,你就把灶房给我挪挪晚上我娘几个住,我保证不耽误你做生意。”
这个妇人黄豆认识,是五爷爷家的三伯娘。五爷爷和七爷爷是亲兄弟,和黄老汉是还没出五服的堂兄弟。他家兄弟七人,现在活下来的只有五爷爷和七爷爷。
五爷爷家四个儿子,四个儿子生了十一个孙子,七个孙女,下面还有重孙。
五奶奶死后,五爷爷就分了家,不分不行,家里天天鸡飞狗跳。五爷爷跟着大儿子过,大儿子家孙子都娶了媳妇。
分家那年,大儿媳妇死了,过后没两年,大儿子在山上砍树,又被砸死了。小兄弟几个也分了家,五爷爷就跟着大孙子住。
大儿子家四个儿子,二儿子和四儿子小的时候去渠道河里游泳,淹死了,一起淹死的还有二儿子家的一个儿子。
二儿子还没分家就死了,二儿媳妇跟着剩下的一个儿子过,也算不错。
小儿子找了个岳父是打渔的,小儿子就跟着岳父一家打渔,前几年船翻了,小儿子被砸到水里就没上来,小儿媳妇就带着两个儿子搬到了娘家村子里住了。
要说全家最全乎的就是三儿子家,三堂伯和三堂伯娘生了三个儿子三个闺女。最小的闺女都嫁出门了,家里还没分家。
三堂伯娘一闲了就说五爷爷不好,说他活久了,给儿孙寿元都抢走了。四个儿子,死了三个,十一个孙子死了三个,走了两个。
其实村里人都知道,主要是三堂伯娘嫌弃五爷爷吃她家粮了。五爷爷虽然住大孙子家,但是吃粮是要四个儿子家平均摊的。
小儿媳妇已经搬走了,就每年过年送点银钱过来,这三家就给粮。
三堂伯娘跟黄奶奶差不多大,是个抠搜出了名的人,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出门从不空手,哪怕去你家实在没东西拿,拿跟柴火棍子回家也好,起码能烧锅!
家里三个儿子,三房媳妇每天轮着做饭,儿媳妇做饭取粮取油都是要找三堂伯娘拿,每天都是定好的数量,多一点没有,少点很正常。
用黄奶奶话说:“这是一个仔细的人,一个铜钱掉地上,那也是要八面生灰的主。”
黄豆看四婶已经招架不住,连忙拍拍黄桃的胳膊:“喊四婶过来,说我要吃药。”
其实,黄豆的药都是黄桃熬的,根本不用四婶过手,不过黄豆是想给四婶找个借口。
不是灶房不能给她家睡,关键院墙边搭棚子睡的都是黄家本家,换寡不换均,四婶不能开这个口子,家里确实没房了。
东厢两间和灶房那是要做生意的,起早带晚,住了外人就不方便,所以,绝对不能让人住进去。
“四婶,豆豆醒了,你给豆豆的药放哪了,爷爷出去的时候说等豆豆醒再煎一碗给她喝,好的快。”黄桃声音清脆地响起。
黄四婶一听,连忙答应:“哎,豆豆醒了,药在东屋,等着,四婶给你拿个鸡蛋过去。”说着黄四婶进了灶房,拿了一个鸡蛋出来,向堂屋走来。
“豆豆,你赶紧进屋,外面湿气大,小心受凉,让你姐熬药的时候把这个鸡蛋煮了,喝药的时候过过嘴。”
说着,黄四婶和黄桃黄豆顺势进了屋。
第十三章 我要多买粮
雨还在下!
黄老汉刚从外面转了一圈回来,听说黄豆清醒了,也顾不上吃饭,先过来看看黄豆。
这次遇灾,老爷子就更认定黄豆是黄家的小福星。
如果不是黄豆提出给她四叔在镇上买房做生意,他们家这次就只能在镇外野地搭棚子了。外面风雨不停,已经有好几户人家幼小孩童出现夭折,老人一病不起,无钱抓药的,也只能等着死了!
镇子里,基本能搭窝棚的地方都搭满了窝棚,而镇外的临时窝棚越搭越多,越来越多的难民涌向了这个小小的镇子。
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形,南山镇周边算是鱼米之乡,一直属于经济状况相对比较富足的地区。
这一场暴雨,把一切打回到原型。
黄老汉独自往回走,路过镇外的一个窝棚时,听见里面压抑不住的哭声。
又一个生命的逝去,而不管是周围窝棚里的人,还是路过的行人,几乎都无动于衷。
他们已经没有了怜悯之心,在灾难面前,人性会变得更加自私和冷漠。
镇子里和镇子外的区别,不单单是有可支撑的围墙。镇子里大部分都是周边附近的村民,因为走山来到这里,暂时还不敢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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