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天黑之后到家,只是冬天日短夜长,时间上就显得不那么宽裕。
刚出了许彩霞的院落,准备路过许秀霞家的门口转上大路,结果,许秀霞家的门口路被堵了。
十几块石头堆积在许秀霞家门口那条窄窄的路上,来接亲的小伙子要过去搬,结果许猴子出来了,不让动。
许猴子说,这是他家要砌院墙用的,搬走了,耽搁他家砌院墙。
许老实一家听见外面动静,出来一看,许老实气得头上青筋都爆出来了,这是故意找茬啊,马上天都黑了,你砌什么院墙?
再说这也不是什么砌院墙的石头,不知道从哪里扒拉来的,都是那种表面风化不值钱的石头,这也欺人太甚了。
可是许猴子也没错,他把石头堆在他家的门口,又没堆别人家的门口。
黄家这边的长者,去的是黄德明七爷爷家的大儿子黄书贵。黄书贵就是个老实憨厚的,也是个嘴拙的,根本没想到会有这一台戏。
别说他没想到,黄家许家都没想到,人总是要脸的,何况许秀霞还没说亲呢,这样一闹许彩霞家固然不好看,但是许秀霞也没捞到便宜。
黄书贵连忙拿了喜糖喜饼递了过去,可是许猴子根本不理会黄书贵。黄书贵没办法,又憨厚地笑着把一包喜糖喜饼往许猴子面前送了送。
许猴子不耐烦地一抬胳膊,“啪”一下把一包喜糖喜饼打落在地:“哎呀,你看你看,你这也太不小心了,可不关我事啊。”说着许猴子一抬脚踩在了一块喜饼上,用脚尖碾了碾,给踩进了泥土里。
黄家这边真怒了,这明显就是刺裸裸被打脸了。黄德明牙一咬,就准备冲过去和许猴子理论,被赵大山一把拉住了:“我来。”
许猴子人不高,又瘦,就那么颠着脚,仰着头,冷笑着看着面前的众人,这是在他许家庄,他当然不怕。
赵大山走过去,拿脚一踢,一块石头撞到另一块石头上,“啪”一声闷响。紧跟着,赵大山一脚踩到踢出去的那块石头,一脚把石头踩碎踩进了泥土里。他又向前走了一步,把被撞的那一块石头又是一脚踩碎踩进了泥土里。
“许大叔,不好意思,你家这个石头不适合砌院子。砌院子要用青条石,这种石头风化的太厉害了,都不结实了。侄儿帮忙给你往旁边搬搬,别挡着你家的道就不好了。”
看着站在自家面前,比自己高一个头的赵大山,许猴子感觉到了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寒意,这个少年是个狠人。
“行……行……既然不能用,那就不要了,大家帮着堆一边吧。”许猴子必须承认他有点胆怯了,大部分像许猴子这样的人,都是这样欺软怕硬的。
大家伙帮着把石头搬到一边,赶着驴车带着新娘热热闹闹往家里赶。
到了黄家湾新址,已经天黑透了,新娘子不敢在驴车上继续坐着了,怕被闹新人的堵了,可是她又不熟悉路,正无措的时候听见黄德明喊了一声:“三妹。”
就见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提着一盏红灯笼,从前面的路上边哼着歌边向这边走来。
走到跟前,小姑娘举起灯笼咧嘴一笑,许彩霞正掀起盖头的一角看着她。
“二嫂,快,我带你跑。”说着把红灯笼换到左手,伸手去牵许彩霞。
许彩霞握着黄豆的手从车上站了下来,被黄豆拉着就跑。
而接新娘的驴车依然顺着大路,往村子里最热闹的地方去。大路的一头,早已经有年轻的汉子虎视眈眈地等着。
两个人,跌跌撞撞绕过一座房子,赫然走上了一条很宽的路:“这是我们家后门后面的路,等会我们从后门绕到前面再进去,我已经和大姐二姐说好了。”
说着黄豆拉着许彩霞,走到一个后门前,敲了敲,随着敲门声,门被人打开,门后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
“二嫂,我是黄桃,你跟我来。”说着,小姑娘黄桃伸手从黄豆手中接过许彩霞的手。
等许彩霞拉着黄桃的手跨进门去,黄桃关起后门,先拉着许彩霞往灯光的阴影处站了站。
而黄豆则提了红灯笼又原路返回,走到一半,绕到屋前。
这时,接新娘的驴车已经快到黄德明的家了,堵着的汉子们一看,车上没新娘子,就知道坏了,新娘子下车跑了。
这时一挂迎新的鞭炮响起,就像一个信号,黄豆提着红灯笼从屋前空地,向黄德明家的大屋就跑,驴车也顺着大路向黄德明家去。
青壮的汉子只看见一盏红灯笼,在不远的地方跑过,撵驴车的往这边追,守路口的往这边堵。
就连大门口留着的两个也伸长脖子往这边望,这时,黄桃拉着许彩霞,三步两步从屋后绕了过来,拔腿就跑一直冲进堂屋,推开房门,冲进了新房。
而站门口守着的两个人还在发愣,半天反应过来才大喊一声:“新娘子进房了。”
远处把提灯笼的黄豆当着新娘子堵的人,已经跑到了黄豆的身边,大家一看,竟然是黄豆,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转身又往新房跑去,可千万不能让新娘子进新房。
这边娶新人有个规矩,新婚三天无大小,不管辈分,不管年龄,大家都可以闹新娘。娶亲当日,如果新娘在路上被堵住,是要被罚的,至于怎么罚,喝酒唱歌说笑话都算是文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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