屹立在大雨中的少年,仿佛雕塑一动不动,浑身湿得透彻,鸭舌帽下的阴影遮住把他的侧脸,只露出一截瘦削冷白的下颌线,看不清神色。
许愿捂住剧烈跳动的心脏,半天终于恢复一点知觉。她艰难地挪动了两步,然后朝那道孤独的身影奔跑而去。
“沈郁!”她喊出他的名字。
沈郁僵硬的身体松动了下,转过来身,抬头露出那张艳色非常的脸。不知是否在冰冷的雨水里站太久的缘故,他本就白皙的皮肤愈发冷白,瞧着没有一丝温度,眼睛黑得吓人,像是藏匿着鬼怪的黑夜。
许愿跑到他跟前,对上那双黑洞洞的眼睛,本能地停住脚步。
沈郁朝她走近,像一个漂移的鬼魂。
许愿禁不住后退一步。
下一秒。
一双滚烫的手,沾着冰冷的雨水,掐在她纤细的脖子上。
他的性格本就反复无常,站在大雨里这么久,兴许心里面早就把自己困在一个没有出口的死胡同里,急需找人发泄满腔愤怒。
而就在这个时候,她自己送上门来了。
许愿紧屏住呼吸,想要阻止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栗。好在,沈郁双手落在她脖子上,却没有收拢的趋势。
“沈郁。”她轻声呼唤,声音抖得不像话。
沈郁漆黑的眼睛直直盯着她,目光冰冷而绝望:“是不是,只有死人,才不会离开。”
许愿吓白了脸,突然后悔冒冒然来找他,有一刻,她清楚地感觉到,他是真的想要掐死她。
她忍住声音里的颤抖,尽量平静地说:“只有死人,才会真的离开。”
闻声,沈郁怔了怔,双手陡然垂下去,搭在他身体两侧,像是两条失去控制的假肢。
脖子上的桎梏消失,许愿大口大口地呼吸,大量的氧气一股脑冲进胸腔里,心口疼得厉害,她手按在心口处,猛烈地咳嗽起来。
好不容易顺过来气,再抬头看向沈郁,发现他定定地盯着她,眼睛眨也不眨。
刚才犹如掉入深井里的恐惧感,再次袭上心头。
沈郁睫毛轻轻*颤动两下,一滴豆大的水珠儿从他脸颊滑落,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许愿颤巍巍地出声:“你……”
“还好吗”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那颀长的身体忽然倾倒下来,空洞的眼睛埋在她肩头,肩膀被温热打湿。
“对不起。”沙哑低沉的声音,像是从沙漠里徒步许久后发出,绵软又无力。
许愿身体僵住,捏着嗓子问:“你在哭吗?”
半晌没有回答,只有耳边轰隆隆的雷声。
就在许愿以为,她得不到回答的时候,耳边传来沈郁压抑的声音。
“不要再丢下我。”
“不然。”
许愿心里咯噔一声,刚才差点被掐死的恐惧在心中无限放大,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控制不住地追问:“不然……什么?”
回答她的,只有肩头又轻又烫的呼吸声。
许愿死咬着唇,红润的唇瓣微微泛白。
不然……会杀死她吗?
就像刚才那样。
两人谁也没有动,自然没有发现许愿身后不远处,有一片白色的裙摆,一闪而过。
两人不知在大雨中站了多久,直到一声惊呼打断周围可怕的寂静。
“愿愿!”许泊舟焦急出声。
许愿连忙把沈郁摇摇欲坠的身体扶正,奈何她力气小,根本撑不住他的体重,就在两人要跌进水坑里时,许泊舟及时赶到,把他们两人一把撑起来。
“你有没有怎样?”许泊舟担心地打量许愿上下。
许愿摇摇头,目光看向沈郁,他双眼阖得严严实实,要不是温热的呼吸时不时拂过来,简直就像个死人。
“我没事,只是我同学……”
许泊舟看到沈郁浑身湿淋淋,眉头紧皱:“简直胡闹!”焦急地朝许愿道,“你扶住他,把他放在我背上。”
“好。”许愿连忙帮许泊舟把沈郁背在背上,给他们撑着伞朝园外走,一路小跑。
许泊舟眉头紧锁:“小鱼,不要睡,我送你去校医院。”
许愿愣了下,看看他背上那张双目紧闭的俊脸,一股寒意从脚底冒上来:“哥哥,你刚才……叫他什么?”
“小鱼,沈郁的小名。”
许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校医院。
病房里,医生来给沈郁做了检查,他全身滚烫,好在只是有些发烧而已,没大碍,打了点滴后会慢慢退烧,许泊舟松了口气。
沈郁那一身湿透的衣裳,已经被体温烘干,许泊舟怕他这样不舒服,还是给他换了套干净衣服。
一切收拾完毕,许泊舟把许愿从病房外叫进来,发现妹妹一直在发呆。
“愿愿,愿愿。”
“什么。”许愿回过来神。
许泊舟递给她一根体温计,担忧地打量她的脸色:“你量一下*体温,别感冒了。”
许愿看着手里的温度计,半晌才找到焦距,她握着温度计不动,心里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出猜想:“哥哥怎么会知道沈郁的昵称,你也是他的粉丝吗?”
许泊舟没好气地瞥了眼床上半死不活的沈郁,眉头又皱起来:“那个臭小子……”
忽然想起来面前的是他最最乖巧柔弱的妹妹,许泊舟放轻了语气:“我不是他的粉丝,小鱼是沈郁小名,我们小时候就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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