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倒的何止是巴鲁赫。
    整整一天的时间，曼哈顿岛的心脏病发病率上升了快十个百分点。
    那一片愁云惨淡的证券市场就如同人们对北美经济悲观的预期一样，如瀑布般跌穿了最后的心理防线。
    由此引发的连锁效应很快席卷了全球金融市场，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从太平洋一路推过大西洋，再从股市传导至期货市场……
    一旦现有的密码体系失效意味着什么？
    这可不仅仅是密码被盗风险、银行挤兑那么简单。
    而是意味着一切金融产品，都将因为rsa等等一系列算法的失效而失去担保。
    最先受到冲击的是比特币这些数字加密货币，原本开放了比特币支付渠道的网商平台，纷纷关闭了对比特币钱包的接口，不再支持数字货币付账，力图撇清关系。
    而紧随其后的崩盘的，便是一系列的金融衍生产品。
    现有的加密规则一旦被确认不可靠，对于以信用为基础的金融市场造成的冲击，丝毫不逊色于量子计算机对比特币的打击。
    在股市与债市双杀的背景下，整个华尔街都是一片愁云惨淡。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整天炒作太平洋对岸的威胁是他们、将自己国内的矛盾转移到那边的也是他们，将网络安全问题甩锅给华国网络战部队的还是他们。
    虽然华国并没有动手，且无异于主动挑起一场没有好处的信息战，但毫无疑问的是，这一次他们真的具备了打赢这场战争的能力。
    恐慌情绪之下的混乱，不过是预期的兑现。
    而这，也算是自食恶果了……
    与此同时，第二十届亚太网络信息安全峰会现场，从台上往台下望去，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
    超过20多个国家派来的代表，还有来自数十家非营利性国际组织和机构，都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席位上，等待着会议开始。
    虽然美方和上次一样缺席了会议，但会议桌上仍然留出了他们的席位，甚至还放上了两瓶矿泉水。
    站在台前，来自华国工信部的杨副部长发表了关于“共创互联网信息安全”以及“量子加密算法与量子通信”的讲话。
    虽然就在短短的两天前，绝大多数与会者脸上都是漫不经心的表情，但在经历了昨天由美国引发的金融动荡之后，几乎所有人都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聚精会神地听着这位杨副部长说的每一个字，深怕错过每一处细节。
    演讲持续了整整十五分钟，终于到了提问环节。
    杨副部长止住话头，环视了阶梯会议室一圈，然后便将提问的机会交给了全场的与会者。
    很快，十数只手齐刷刷地举了起来。
    他在前排随便挑了一位提问者，向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站起来提问了。
    “请问杨先生，量子加密算法是否意味着我们能够一劳永逸的解决量子计算机带来的安全隐患？”
    起身提问的是国际信息系统安全认证联盟的理事长克莱克，早在刚刚到达沪上的时候，他就在评估量子计算机可能对现有通讯规则以及金融秩序造成的风险了。
    更改加密算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对于任何国家和组织都是如此。
    如果一定要改的话，他至少得搞清楚，这套算法能支撑多久。
    “很遗憾，量子加密算法并不能永久的解决这个问题，本质上它仍然属于计算密码，并非是无条件安全，如果是2000量子比特以上的量子计算机，也许只需要一天的时间便足以破解其密码。”
    看着满脸慎重的克莱克理事长，杨副部长继续说道。
    “想要真正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问题，我们需要的最终还是无条件安全的通信手段。事实上我们正在推进的量子海底光缆项目，正是为此而准备的。”
    “至于量子加密算法，它真正的意义也不是一劳永逸地解决什么问题，而是帮我们渡过技术变革带来的混乱期，争取时间。”
    听到这个答复，克莱克理事长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坐了回去。
    紧接着，来自英国的代表站起身来，用带着怀疑的口吻说道。
    “为什么不加强对量子计算机的监管？至少是对它的使用范围加以限制。贵国似乎根本没有考虑过，突然公开这样的消息可能对现有互联网以及金融秩序造成的冲击。当然，我绝对没有在揣测华国是有意造成如今全球金融市场动荡的局面，只是我想大家都会有这样的疑问……你们难道没有考虑过会变成这样？”
    虽然嘴上说着绝对没有，但这位英国代表就差没有将不信任这个单词写在脸上了。
    而在听到了这句话之后，会议室里也渐渐传开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昨天的金融动荡可不只是发生在北美，几乎全球都受到了冲击，这其中甚至也包括华国自己。只不过相对而言，华国受到的冲击大概是最小的，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毕竟，a股一直都趴在那里，本来也没怎么起来过……
    面对英国代表的提问，以及全场与会者询问的视线，杨副部长淡淡地笑了笑，看着他说道。
    “考虑过，但我们有没有提醒过你们？”
    这句话是对英国代表说的，同时也是对全场的与会者说的。
    在听到了这句话的瞬间，英国代表脸上的表情明显凝固了，随即浮现了一丝尴尬的表情。其他与会者的脸上也纷纷浮现了不好意思的表情，从站在台上的那杨副部长的脸上挪开了视线。
    好像……
    还真提醒过。
    只不过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太当回事儿。
    毕竟谁也没想到，一切来的是如此的突然，原本半死不活的量子计算机技术居然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完成了关键技术的突破，并且在运算力上直接一步到胃了。
    524量子比特……
    这特么就是把上没上榜单的超算都加起来串成一个串，都得被它踩到泥土里去。要是早知道有这么牛逼的技术，他们怎么可能不拼了命地给加密算法做更新换代。
    “至于你的前一个问题，”停顿了片刻，杨副部长淡淡笑了笑说道，“理论上在我们国家这确实可以做到，事实上我们也正在做，这一点你们可以放心。”
    听到这句话，那位英国代表感觉肩上的压力卸去了大半，总算是松了口气。
    还好，这位杨副部长算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我们衷心感谢贵方在这一问题上做出的努力……同时我们也期待贵方能够肩负更多的责任。当然，我们也会配合……”
    留下了两句冠冕堂皇的客套话之后，他快速地坐了回去。
    紧接着，起身的是日国代表。
    刚刚站起来，他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贵国会考虑将这项技术出口吗？或者以任何合作的形式，允许量子计算机以自由的形式进入市场……”
    就在他问出这个问题的瞬间，现场几乎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包括先前刚刚坐下的英国代表，差点没一个膝跳反射重新站起来。
    面对全场热切的视线，杨副部长脸上表情没有太多的变化，语气如常地回答道。
    “暂时不会，不过我们并不限制量子计算机对离岸机构和企业提供非军事用途的计算服务，比如通过卫星，或者海底光缆的专线进行对接。如果贵国感兴趣的话，我方的企业一定很乐意与贵方企业商谈具体的合作事宜。”
    听到这句话，日国代表脸上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
    离岸服务器提供的计算服务……
    如果只是一般的工厂或者中小型企业倒还好，然而对于佳能、三菱、丰田这些关系到国民经济命脉的大型企业、以及一些涉及到敏感研究的实验室来说，他们怎么可能放心地将自己的核心竞争力接入到一台位于境外的计算机上。
    敏锐地看穿了日国代表脸上的表情变化，杨副部长也没有把话说死，笑了笑说道。
    “……当然，任何事情都不是绝对的。在我们完成国内信息产业改革之后，也许华国的半导体企业会考虑自身的发展需要，开拓开外市场。当然，这是纯粹的市场行为，我们不会加以干涉，甚至是鼓励它们这么做的！”
    听到这句话，会议室里的不少人，都费了好大功夫才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
    纯粹的市场行为？
    呵呵。
    骗鬼呢！
    然而，即便是心中清楚这一点，他们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落后就要挨打，自古以来都是这个道理。就像现在的可控核聚变一样，一块小小的堆芯让不知道多少穷凶恶极的强盗变成了舔狗。
    就连向来趾高气昂的美国佬都不得不在某些问题上做出妥协，尤其是面对星空科技的专利流.氓行为更是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在自家高科技企业的头顶疯狂输出，最后再问一句东亚电力的快递能不能快一点，洛杉矶的聚变堆已经等了太久……
    日国的代表刚刚坐下，还没等下一位代表起身发言，旁边会议室后面的门忽然推开了。
    阶梯会议室内的与会者们纷纷回过头去，脸上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根本不用猜进来的人是谁。
    整个会议室只剩两个空位子和两瓶没拆封的矿泉水。
    看着走进场内，一脸阴沉地在会议桌前坐下的美方代表，杨副部长微微愣了下，脸上随即浮现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不是说好了不来的吗？
    咋这么快就真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