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郎息怒!”琴音见杨兰勃然大怒,垂首道:“贱妾出言无状,还请杨郎莫要动怒,妾以后再也不说了……”
她虽说认错,但那一颗颗晶莹泪水却如断线珍珠般洒落,杨兰暴喝之后,大是后悔,放低了音量低声道:“琴音,这些年多亏你以无上清音炼去我体内杂念,此生无琴音则无杨兰,你对我一番情意,我如何不知?只是,叫我将毕生心血尽数抛弃,实在生不如死,此念今后不必再提。”
琴音点点头,眸中依然忧色浓郁,道:“如今强敌四树,不如我们请太子李柯出手相助,否则儒释道三门联手,该如何应对?”
杨兰淡淡一笑,满是自信的道:“不必担心,儒释道三宗主宰九洲千万年,也该换换别人了,他们若来,自有人应付,时机一到,天下尽入我手,量那杨南有通天的本事,也未必能翻云覆雨、只手撑天!”
琴音见他说得极有把握,不觉点了点头,她堆起满面笑容,取出素琴,笑道:“今日一曲你尚未听完,我这便再奏一遍,如何?”
杨兰点点头笑道:“若无你清歌妙曲,我早已身死多日,一曲一日,一念一消,才是我这一生中最大的乐事。”
缓缓琴音如流水般在空气中响起,杨兰正襟端坐,细细品味起这琴音中潜藏的天地至理来,许久之后,曼妙琴音落下,杨兰已不见踪影,古亭之中,琴音停下纤指,忽然抬起头来向身旁道:“嬷嬷,你可知道杨南的底细?”
“嘿嘿嘿……”一阵阴森森的笑声从虚空中传来,发出笑声的人并未出现,她应道:“杨辅老儿生前大肆诛杀我辈中人,生出的儿子个个浑蛋,唯有杨兰、杨元是不世奇才,杨辅老儿一向只喜长子杨元,对杨兰不闻不问,谁知道这杨兰苦心隐忍,借乃父之势拜入霸王狂歌门下,才有了如今这般势力,你喜欢与这样一个心性阴毒,狠辣无情的人为伴我管不了你,但你别忘了,他父亲、兄长是怎么死的?”
琴音蹙起秀眉,不悦的道:“嬷嬷,我是问你杨南的底细,可不是让你说杨郎坏话,你儿子在长安城兴风作浪,最后不自量力挑战杨郎,早说过死伤无怨,你又何必耿耿于怀?”
阴森老妇声音依旧冰冷,道:“好!死伤无怨,你救我一命,我便欠你一条命,既然你不喜欢听,我便不说,只不过,这杨南底细根由正是因杨兰而起,可不是我记着旧仇、说他坏话!”
琴音淡淡道:“好,你便说与我听听。”
阴森老妇嘿嘿一笑,接着道:“昔年杨兰在杨家饱受欺压,对那十几个兄弟早就恨之入骨,其中他最恨的便是长子杨元!这杨元天生聪颖,一目十行,小小年纪便修得一身儒气,年未及冠便连中三元,隐然有乃父儒门大宗师的风范,这等佳儿早就被杨辅老儿视为掌上明珠一般的爱惜,如不是他早死,这开国候之位、心宗掌门人、大元丞相非他莫属,杨兰出身卑贱,苦忍十多年,一朝时机成熟终于发难,他先联结同样仇恨杨元的其余弟兄,布下了天罗地网,最终成功将重兵保护中的杨元夫妻杀死!”
琴音点点头道:“看来这便是杨门恩怨的根源了。”
阴森老妇冷笑道:“世家大族每多争权夺利,你死我活屡见不鲜,哪有我们妖怪来得自在坦诚?杨元死后,天下震惊,杨辅震怒之下大索天下,几乎将妖魔鬼怪查了个遍,他执掌天下权柄,当时又是人间盛世,怎会查不出来?可叹杨兰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还是被他父亲查个水落石出……”
琴音虽知道杨兰最后平安无事,却还是忍不住道:“那他父亲杨辅宗师又如何处置?”
阴森老妇不屑的道:“还能怎么处置?十几个儿子几乎个个有份,难道叫儒宗掌门、太师杨辅诛杀十来个亲儿?可惜杨辅老儿一生纵横不倒,最后还是落了个郁郁而终,这杨兰只让他发配到边关军中效力便算处置了,可惜,杨辅机关算尽,却未想到,霸王狂歌的字号在军士眼中意味着什么?杨兰既是狂歌唯一传人,尽得军心不过易如反掌,不出数年,杨兰挟兵权重新立于朝堂,更与太子搭上关系,再也不是任由杨辅处置的人物了。”
琴音叹息道:“杨郎一生孤苦,行事难免偏激燥狂,若非受辱太甚,想必他也不会变得如此狠辣无情。”
阴森老妇冷笑道:“这你便是错了,杨兰天生枭雄个性,可不是那种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人,当日杨元温柔敦厚、性情谦和,是天下人皆交口称赞的君子,他对杨兰一向照顾,杨兰能入狂歌门下,不是靠他根本就是痴心妄想,可见,杨元对他乃是有恩而非有仇,这样的至亲兄长他尚且为了国公之位、人皇之印不惜暗下毒手,可见其天性凉薄、冷血无情……”
老妇说着,又有滔滔不绝的讥讽之词,琴音打断她的话语,叹息道:“好了嬷嬷,你该说说那杨南到底如何了……”
阴森老妇见她已入情关,水米不进,不觉叹了一口气,道:“好吧,杨元夫妻死后,留下一子,便是杨南,这杨南能活下来十分侥幸,当时杨辅正房夫人刚好病逝,杨元纯孝,赴任之前便想留下孙儿令父亲老怀有慰,不想却救了自己亲儿一命,杨元死后,杨辅心痛之下,加倍怜惜长房孙儿,将这杨南自小养在府中,连府门都不让他出一步,整座国公府围得似铁桶一般,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杨兰等人屡次想下手诛除,却屡屡落空,这孩儿好不容易才长到了十来岁,其中更不知经历了多少明枪暗箭、算计阴谋!可以说,他能活到十来岁,已是饶天之幸!”
琴音听得动容,不禁叹道:“可怜的孩儿……无父无母,倒是难为他了……”
一个人从小便与世隔绝,连正常的生活都过不上,其中蕴藏的孤苦、寂寞实在非人所能想象,琴音从一株牡丹修成人身,所花的岁月何止千百年?这种孤绝心境最是能够体会……
阴森老妇笑道:“小姐心善,竟连敌人也要同情,不过,这杨南与他父亲宛若一个模子生的一般,杨辅珍爱非常,不要说是寻常人,便是贵如皇子想见他一面都难,满府侍女仆役每一个都经过杨辅亲自挑选,诸般饮食皆有人先尝,杨南就是咳嗽一声,暗中的高手便可涌来无数,可见保护严密到何种程度?”
“这般活着,其实比死了还痛苦……”琴音听得心生恻然,皱眉道:“一个小孩儿自小不问世事、远离红尘,岂不是成了一个呆子?”
第三十章节 携琴南下!
老妇嘿嘿冷笑道:“小姐,他若是呆子,天下再也没聪明人了,这杨南生来天姿超群,悟性极佳,小小年纪便名动长安,儒门士子求他片纸只字也是难得,想当日他以七岁小小年纪便说出‘天下非一家之天下,乃万民之天下,非人君独有;天下太平,非得之明君,乃民智大昌也;人人生而平等、无有高低贵贱之分,君王庶民皆如是、世间无帝王将相、豪门权贵,天下便可长治久安’这些新奇论调,小姐,你说世上有这样聪明的呆子么?”
琴音听得悠然神往,点头道:“心怀大志,气吞四海,目光世人所不及,这杨南果然生得奇异!”
老妇叹了口气道:“可惜,他虽然聪明,却没有儒气,就算他是杨辅的孙儿,也不能成为心宗掌门,否则,今日也不会如此多事了。”
儒宗立身世间,一靠文章经典,二靠正道儒术,杨南若是有儒气,修成宗师不在话下,再有天下儒门高手贤者相随,不要说杨兰,就是圣人前来,想杀他也是极难!
琴音愕然道:“儒门大宗师之孙居然没有儒气?杨门书香传世,杨南天资绝伦,怎会如此?”
老妇亦是不解的道:“我也不知,那杨南眉间杀伐之气甚重,学儒十年,身上儒气竟连一个入门儒士都不及,需知儒门早达,少年成就宗师者比比皆是,他倒是将诸子百家、圣贤文章读得通透,可这些能顶什么用?不习儒术他又如何自保?所以,才有了假死连夜逃出长安,前往昆仑修道的事情。”
琴音叹了口气道:“这我知道,杨南留下替身连夜出逃,杨辅宗师当夜便去世,杨郎惊怒之下发现杨南消失不见,大索天下而不得,几乎将长安城守、各门兵丁杀得干干净净……”
老妇冷笑道:“杨辅一生纵横,岂是杨兰能够比拟?他早就安排好后路,就连杨南之妻也是与你齐名的妙手南方‘方青颜!’就算当日杨南逃回青冥山祖居,杨兰亦是鞭长莫及,有纵横军旅、根基深厚的铁方候保护,能奈他如何?”
琴音皱眉道:“杨南既然生得奇异,想必来历不小,我听杨郎口气,这杨南似乎已然成就尊者,而且还在人间立了香火道场,成就非同小可,可道门尊者岂是容易修得?这杨南修道不过二十来年,如何能成就尊者?”
老妇也是不解的道:“昆仑派渊源极深,想必用什么仙丹妙药造就了他,只是昆仑与杨家并无渊源,怎会如此大方?要是花圣原吉出手相助,倒还有些可能……”
琴音一怔,不解的道:“花中圣尊,原吉圣者怎会与杨南有瓜葛?他不是我花族中不世出的圣人么?”
老妇嘿嘿笑道:“这你便不知道了吧?圣尊他老人家前世乃是人界大善士,曾在人间留下一脉香火,这香火传到后来,只留下一个女孩儿,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杨辅长媳、杨元之妻花莲!圣尊虽将前尘往事尽皆抛却,但这段香火却是真的,当日老身便被花圣亲自钦点去暗中保护花家,这杨南是花莲之子,算起来便是圣尊他老人家的外孙,你说算不算瓜葛?”
琴音听得一阵惊心动魄,骇然道:“原吉圣者前世居然是人,而且还是杨南外祖,那……”
老妇似是知道琴音在想什么,她安慰道:“你不必担心,圣尊命我十二花仙子保护花家只给了两百年期限,这花莲出生恰好是两百年期满,花莲虽是圣尊前世血脉,但他此刻斩断尘缘还来不及,哪会来找你家郎君的晦气?”
琴音一听,登时放下心来,一脸轻松的道:“还好还好,若是将要成仙的花圣前来寻仇,只怕杨郎难以抵挡,不过,这段因果杨南可知道?”
老妇笑道:“这件事情常人如何能知?如非老身守着花家两百年,知道花家最后并无男丁,只生了一个女子,换做是其它十二花仙子,也是一无所知,杨南只知母族无人,哪里知道这段因果?就算他知道,花圣也未必会认他。”
琴音叹息道:“六道轮回,已不知掺杂多少因果,花圣前世是人,今世是妖,可见人妖之间,实难定论,可叹天下正道中人对我妖族中人喊打喊杀,不知他日转世之后发现自己也是妖怪,又会做何感想?”
老妇也叹息道:“说起来,这杨兰也算难得,以他冷血无情的性子,居然会对你这一个牡丹花妖青眼有加,其中排除了几分利益关系,倒也算有几分真心了。”
琴音粉颊泛起一丝红晕,目射异彩,低低道:“那年长安大旱,灵气断绝,我本以为此生无幸、劫数已至,谁想杨郎因缘际会,不惜大损真元救了我,琴音至此便随了他去,便是为魔为恶,再也顾不得了……”
老妇叹了口气,惋惜的道:“你道骨天生,乃是我生平仅见的良材美质,可惜你不思天道,沉迷情关,这大道终是难成了……”
琴音眸中闪过一丝决然,道:“嬷嬷,如今杨郎大业有望在即,我欲前去见那杨南一面,希望他能明白杨郎大志,放弃敌对,还天下一个太平。”
老妇骇然道:“不可!杨家男儿个个生性果决无情,岂是你可以说得动的?更何况这天下人人皆怀不同志愿,你纵然将那琴心弹碎也无法改变杨南心意!杨南不听倒还罢了,若是他下手杀你,岂不冤枉?”
琴音明眸淡淡,坚定的道:“如今杨郎体内杂念已经除尽,无上金身已然大成,我正可去寻那杨南试上一试,纵是不成,我若想走,他也留不住我,若是能成,这天下便可少了一场腥风血雨,嬷嬷不必再劝,我意已决!”
老妇低沉的道:“你爱去碰钉子我也拦不住你,不过,只怕到时候你会更失望罢了……杨家……嘿嘿……你见到杨南之后,才会知道杨家男儿的心不是肉做的……是铁……是铜……是岩石呐……”
老妇的话语渐渐低了下去,琴音默然一叹,轻轻取出一张白纸,留下书信之后,携琴飘然而去。
这一日,杨南正在潜修武道,青碧儿却笑嘻嘻的找上门来,杨南见他一脸笑容可掬的模样,不禁笑道:“青碧儿,灵冲可曾去找你?”
青碧儿嘻嘻一笑,摇头道:“杨真君,当日小师姑就在你身侧,你居然半点风声也不露,幸好那混世小魔王被掌门勒令禁足乾坤殿中,否则我哪敢现身?”
杨南想起灵冲淘气调皮的模样,不禁莞尔一笑,摇头道:“你不必担心,若是灵冲为难你,有我在,她总算给些情面。”
青碧儿点点头道:“多谢杨真君,这满山之中我谁也不惧,唯独惧怕这个无法无天的小魔王,你不知道,灵冲小师姑自入门以来,一向好奇心重,上至忘尘长老的灵丹、下至低辈子弟子的药圃,个个都逃不出她的毒手!我那上神虎被拔去几个虎须还算是轻的,若是她一时兴起,只怕做件虎皮大衣也是有可能……”
杨南呵呵大笑,叹道:“灵冲年纪幼小,对世间诸事好奇心重,倒不是有意如此,不过,她天真浪漫,娇美可爱,冥河上下也不会与她较真,真是得天独厚、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青碧儿拍掌笑道:“杨真君说的不错,天生道法自然心,乃是千年一见的奇才,这等人物他日必是仙界中人,我等就算受些捉弄,又算得什么?”
杨南点点头,忽然想到青碧儿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找上门来,莫非有事要谈?他望着身材宛若童子的青碧儿笑道:“你看守山门,责任重大,今日居然有空来找我,可有事谈?”
青碧儿笑道:“掌门有令,命我带真君遍游冥河,我正心慕真君威名,所以便讨了这个差事,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杨南知他说的麻烦即是灵冲,不禁会心一笑,正好他也有意见识一下冥河派的诸般气象,于是便随青碧儿出了山腰精舍,自往冥河上空飞去。
冥河派止有灵花岛上清宫上方设有禁制,冥河弟子到了上清宫前便要落下步行,其余诸处皆可自由腾云驾雾,杨南眼见冥河之水汹涌澎湃、滔滔不绝,一派雄浑壮阔景象,心中不禁顿觉豁然开朗。
青碧儿在他身旁指着前方笑道:“冥河派弟子多在灵峰上修炼,可是这灵花岛上却有两处地方最是忙碌。”
杨南奇道:“哦?何处最忙碌?”
第三十一章节 兰田种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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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碧儿见杨南果然好奇,展颜笑道:“一个是天下知名的冥池祭坛,但凡去游走天下的冥河弟子,捉得人间厉鬼之后,便要交往冥池祭坛处听凭执事弟子发落,此处事务繁忙,人员极多,凡低辈弟子无不曾执役冥河祭坛,乃是煅炼道法修为的所在,另一处是正律司,查处天下法宗弟子行止、斩灭为恶妖魔,行正道、昭律法,此处执事弟子众多,高手如云,正律司乃是法宗最重要的所在,正大庄严,气象森然,杨真君既见过了灵山美景,不如前去正律司一看。”
杨南点点头道:“这正律司想必与我昆仑派的正法堂功用相同,我昆仑正法堂巡游弟子数千,为恶妖魔、巡游见闻、天下奇物无不一一上报,以作红尘历炼,此司设置用心良苦,不可不看。”
所谓正法堂、正律司,就是让门下弟子历炼红尘的所在,每一位执事弟子行走天下,将所见所闻回山记载成册,既替天行道,又增长见闻,包涵万有的昆仑奇物志便是因此而来,正法堂兼任探听消息、除魔卫道的任务,实是一个宗门不可或缺的职司,既然到了法宗地头,去见识一下这正律司也是一番妙事。
杨南随着青碧儿直向冥河上游飞去,此处距灵花岛不过三百余里,滔滔不绝的河水中突起一峰,峰顶建成一座宽阔殿宇,无数冥河弟子进进出出,来来往往,显得繁忙之极。
杨南随着青碧儿直向殿前走去,宽大的殿前高悬着一块玉匾,上书:律法昭昭,四个灵光大字。
这四个大字正气盎然,自有一股凛然神威,令人肃然起敬,青碧儿指着那玉匾笑道:“杨真君,这正律司掌管冥河律法,以正天地之气,这块匾额便是千多年前儒门真宗大圣傅望犀所书,传到至今,也算是一件极难得的古迹。”
“傅望犀?”杨南讶异的道:“儒门真宗这位前辈著‘真经’而成圣,实是世间不世出的大才,怎么他与冥河派也有关系?”
儒门真宗如今虽然势微,但从前却极是兴盛,真宗讲究探究真我,大有道门拷问道心的风范,真宗子弟不做官、不入朝堂,却只在山野村落之中执教,行无为之治,主张独善其身、人人自主,大有杨南前世民主思想。
这样的儒宗在古时为当权者所敬,视为真儒隐士、世间高人,但随着帝皇威势日盛,真宗那套‘无权贵、无高低、人自由、万法成’的理论自然不得人心,渐渐没落于世间。
不过,儒门真宗却是三宗之中出圣人最多的宗派,这傅望犀便是其中一位,儒门著书成圣,真宗虽然势微,但真经一书却道尽世间逍遥相,依旧传诵不衰。
杨南自小阅尽诸子百家,早将先贤经典读得烂熟,此时见到冥河派正律司竟有儒门大圣的手迹,不禁愕然。
青碧儿见他惊愕,嘻嘻笑道:“真君有所不知,这位真宗大圣先学道、后学儒,最后成就了圣人,他学道便是在我冥河派,所以,与我冥河关系匪浅,有此手迹亦属寻常。”
杨南点了点头,冥河派立派已久,其中不知有过多少故事,自古三教教义大理相同,互相求学也算不上什么稀奇事。
两人正说话间,忽听到正律司中阵阵喧哗之声,跨进正律司殿门,只见殿前广场上数百个冥河弟子聚在一起,正在斗胜,同门弟子所谓的斗胜,并非真的下场厮拼,法宗弟子斗胜更是别致,用的是法悟灵植、会心一点的妙法。
每位弟子面前皆摆着一个玉盆,盆中空无一物,但以法力催发奇花异草种子,令它生长,法力越强,花草种子便长得越是茂盛,最后以品相、大小、气势论输赢。
这种斗胜比起杨南见到的昆仑弟子斗剑要别致许多,斗剑论剑质,斗植论法力,两者各具特色。
杨南与青碧儿悄悄站在人群后看这些弟子斗胜,数百个冥河弟子法力更有高低,或青或绿、或红或白的花草不多时便从玉盆中生长而出,有的只长成一寸,有的长成一尺,长得最高的足有一丈,各种灵植花枝招展、绚丽多彩,令人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青碧儿低声向杨南笑道:“真君,道门抡才大典即将开始,这些弟子想要参加,便先要在门内决出胜负,所以才在聚在一起比拼法力,正律司、冥池祭坛、百余座灵峰、灵花岛上各宫各殿都是如此,数万弟子,最后能去的不过百十人罢了。”
杨南点点头,心知能参加道门抡才大典者,必是一门最优秀的弟子,否则出去不是徒惹人笑,能参加大典,身份自然大是不同,便是大典上的优胜者的赏赐也令人心动,难怪这些弟子要争先恐后的想参加抡才大典了。
众冥河弟子不多时便决出胜负,胜出者自然是那个种出一丈高灵花的冷傲弟子,一旁有弟子叹道:“虚成师兄果然道法精微、法力雄浑,这丈高灵植一出,无人匹敌,想必这一届代正律司参加大典者非虚成师兄莫属了。”
一脸傲然的虚成将玉盆放置妥当,闻言只是冷笑道:“丈高灵花又算得什么?听说昆仑派这一代出了不少人才,师叔辈的更是出了一个不世天才,与我冥河派小师姑有的一拼,或许人家能种出十丈灵植也说不定,你们坐井观天,哪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一名弟子愕然道:“不会吧?小师姑数年前种灵植也不过种成三丈许,一个人的法力就算再强,也不能种出十丈灵植来,除非是掌门、长老或许还能,我辈弟子,不知要修多少年月才有这等造化。”
虚成摇头道:“我正律司弟子见闻广博,遍游天下,与昆仑正法堂时常相遇,据他们口中说来,那昆仑派小师叔法力高强、手段厉害,想来比我派小师姑也差不了多少,真不知是何等人才,竟可与天生道法自然心匹敌!”
众弟子齐齐哂笑,一人更是不屑的道:“师兄过誉了,小师姑已是千年未出的天才,那昆仑弟子再厉害也无法跟她比较,修道岂是容易?这法力也是一点一点积攒起来,可不是伸手就来,小师姑有天生道法自然心,那人有什么?依我看,不过是胡吹罢了。”
众弟子见过灵冲修道的恐怖速度,哪里会信天下还有人能跟她媲美?当即七嘴八舌的俱是不信,青碧儿大感尴尬,他本来只想领杨南游览一番,哪知却听到这些不太客气的话语,杨南见他不自在,只是低声笑道:“不必在意,我兵法二宗向来不和,一些不妥言语算不得什么,就当他是春风过耳便是。”
青碧儿点点头,他是妖身修道,自然管不了这些弟子说什么,当下便提议道:“真君,此地既已看过,不如再去他处游览一番。”
杨南尚未答话,众弟子却注意到了他们,虚成望着青碧儿皱眉道:“青碧儿,你不看守山门,怎的带人来到此处闲游?”
杨南服饰、气息都不是冥河弟子,虚成身为正律司执掌,自然一目了然,青碧儿见他动疑,不禁笑道:“我奉掌门之命带贵客遍览景致,如何是闲游?”
虚成一惊,问道:“贵客?这位道友又是何人?”
他这一问大有道理,冥河掌门一向眼高于顶,天下各门各派掌门在她面前算不得什么,如今却将一个年青道士称为‘贵客’,难道是昆仑尊者?
青碧儿见他愕然,点点头道:“这位便是你们谈论的昆仑派杨南真君,他与灵冲小师姑交好,正一同巡游地府而回。”
虚成与众冥河弟子一听,心中暗暗叫苦,刚才他们说话可着实不客气,哪知真人便在一旁听见,这番尴尬如何轻易抹去?
虚成收起冷傲之色,向杨南拱拱手道:“原来是杨真君驾到,我等言语无状,尚请恕罪。”
第1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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