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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节

    神祇培养代言人必须得有足够的耐心,拔苗助长只能适得其反。左右现在闲来无事,林旭也愿意跟陈凉多交流一下,于是苦口婆心地说道:
    “民众对国家的支持像是树根,源源不断为大树提供养份和水份,树皮好比是地方官府,把民众所提供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整合起来输送到枝干,这叫税赋,再把枝干得到的养份转化成供养树根的物质送回来分配给民众,这叫福利。大秦有今日的衰败,根源不是出在秦军战力不够强悍,而是对未来彻底绝望的民众不再支持国家,地方官府上下其手忘却了自己本份,百姓们只见税赋年年涨,不见福利岁岁高啊!树皮和树根都没了,不管这棵树的枝干再怎么繁茂,最后它也肯定要倒下变成一堆烂木头,你说对不对?”
    咂摸一下这番话的滋味,陈凉也明白林旭是在借机敲打自己了,毕竟这是金玉良言,哪怕听得刺耳也不能说别的,他只得点头说道:
    “嗯,这么说俺就听懂了。”
    见此情景,林旭微微一笑,说道:
    “待会我要引荐你认识一位神祇,祂稍后便到,你先准备一下吧!”
    “那需要俺准备些什么?香烛纸马?”
    闻声,林旭一摆手,说道:
    “那些倒是用不着,你总不能穿着这身衣服会客吧?”
    适才林旭出现之时,陈凉已然卸下了甲胄,只穿着一身简单便装。他平日里穿着这套衣服不失简朴,不过要会见一位神祇,这么打扮可就未免不够恭敬了。
    闻听此言,陈凉低头一瞧自己身上还有几个补丁的衣裳,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说道:
    “哦,俺忘了,这就更衣。”
    “好,我出去转一转,你收拾一下吧!”
    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却曾照古人。在洞庭湖畔,抬头仰望着高悬于夜空中的一轮皎洁明月,林旭浮想联翩。此时此刻,他所见的月亮美丽清冷,比起地球上的月色还要令人赏心悦目,但这不过是由天地法则扭曲投射出来的幻影而已。从本质上来讲,这一轮明月犹如小孩子用肥皂水吹出的泡泡,在美丽的外表之下潜藏着令人心悸的虚无。
    想到了这里,林旭习惯性地叹息了一声,这一方天地将往何处去?每当他有意无意地想起这个问题,心底里都禁不住油然生出一丝寒意,未知永远是最大的恐惧源泉。
    银色的月光下,湖面水波粼粼,紧接着浪涌般涛声大作,一个身穿帝王冠冕的高大身影出现了。
    被打断了思路的林旭笑着迎上前去,敖平连声致歉,说道:
    “林兄恕罪,敖某路上耽搁,来得迟了。”
    “呵呵呵呵,龙君来得不晚,请随我来吧!”
    不知今夜要来的这位神祇到底是何方神圣,见林旭说得郑重其事,陈凉不敢轻忽怠慢,一早吩咐人备下酒宴,然后遣散闲杂人等,孤身一人等候在帐中。无事可作的时候,陈凉将备好的米酒是滤了又滤,温了又温,单等着这位贵客临门。
    “陈兄弟,这位是大江龙君。敖兄,这位是兴汉大将军陈凉。”
    林旭为宾主双方互相引荐之后,笑着说道:
    “龙君乃是这浩荡江水之主,你若有什么疑难想要请教的,无需客气,只管开口便是。”
    一听这话,陈凉倒也真没客气,他立马起身冲着敖平作揖说道:
    “敢问龙君,秦军颇难对付,您可否助我军一臂之力?”
    闻听此言,敖平面露难色,神祇对人道事务介入太深,因果实在不好沾染,但是初次见面就推脱不行,似乎也显得自己本事太差劲了。陷于进退两难之际,敖平转而用求助的目光看着林旭,希望他能给出个好主意解围。
    见此情景,林旭会意地一笑,他接过话头说道:
    “不如调换一下风向,如何?”
    目下正值仲夏时节,在洞庭湖一带盛行东南季风,因此位于北岸的兴汉军水师才屡屡被秦军组织的自杀式火攻烧得焦头烂额。
    林旭这个提议很符合陈凉的心意,他仔细思量了一下利害关系,点头说道:
    “不知这风能维持几日?”
    不用林旭再居中斡旋,敖平即刻自信满满地打着包票说道:
    “少则一昼夜,多则三日夜。”
    听了这个答复,陈凉喜不自胜地一拍手,说道:
    “太好了,这就足够了,此事便要拜托您了。”
    这时,在敖平那张化成人形后,俊美得过份阴柔的脸上闪过了一抹笑意,说道:
    “呵呵,小事一桩,何足挂齿,只不过这日后嘛!”
    闻弦琴而知雅意!整天看着下属们玩勾心斗角的把戏,陈凉早就不是昔日的那个淳朴猎户了,他当即明悟了敖平的言外之意,忙不迭地拍着胸脯说道:
    “日后我兴汉军定为龙君重修庙宇再塑金身,一年四时祭祀,祭礼不会短少,以酬神恩,您只管放心好了。”
    在前些时候,林旭专程带着陈凉这个土包子开了一回眼界,初时不明所以,辗转观摩过后,陈凉终于领悟到了林旭一直在暗示他的那层意思。
    神祇跟凡人之间的境界差距之大判若云泥,那些人类视如珍宝的东西,往往是神祇摒弃和嗤之以鼻的,神祇们所关心的事情也跟普通人的生活压根不搭界。既然如此,身为凡人硬要琢磨神祇们是不是企图牟取对人类的统治权,那就真的应了道家先贤庄子讽刺自己好友惠子因为贪恋权势,利令智昏的那则成语典故当中,向那只倒霉的凤凰大肆叫嚣说,你不要来抢我死老鼠的猫头鹰,鸱枭得鼠啊!
    虽说不差那点祭品和香火,考虑到官方祭祀也是对正神地位的一种认同,对于带动民间信仰颇有助益。陈凉作出的一番友好姿态大江龙君敖平自无异议,双方很快便谈妥了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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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战场上面,风向突变这种意外情况对于水战,特别是火攻这种战法而言,那简直是要了亲命啊!
    秦军毫无意外地被自家火攻船引燃的大火烧了个底朝天,幸亏是鲜于闵反应及时,当机立断命令部下掉转船头抢滩搁浅,那些被烟熏火燎烤得快要半生不熟的士卒们忙不迭地跳船逃生,方才保全了他们的一条性命。
    这一仗打到了眼下的份上,连瞎子都看得出秦军输得连裤子都快赔进去了,他们剩余的问题就是该琢磨如何赶紧逃命。向来大局观很好的鲜于闵也不再抱着取胜的幻想,他调集了军中剩余的金银和绸缎等细软之物,毫不吝惜地塞给了随军同来的西南夷土司头领们,要求只有一条,请他们协助秦军安全退回岭南,并且允诺事后另有重谢。
    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又道是,有钱能使磨推鬼。
    诚然,西南夷这群土司大老爷对大秦帝国的前途不大看好,但他们收受了大笔好处之后,还是很爽快地应允了鲜于闵的协助要求。随即,土司所属的军队开始逐次抵抗兴汉军的进攻,秦军南方兵团则准备转进。
    “一定要快,千万别让他们跑了。奶奶个熊,三天两头地在老子后院放火挖坑,你想来就来呀!”
    闻讯,愤怒得眼睛里都快喷出火焰的陈凉,他重重地一拳砸在摊开地图的桌子上。这件用坚硬荔枝木制成的家具,再也不堪忍受如此暴力摧残,当场发出一声如垂死哀鸣般的吱呀怪响,散了架以示抗议。
    “主公息怒,西南夷一带山高林密地势险恶,况且部族林立,不宜派大军追击堵截。若要断绝秦军归路,攻伐乃是下策,当以分化瓦解攻心为上。”
    司徒雅摸着下颌蓄起的三缕飘逸长髯,努力作出一副斯文人的模样,不过他在双眼中闪动的厮杀渴望还是出卖了内心的真实想法。人尽皆知,司徒雅这家伙从来不是一个和平主义者,要说他爱好和平,那还不如教老虎吃素呢!
    被老对手抢先一步说出对策,苗仁辅很是憋气地说道:
    “主公,末将愿亲往黔中一行,说服当地部落首脑与我军合作。”
    不待别人开口,陈凉便已连连摇头,说道:
    “此事怕是不成啊!军中能独当一面的大将,除了大都督之外,那就得数到你了。若是你离开本将军身边,难不成要我亲自统率着步军上阵吗?”
    “这……末将思虑不周,当面告罪。”
    苗仁辅一听陈凉这么说,他也立马没咒念了,只好欠身赔罪。
    见状,深感麾下人才匮乏,一脸无奈的陈凉摆手说道:
    “哎,算了,派人是应该的,你们俩都不合适。人选我来挑,你们想着该怎么打赢这些秦军就行了。”
    正当此时,外面一名中军官急匆匆地挑开门帘走进帐篷,单膝跪地说道:
    “报!启禀大将军,我军多处营寨忽发疫病,将士们自早起之时纷纷上吐下泻,据军医所言,似是染上了瘴气。”
    俗话说得好,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一场瘟疫就能让养殖场里数以万计的牲畜和禽类全军覆没,而人类也不过是动物的一种,发起瘟疫来照样是一死一大片。如果在最极端的情况下,整支军队因为感染疫病导致大败的范例不在少数,更糟糕的状况也不是没有先例的。
    闻听此言,陈凉登时吓得魂飞魄散,他慌忙指派苗仁辅和司徒雅说道:
    “你们俩分头前往各营勘察情况,速去速回将状况报与我知晓。”
    “是,末将遵命!”
    一边往外走,司徒雅和苗仁辅也在议论着此事,他们都觉得这场瘟疫来得太不可思议。
    所谓的兵乱过后必有大疫的说法是有一定道理的,究其原因不外乎是战争中的死难者数量太多,很多时候双方根本来不及掩埋,以至于长时间暴尸荒野之中。不断腐败的尸体滋生了大量致病微生物和蚊蝇,同时也污染了水源,人畜饮用了被尸体污染的水,或是被蚊蝇叮咬染病,最后引起连锁反应导致区域性的传染病大流行。
    现在的可疑之处在于,兴汉军跟秦军交战只有短短数日而已,死者数量也不多。
    虽说天气十分炎热,双方统兵的将领皆是宿将,战后收拾掩埋尸体这一套业务做得滴水不漏,何至于好端端地突发瘟疫?
    若说反常者即为妖,说不得这场瘟疫的确来得太过妖异,落在明眼人的视野里,怕也不能将事件归结为常理范畴。
    049  瘟疫
    “主公,各处营寨皆已勘察完毕,末将详细询问营中医师。请主公恕罪,末将生性愚鲁,委实看不出是何种疫病。”
    苗仁辅办事的手脚比司徒雅还要更麻利一些,他赶在老对头前面回来报告,不过同样没能给陈凉带来什么好消息。
    闻声,陈凉眼睛睁得跟包子一般大,惊诧地问道:
    “你说看不出?这是什么意思?”
    “嗯,医师所言,此病初起之时像虎烈拉,病患自觉心腹之内刺痛如绞,吐血又便血,高烧不退,有些人身上起了疹子和水泡。自末将从军以来逾二十载,尚未见过如此诡异病症。”
    不消说,这场诡异莫名的神秘疾病,业已在兴汉军中悄然流行开来,着实叫陈凉是听得手脚一阵冰凉。沉默了一会,他才想起询问说道:
    “那你是如何处置的?”
    “回禀主公知晓,末将令营中军士单独分出一寨安顿病患,各营之间阻断往来,营门内外皆以生石灰铺垫,日常所用食水必须烧开再用。另外,末将擅自作主派遣探马前往临近州郡征调名医,暂时只有这些了。”
    闻声,陈凉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说道:
    “很好,这次你做得不错。”
    这时,司徒雅也回到了中军大帐,他的所见所闻跟苗仁辅的汇报差异不大,不过司徒雅的着眼点略有不同,他凑近了低声与陈凉说道:
    “主公,西南夷人精通蛊术,末将听闻那些蛮夷素有养蛊放蛊的习俗,您说这病会不会是巫蛊之术作祟?”
    这话听得陈凉的心里咯噔一下,他脸色阴晴不定地想了一会,转而对司徒雅和苗仁辅说道:
    “此事切不可声张,万一传出去乱了军心,唯尔等是问。”
    “末将明白,不敢泄密。”
    间隔一日后,距离较近的州郡已经把本地最好的医生派来了,陈凉也顾不得面子功夫,直接让他们去看病患,然后再来中军回报情况。
    “主公,大夫来了。”
    “快快有请。”
    心急火燎的兴汉军高层面在中军大帐集体与这位刚看过疫情的大夫碰面,将帅们一个个盔明甲亮,士兵昂首挺胸。
    那些出身平头百姓的医生何曾见过如斯大阵仗,刚一进了帐篷,他们就被吓得直接趴在地上。为首的一名中年男人,牙齿打颤战战兢兢地说道:
    “小人李白,叩见大将军和诸位将军。”
    见状,陈凉轻轻一摆手,几名小校上前把这位胆小的大夫搀扶起来,陈凉笑着说道:
    “先生请不要多礼,军中疫情怎样?那些病人有救吗?”
    一谈到自己的专业事务,中年人立刻打起精神来,拱手说道:
    “惭愧,小人行医半生,未曾见过此等怪病。可能……可能是……”
    这时候,陈凉倒还沉得住气,站在下首的陈信已经绷不住了,只见他踏前一步,一把揪住大夫的衣襟,大声喝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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