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尊神赏光莅临寒舍,林某不胜感激,请大家先到内厅休息片刻。”
今日来得便是客,纵使一部分地祇投来目光不甚友好,林旭看在眼里,心中很不是滋味,在面子上的礼数也短少不得,仅仅维持着貌合神离的平静事态。
看着宾客们鱼贯而入,巫山君萧柏琅这时凑到林旭身旁,低声说道:
“如何,客人来得多吗?”
闻听此言,表情哭笑不得的林旭无力地摆了摆手,说道:
“唉,别提了,大猫小猫三两只啊!你们几个能来捧场,我便算是烧了高香。”
充满同情地望着一脸晦气神情的林旭,萧柏琅“哗啦”一声展开描金折扇,故作洒脱地拍了拍林旭的肩头,安慰说道:
“林兄切莫灰心,万事开头难嘛!”
正在此时,一道遁光自西方而来,随着一声重物坠地的声响,妖神孟蜀从一片扬起的尘埃中现出魁梧身形。
见此情景,林旭连忙迎上前去,躬身施礼说道:
“噢,孟前辈?您怎么来了?”
闻声,孟蜀摸着大光头,大笑说道:
“哈哈哈哈,俺这肚皮天生宽大,既有白吃白喝的好机会哪能平白放过?林小子,你不会往外赶我吧?”
明知对方是怕伤了自家颜面才如此说法,林旭心中一暖,再度欠身说道:
“呵呵,前辈您说笑了,快些里面请。呃,这几位是……”
巴蛇化形的孟蜀身形极其魁梧,恨不能跟说书描述的那样,身高一丈腰围也是一丈,反正孟蜀站在那里就跟一面墙似的,有它挡在前头,后面的景物也就不容易看清楚了。直到此时,林旭才发现孟蜀身后还跟着一群面生的客人。
这时候,孟蜀一转身,指点着说道:
“哦,你们几个上前来。林小子,这是俺朋友家里的后生晚辈,没见过啥世面,这一遭俺领着他们出来走走,结识一下天下英雄。”
闻听此言,林旭已经晓得这群陌生人怕是哪家大妖的后裔,否则也不会被孟蜀看在眼里,拱手说道:
“林某见过诸位道友,快点里面请吧!”
116 盟主
没有人是命中注定的天生主角,顶多是一群备选者中的某一个,这天底下的明眼人多得很,晓得当前局势波诡云谲的也不在少数,只是苦于没人能挑起这么大一副担子,于是华夏地祇联合的庞大计划才蹉跎至今。此番,林旭的举动尽管被很多同僚前辈们暗中指斥为狂妄无知,每每遭人冷眼相待,但不可否认他确实干出了许多地祇想却又干不成的大手笔。
这次林旭如愿将众多地祇,以及那些态度相对友善温和的天妖巨魔们汇集一堂,各方共商这一方天地的前途大计,也算得是殊为不易了。
天柱峰下的山神庙是会议召开前的休息场所,正式会场则设在天柱峰绝顶之上的封神台。
林旭是如何营造这座特殊建筑,知道内情者寥寥无几,此地阴兵鬼卒们平日里守备森严,外人无从得见,亲眼见过这稀罕玩意,不知震撼了几多来宾。
话虽如此说,地祇们对林旭的态度照旧是若即若离,未得天封便自说自话,大刺刺给自家脑袋上扣了一顶霍山府君的大帽子。林旭如此离经叛道的所作所为,大抵也只有他这种完全不顾其他人看法的楞头青外来户才干得出。在天庭的多年积威之下,地祇们对林旭这个傻大胆是避之唯恐不及,祂们生怕沾上了一星半点嫌疑,免得今后天庭追究起来,自家洗不脱干系。
林旭宣布会议开场,他作为地主头一个出来发言,抱定了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精神,一上来林旭便爆猛料说道:
“诸位赏脸前来,林某颇感荣幸,今日闲话少叙,咱们直入正题吧!三百年前的那一役,想必大家也都听过。林某不才,未能赶上前辈先贤的壮举一直深以为憾,现在必须告知列位一个噩耗,当年的那些域外神魔又回来了。”
这时,台下宾客们一片喧哗,早就料到这个场景可能出现,此刻林旭不为所动,继续神色沉稳地说道:
“前些时候,在下于南荒与一妖魔交手,凑巧得知它便是昔日域外神魔在这一方天地留下的暗桩。此獠虽已被诛灭,不过旧日外敌卷土重来之势怕已无可避免。”
当林旭把话讲到这里,整个会场中已是人声鼎沸议论纷纷,吵闹得跟集市差不多。见状,林旭也只好停了下来,等待大家这些消化爆炸性新闻带来的冲击波。
不管什么时候,总免不了有反对派存在,一名地祇站起身,祂大声驳斥说道:
“尊神此言未免危言耸听了吧?区区一介妖魔所言,又岂可当真?”
闻声,不等林旭接口,妖神孟蜀已然先怒了,重重地一拍几案,厉声说道:
“兀那小子,你的意思是瞧不起俺们妖族吗?”
诸如巴蛇这样洪荒孑遗的物种,由于先天禀赋太过强大,后天难于修炼精进,孟蜀这样化形成功的异种妖神,那更是少之又少了。假如不考虑身份地位的限制条件,直接从天庭拉出个把天神下凡也未见得是它的对手。如今这一方天地之内,想要找出稳赢孟蜀的对象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错非自身实力如此强横,在三百年多前那场至为惨烈的大战之中,孟蜀也无法幸存至今。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愣的。妖神孟蜀当场发威,自以为占住道理的那位地祇登时面如土色,连声说道:
“呃,是在下失言了,前辈见谅,见谅!”
“哼,下次若再让老子听到你个浑球胡说八道,背后编排俺们妖族,俺就把你脑壳拧下来当夜壶。”
临了不忘恶狠狠地威胁了一下这个口无遮拦的地祇,在对方战战兢兢的畏怯眼神注视之下,孟蜀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等转过身,发现自己成了全场视线的焦点,意识到在这个公开场合喧宾夺主有些不妥,孟蜀一张老脸臊红着说道:
“啊!哪个……林小子,该说接着说你的。你们都看着俺干啥?”
无论在何时何地,自身实力才是安身立命最大的本钱。尽管一堆与会者对巴蛇孟蜀的张狂不感冒,祂们也奈何不得孟蜀,这位早在三百年前便已是片界之内有数强者的妖神,不是祂们可以捋虎须的对象。当即,地祇们悻悻地将目光移开,以免引火烧身。
孟蜀出来搅局也算替林旭化解了一道难题,因为他无法证明奥陀是否的确是出自于克苏鲁神系之手,只能说很有这种可能。
林旭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
“诸位,所谓攘外必先安内,那些域外神魔何时到来,在下不敢妄自揣测。当下的难题是在我华夏之东有东瀛神系,西有十字教,南有目标不明的敌对妖魔,上述这三者皆是心腹之患。若在我等与外敌开战之时,这些隐患突然发作,只怕我辈连悔不当初的机会都没了。”
听了这话,在场的与会者们纷纷开始埋头沉思起来,林旭说得的确不错,涉及生死攸关的大事,自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谁也不会为了事态有可能不会恶化到那一步,所以就对隐患置之不理,那也未免太脑残了。
过了一会,一位面生的地祇开口说道:
“在下所知不多,敢问尊驾的意思是?”
闻听此言,林旭正色说道:
“林某不才,请诸君同心协力,在与域外神魔交锋之前,提前除掉这三个隐患。”
三百年对神祇来说,时间不算漫长,当日血淋淋的教训也还犹如近在眼前。防患于未然是理所应当的,不过跟在这个问题后面,立马冒出了很难达成一致的话题。
俗语说得好,蛇无头不行,鸟无头不飞。无论是什么形式的联合也好,合作也罢,总归要有一个发号施令的首脑存在。如若不然,大家出了门就自说自话,行动起来跟一盘散沙似的,那就什么事也甭想办成了。既然必须存在这么一个,或者几个特殊人物,那由谁来坐这个位子就显得尤为关键了。
林旭身为本次会议的召集者,同时他也是霍山的地主,本来很有希望,只是根基浅薄远不足以胜任担当这个角色。
神祇的声望和实力,无一例外都需要悠长的时间加以积淀,本身如火箭般蹿升起来的林旭,作为后进的他缺乏的恰好也是时间积淀这个条件。因而,外部客观条件早已注定,林旭是白白辛苦一场,到头来终不免为别人作了嫁衣裳。
功成不必在我!这句话是妇孺皆知不假,天下间真正能看破功名利禄的智者,那当真好似凤毛麟角般难得一见。在此时此刻,偌大的一座会场中鸦雀无声,如此景象也就不足为奇了,林旭从在座与会者的目光中看到了各式各样的情绪表露。眼看着大家都开始玩深沉,林旭觉得任由事态这么发展下去,大概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林旭率先打破了沉寂,他起身高声说道:
“林某愿推举大江龙君敖兄,担纲协调内外事务的大任。”
若问大江龙君敖平是什么出身背景?标准的龙族子弟,那可是不打折扣的根正苗红啊!
三国时代的曹操为什么自己发了讨董檄文,在会盟的时候推举袁绍当盟主?凭啥?人家袁绍家里是四世三公不说,袁家的门生故吏遍及天下,大少爷出身的袁绍是现成的党羽和名望都齐了,随便换个人来还能争得过他吗?既然曹操自己无望问鼎盟主宝座,那么退而求其次,推举一位跟自己关系比较亲近的代言人出来,也可说是间接获得了收益。林旭的小算盘跟曹大白脸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点是敖平身后的背景比袁绍牛多了。
在龙族当中,向来以四海龙君的地位和血统最为尊贵,却也架不住祂们一向是在海里称王称霸,天生跟陆地上的地祇们带着几分疏离感。
江、河、淮、济四渎龙君,祂们与山神、土地、城隍之间的关系就要亲近和熟悉得多。大家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关系,一旦有事谁还能求不到谁呀!别的事情且不说,每年到了天旱时节开始祈雨,碰见连阴雨又要止雨,照拂一方生灵的地祇们总免不了出面跟四渎龙君打上几回交道。大海里是水多鱼多,不过除了沿海州郡,地祇们来回跑一趟路途太远且不说,时间方面也是缓不济急,一切自是就近商议来得方便。
明知大江龙君敖平很有希望坐上盟主宝座,难免有不开眼的家伙出来作梗,一个地祇嘟嘟囔囔地说道:
“凭什么就推举敖龙君,难道就没别的人选了吗?”
这时,林旭作为首倡者,责无旁贷地跳了出来迎击,他不苟言笑地说道:
“哦,这么说足下是觉得自己更有资格了?”
闻声,这位仁兄见势不妙,连忙坐回椅子上,讪笑说道:
“哈哈,在下可没这么说过。”
满世界推销保险的业务员,从业有两大致胜法宝,一是脸皮要厚,不然经不住客户冷嘲热讽,二是嘴皮子功夫了得,死人都要能说活心。在这一行里面能混出些名堂的人,莫不是那种自来熟到男女老幼通杀,外带口若悬河舌灿莲花,直至把客户侃晕自动签字为止的大能。这些本事说不得,缺了哪一样还要跑来卖保险的,保不齐都得饿死。
林旭也是从万千同行里搏杀出来的佼佼者,即使达不到前面所说的夸张程度,但要跟他作口舌之争,这些平日里端着尊神架子的地祇岂是对手?把祂们全捆在一起跟林旭也不是一个重量级的选手。
不出一会功夫,会场内的反对者便在林旭的犀利言辞打击之下溃不成军,再也没人出头挑刺了。
随着林旭大展拳脚,三下五除二摆平了纷乱现场,他像是领导开大会进行总结性发言一样,刻意提高了调门说道:
“大江龙君殿下德才兼备,向来严于律己宽以待人,扶危济困仗义疏财义薄云天,为朋友两肋插刀……团结友爱……爱惜公物不乱丢果皮纸屑……”
说着说着,林旭的措辞腔调就开始荒腔走板,不大一会功夫便直奔当年害得他被小学老师惩罚,课间背诵无数遍的小学生行为守则去了。这大概也算是一种忆苦思甜,兼且替自己减压的恶趣味吧!
大江龙君敖平坐在下头听得嘴巴越张越大,祂表情呆滞地用手指捅了捅坐在身旁的洪泽水君章渝,低声说道:
“哎,林兄说的那个家伙是我吗?”
抬眼仔细端详着一脸老年痴呆相的敖平,章渝又认真看了看在台上狂喷口水的林旭,天生一副圆胖猫脸的祂眉眼五官都快抽搐到一起了,死命地摇着头说道:
“呃,反正我觉得一点都不像。”
闻声,敖平也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充满真挚地说道:
“是啊!你说得没错,我也觉得完全不像。林兄这张嘴,那真是舌绽莲花啊!”
117 敲定
在地祇们众目睽睽之下,林旭毫无节操地把平日里最喜放鹰走狗,连带干点沾花惹草勾当,时不常还要来点强抢民女之类不入流的嗜好大江龙君敖平,吹嘘得如此肉麻露骨,可谓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对林旭如此作法看不过眼的大有人在,只是地祇们心中一百个不忿,也不能不考虑形势比人强的问题,谁也不敢贸然站出来唱反调。眼下这个场合是考验站队的关键时刻,绝非聚在一块平心静气地讨论孰是孰非。从本质上来说,只有自家人和外人的区别,没有明白人和糊涂人的差别。皇帝的新衣只有那些不懂事的天真孩子才会站出来戳穿真相,若是搁在一群老谋深算的家伙当中,谁也不会傻乎乎地跳出来当出头椽子,徒自惹人记恨。
一身纨绔习气,大江龙君敖平的人缘如何不问可知,一位与祂旧日结怨的大野水君西门衰站了出来,冷嘲热讽地说道:
“哟,照此说法,在场的列位除了敖龙君,别家就没资格争这个盟主的位子了?”
西门衰这句话在明面上是指斥林旭言辞不当,骨子里还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是奔着敖平而去。弯弯绕林旭一听就明白了,立马虎着脸说道:
“这话可不是在下说的,若是有人肆意诋毁在下的声誉,休怪林某不留情面。”
唇枪舌剑的争论是分不出高下的,大家吵闹了个把时辰,事情还是没能拍板定下来。
神祇的耐性还是比较好的,除却替敖平张目的林旭等一众盟友,别家都抱着拖延时间反正没坏处的想法。
“行了,不就是个居中联络的角色吗?这算多大点事,不用商量了。林小子,既然你说这条小龙能胜任,那咱们就先定祂好了。要是祂不行,大不了咱们再换个盟主。”
敢于在众多地祇面前如此放肆地讲话,大有一锤定音之势,此等大牌做派非大妖孟蜀莫属。姑且不说修为道行高低如何,只看这位大佬曾经参加了三百年前的惊天大战,今时今日,它竟然还能活蹦乱跳地四处走动,而不是供人瞻仰,稍微有点常识也该晓得这位绝对惹不起。论资历没得比,论实力也没得比,孟蜀隐隐有成为妖族总瓢把子的风范,那就论势力也有了。谁挑头跟它唱对台戏,岂非是老寿星上吊,自个活腻歪了嘛?
在孟蜀开口之后,会场内外听不到一丝杂音,好似无人反对孟蜀的意见,又仿佛是无言的抗拒。
见此情景,林旭禁不住摇头叹息,为了捧敖平上位可谓是豁出脸皮。好话说了一箩筐仍难服众,不及孟蜀一句话便板上钉钉的威势,归根究底还是实力不济呀!
推举盟主的事情至此也算是尘埃落定,大江龙君敖平被推举为盟主,也就是实际上的总联络人,在未来一段时期内,祂将负责协调地祇们的行动。随后,在林旭强烈要求和鼓动之下,神祇们也得出了一致观点,即是为了免除未来腹背受敌的祸患,及早防微杜渐是有必要的,干掉潜伏在左近的三股异族神祇势力,这也是华夏神祇们理应承担的共同责任。
事有轻重缓急,东瀛神系那边刚被林旭专程点了一把阴火,估摸着火头正在酝酿爆发当中,贸然拉着一支大军压过去反倒可能坏了大事。
在南荒方向,神秘莫测的奥陀业已在林旭“乾阳神雷”摧枯拉朽的威能之下化为了飞灰,一丝真灵归于天外,无法确知有多少个此类暗桩存在。不用多说,大海捞针似的在茫茫数千里热带雨林中拉网搜寻臆想中存在的敌人,这法子也未免弱智了点。
需要向哪个敌人展开行动的决策过程中,经过一番激烈而充满火药味的的探讨,最终还是用简单的举手表决程序来决定。遵从着少数服从多数的基本原则,华夏神祇们确定十字教更具危险性,把十字军划定为下一步的主要打击目标。换言之,从此时此刻算起,华夏神祇们正式准备与十字教开战了。
第1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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