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将人群散开!”她突然想到了疏忽之处,要引得蜂群攻击并不一定要将香引下到皇帝身上,他身边的嫔妃也是可以的,只要引起了蜂群的攻击,旁边的人总会受到波及的。
她这话说得慢了些,陪同皇帝前来观看赛龙舟的嫔妃们早一个个尖叫着往皇帝这里涌来!
不过御前侍卫也不是吃素的,机灵地将皇帝围到了中间,护军营的人也凛然环顾着四周摆出了随时迎接袭击的准备。其他各处,有几个亲王郡王指挥镇着倒也没乱成一窝蜂,而是有秩序地撤退着。
云珠精神力放大到整个圆明园,发现园中沿途的护军营及包衣营保卫丝毫不乱,心中大定。
转眼蜂群袭至,云珠早早就抓了条三尺见方的桌披挡在了三胞胎前面,几个奶嬷嬷各抱三胞胎,素问灵枢护在两边,她们并没有跟熹贵妃裕妃等人混在一起,而是站到了边沿靠近一株柏树边,严阵以待。
弘昼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与弘历一起分别护在雍正左右,两人也跟云珠一样,早早就选了应对的武器——不知哪里扯来的围着案桌的帏子跟彩旗布面。
“啊!”铺天盖地的赤尾蜂直冲着这边,几乎是立即的,宫女嫔妃个个吓得乱钻乱窜,可能是心理作用,更有不少不理御前侍卫的阻挡,拼命往皇帝身边挤。弘历挥动手中的帏子,旋舞起来,呼呼的风声及帏布上强劲的力道,将飞近的赤尾蜂扫落不少。弘昼也有样学样,时不时地将飞到裕妃她们跟前的几只赤尾蜂给拍扫掉。
素问灵枢两人练了《无相功》已两年有多,一见有蜂飞近便出掌拍出,力道精准也没浪费,表现很镇定,护住几人绰绰有余。云珠担心除了蜂群还有什么袭击手段不敢太过耗用身上的灵气,精神力更是关键时刻的保命对抗手段,也不敢拿出来用,不然布下一个罩挡住蜂群还是可以的。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可不是一个女人出头的时候,她只能守拙了。
“救命,啊,走开!”
“好痛,救命……”
不知哪个嫔妃身边的女官上半身几乎钉满了赤尾蜂,她双手乱舞了一阵,叫了两声就“叭”地一声倒在了地上,旁边的人被这一幕给吓呆了,遂即尖叫了起来,四下逃开,那些赤尾蜂没了主要目标,却未放过这些人,也跟着“嗡嗡嗡”地四下盘旋,逮到人就蛰了上去,不少人都中了针,尖叫着又拍又打,更有的被几只一同蛰上,吓得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不好,也不知哪个奴才身上也被下了药!”弘历和弘昼对视了一眼,更护着雍正离这些宫女太监远了些,对围在外圈的御前侍卫道:“不要让人靠近。”
雍正看得目赤不已,要不是护军营将士和御前侍卫还摒住了气护着他们这一片,整个皇家体面全丢光了!
“啊,我不要死——”一个宫女涕泪肆横跌跌撞撞地往这边跑来,身后跟着一群赤尾蜂,熹贵妃等人虽然养尊处优多年养出了淡定的气韵,可毕竟还是个女人,面对这种蜂虫的袭击是下意识地害怕,顿时挤成了一堆,特别是看到几个御前侍卫也只顾着保护皇帝跟她们身上被叮了好几处,那蜂还在往里飞来……那哽在喉咙的声音立即放了开来。
雍正和弘历听得眉头一皱,也不知声音会不会吸引蜂群,可是这些嫔妃身上熏的香及脸上扑的胭脂香粉是肯定会引来蜂蝶的……
“啊,快赶走它!”熹贵妃见云珠这边清清爽爽的,吓得往她们那里扑去,胡乱挥舞的手很快就被一只赤尾蜂蛰了一下,痛得她立即将手缩回怀里,另一只手不住地拍打着手背上的蜂,倒是很快将那蜂给扫到了地上,却顾头不顾尾地被另一只蜂在脸脖上蛰了一针,痛得她泪流满面,旁边的春兰春蕙急忙帮她扫开几只飞过来的蜂,却也被蛰了两口。
裕妃和容贵人也被蛰了一下。
只有顾嫔,身上似乎戴了防蚊虫的香囊,幸免于难。
“不要用火,去取那些插在湖边的旗杆,直接用旗面扇!”赤尾蜂个小,用力一拍一扇,几乎就会被震晕,点火及烟熏在这种宽阔的场地没什么用处。雍正冷静地喊道,赶过来的护卫们听到皇帝的话也慢慢地冷静下来,三两一队地组合起来灭蜂。
小半个时辰过去,赤尾蜂群已被消灭打散得差不多,云珠见熹贵妃一边脸上肿得跟个猪头似地吃了一惊,而裕妃等人也多多少少被蛰了一两下,致命倒不至于,只是伤口火辣辣地刺痛难忍,便对她们身边的女官道:“太医还有一会儿才能赶到,就算赶到了这么多人也忙不过来,你们先去找些皂水或食醋、糖水来先清洗伤口,再想办法祛毒,唔,紫花丁地、半边莲、七叶一枝花、蒲公英这些捣烂了可以外敷,大蒜、生姜针也可以涂抹伤口。”
“奴婢几个去备皂水和食醋。”两个女官站了出来,一个是春兰,一个是裕妃身边的锦鹭。
“奴婢等去寻药。”又有几个宫女站了出来,并很快组队在附近寻找这几种草药。紫花丁地喜半阴的环境和湿润的土壤,这福海附近就长了不少,又加上四、五月是它的花期,很容易寻找。
云珠让春蕙等小心将熹贵妃她们伤口处的蜂针挑出来,又让人拿了帕子浸冷了给她们敷上。她们伤口少,只是伤处潮红、肿胀,感到刺痛和搔痒,而那些被赤尾蜂蜂蛰了多处的人有的已出现了发热、头痛、恶心呕吐、痉挛、昏迷的现象,更有两三个已经死亡。
消息一传开,立即引起骚动,不过有皇帝镇在那儿,倒也没乱起来。
雍正脸沉如水,他的左手上也被蛰了一下,不严重,不过一想到若非事先察觉提防,说不定自己会受更重的伤——想到之前那个最先惨死的女官,万一她就在自己身边,说不定自己也会受累身死,还是死得极不光彩、极没脸面的那种。而且,弘历弘昼身上早早就被下了引蜂花粉,幕后之人这是想绝了自己年长的皇子继承大统的希望……心思之狠毒可见一斑。
165、在劫(二)
“姐姐,没事吧?”傅恒抽空从皇帝那边跑了过来,确定姐姐和外甥没被蜂群蜇到,心头大安,当下抽了一队人给云珠,让她调用。“这不行,我这儿有内监和宫女,不缺人使。”云珠瞅了他一眼,见他身上除了汗渍也没什么伤,心中也是一定,“你们都是得用的,这种时候更该护在在皇上身边。”去年御花园事件还不远呢,她这会儿出手指挥起内禁卫可不是将话柄递给别人么。傅恒笑道:“姐姐放心,是皇上吩咐的,他说小阿哥和小格格们不好在这儿久待,让他们护着先回去呢。”云珠远远看到弘历朝这儿瞥了一眼,点点头,“那行。你快回去吧。”傅恒又回了皇帝那儿,云珠正打算转身交待几位嬷嬷,就见五公主端着个泪包脸挪到这边,后面还跟着福惠。
“呜呜……”“怎么了?”几个年纪还小的皇子公主还是要照顾的,靠受了伤的熹贵妃裕妃她们肯定是不行的,云珠四下一看,其她的公主都惊白着小脸偎在自己的母亲身边,显然是不需她费心了。福惠道:“四嫂,芷馨的手受伤了!”云珠一看吓了一跳,芷馨整只右手都成了血掌了!对于这个甫出生便没了生母被自己养育了近一年的五公主云珠的感情自是比后面的几位公主更深些,而且后来芷馨虽然交给了齐妃抚养,可齐妃对她的态度在芷馨每每见到云珠就格外粘乎的表现后也渐渐地淡了下来,何况后来还得知了她的儿子弘时并未死去,她的一腔母爱与感情就更加放到了思念儿子上头了。人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云珠对福惠、芷馨比较照顾也是常理,再说,他们都是没亲娘照顾的孩子,不然这种时候也不会身边没几个奴才护卫舍命相护,不管是出于本心又或者是做给雍正看,云珠都乐意多照顾他们一些。
“你们身边的嬷嬷和宫女呢?”云珠拿出帕子,吩咐人抬了清水来,抬起她受伤的右手轻轻给她擦拭伤口,见只是掌心被沙石磨破了皮,一开始血珠沁得猛了才看起来有些可怕,伤口却是不深的。芷馨眨了下红润的眼,道:“秋嬷嬷晕过去了,其他的人都跑了,芷馨被撞倒了。”福惠抿着嘴道:“五妹不知被哪个奴才给撞倒了。”这种事他小时候也没少经历,宫里的奴才惯会跟红顶白,对于不受宠又没有母妃可依的皇子公主,他们不趁机克扣、踩低你算好的了,想他们投靠维护不费心谋划是不可能得到的。这紫禁城的奴才与别处不同,若他们认为你是个好拿捏的,很快就会蹬鼻子上脸,有恃无恐,所以当主子的头一件事就是将底下的奴才震慑住了,不然以后都没安生日子过。这个几乎每个皇子皇孙都会经历到,早晚的问题,只有大清的公主,得宠的、敢于站出来惩治奴才的实在少,而性子养得温和懦弱的又太多。云珠心中早预料到,只是看着她核桃般红肿的眼睛心下还是一阵不舒服,今天还是芷馨的生日呢,永璜好歹还有她母亲护着,而同在“恶日”出生的芷馨则什么都没有。
给她涂上素问带回来的药,绑上干净的细棉布条,“好了,只是破了皮,没什么大碍,今天是你的生辰,等下跟四嫂四杏花春馆,四嫂给你下碗寿面吃。”“可以吗?”她眼睛一亮。“嗯。”云珠摸了摸她的头,对福惠道:“等一下六弟也来吧。”“好。”福惠笑眼弯弯地逗起一边的三胞胎,知道他们都没事心情也好了不少。“四嫂,这边没什么事了,我去皇阿玛那儿看看。”即使知道皇父无恙,他也得去部候一声。“去吧……啊,等等。”云珠将一盒未曾用过的药膏拿给福惠,“这对虫子叮咬有些奇效,你拿给皇阿玛。记着,不须多用,只在伤口处抹上薄薄的一层就够了。”“是。”福惠知道有了这个东西他才有话说,不然拖了这么久才去关心皇父安慰免不了有心人挑拨。这时灵枢也让人处理完了秋嬷嬷的伤势,被赤尾蜂蜇了好几下,还在同一处地方,毒性强了些,治理起来有些麻烦,不过没有生命危险。云珠对芷馨道:“你先跟和敬他们回杏花春馆好不好?四嫂还要留下处理事情,肚子饿的话让嬷嬷她们先给你们备膳……”
芷馨看了看还昏迷着的秋嬷嬷和其他受了伤的宫人,问道:“是要等太医们治病吗?”“芷馨真聪明。”有限的几个太医都医治贵人去了,这些宫人若没有先处理好伤口只怕会有不少人死掉,不管怎么说,熹贵妃和裕妃几个受了伤,这安抚的责任就落到了她头上。“跟五姑姑先回去,乖乖地。”给三胞胎一人一个吻,云珠对他们的乖巧的表现很是高兴。送走芷馨和三胞胎,云珠让素问和灵枢带着几队没受伤的宫女太监,分为清洗伤口的,采、岛药膏的……有条理地安置受伤的宫人,等待太医院熬解毒汤药来,自己则找了没受伤的履亲王福晋庄亲王福晋怡亲王福晋帮忙,将受伤的女眷送到专门的太医那儿处理伤口、没受伤的赶紧先护送回府,出入人员及伤员也都做了登记……这么一番分流处理删减下来,不到半个时辰,场面便没再那么乱了。这一次蜂群来袭,不少护军营的将士和宗亲都受了伤,雍正做为皇帝各方面都要照顾到,弘历弘昼也要留下协理,哪些人受伤严重,哪些将士表现出色、救驾有功,哪些贪生怕死……这些都要心里有数。就算是高高在上的皇帝皇子,关键时刻丢下宗亲将士自己躲回宫中休息,会遭人腹诽鄙视的,再者,今天的事本就是冲着皇帝
回了万方安和即便是这些年身子骨大好的雍正也有些吃不消,挥退了御膳房备好的晚膳,他只想洗去一身的汗腻和疲惫。出了浴池,见苏培盛在外头徘徊,他慵然道:“下去歇着吧,今天你也跟了一天了。”“皇上体恤,奴才一会儿就去歇着。”苏培盛一脸感动地躬身道,“四福晋做了猫耳朵汤,皇上是否用用?”唔,云珠做的?“端上来吧。”汤面的话还不错。……“王爷,奴才等只在园外不远的地方找到了这具尸体。”弘历看着被刺了个透心凉的中年男子,他脸上已经匕刃划花无法辨认原来的模样,问:“死亡时间可对得上?”这样的尸体要查起来可就大费功夫了。“据推测正是蜂群放出后不久”“去查,看看京城或城郊有哪些养蜂人失踪的。”他就不信查不出来,养蜂可不是什么动静小的事,多多少少总会有痕迹留下的。“是。”人退下后,弘历才转身对傅恒道:“圆明园现在的布置怎样?”
“外松内紧。”傅恒言简意赅,真正掌着护军营的是皇帝的人,不过以他的出身和如今的身份对这些布置自是了如指掌了。半晌,又道:“奴才觉得这事其实很容易办,盯紧郑家庄就可以了。”弘历轩眉一挑,“理亲王刚刚可是夭折了一个儿子。”傅恒不以为然,“理亲王有近二十个儿子,死的那个不过是个妾生的。”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珍视孩子的生命,尤其是庶子。能用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儿性命引开帝王的怀疑,理亲王并不是做不出来。只有他有谋刺皇帝皇子的动机。而所谓的“反清复明红花会”“白莲教”等,也只敢在天南地北的地方扑腾几下罢了,京城这地儿他们还不敢来闹。不得不说,雍正上台后对于人口户籍的普查核实,很大程度打击了犯罪份子的流蹿活动。唇边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弘历抚着手上碧莹莹的扳指道:“我也这么想,不过皇父在的一天恐怕都不会对他动手了。”早年登基时处理太多兄弟宗亲了,晚年再清理,难免留下不容人的骂名。“将他的爪牙拔光就行了。”
弘历笑开,“也只能如此了。”等自己登极,弘皙还不识相的话再动手不迟。这人就是个死心眼的,明明天下都由他皇父坐稳了还老想着恢复昔日荣光,什么嫡脉正统?他二伯或许是嫡出,可他弘皙算什么嫡脉?呸!“真的是他吗?这么丧心病狂,连自己的孩子都能舍出来,我怕他会有后招。”剪除他的羽翼,这些年他们父子配合无间也没少做,就怕弘皙承受不了孤注一掷,闹大了,这皇家的面上也不好看,还会给后代子孙留下不好的榜样。“他的后招还少吗?”傅恒嗤笑。弘历无奈,确实不少,他少年在宫中的绊子大多是这位堂兄给的,成为皇子后年年岁岁所受到的暗杀、陷害也十有是这位郡王(现在亲王)指使的……实在是招数频繁。“你说他怎么尽培养这些死士呢。”不成功便成仁,害他想捉他把柄也不容易。傅恒叹道:“郑家庄的地理位置太方便了。”而且,就算他不想将精力花在这上边那花哪里呢?皇上也不让他参与朝政,理亲王唯一的作用也不过是逢年过节或遇国家大典时出来当当摆设罢了。
166、在劫(三)
夜色淡凉,莹月当空。
天子一怒,不说伏尸百万,却也是令人心惊胆战的。端午节当年因蜂群袭击死了几个奴才后,不过两天,御前失仪、冲撞主子、还有危急关头弃主奔逃……等罪名下来,又杖杀了不少奴才,这是对内。对外,端午节那天的蜂群来袭被当成了意外处理,只是与理亲王弘皙走得近的一些宗室阿哥有几个被纠了点错降爵解职。
如恒亲王长子弘升,这人自雍正四年被皇帝革了世子爵后便一直与弘皙走得较近,本来还保留了个贝勒爵的,这下被捋成了不入八分镇国公,连降四级,原来管着火器营的一点差事也被解除,身上光挂着个正黄旗满洲副都统的衔。另一个则是弘昌,从贝子降到了不入八分辅国公,也是连跌四级,这是自一月份他嫡妻纳喇氏病逝后他所受到的最大打击。庄亲王长子弘普虽然还管着镶蓝旗满洲都统事,但贝子的爵位却被降了一级,成了奉恩镇国公。
并有一个侍卫四保也被革了职,这是九弟允禟的第七子,在康熙六十一年九月过继给了尼雅哈(太祖十六子费所果曾孙),自允禟去后这个过继了出去的儿子跟弘皙往来密切……可笑的是,这个弘皙明面上的死忠追随者的父亲在夺嫡时期跟太子是敌对阵营。
这个人一出事,很多不知究里的宗亲也明白了,端午节那出跟理亲王弘皙脱不了干系,前头那几个之所以会被降爵那是皇上在敲山震虎呢。
回府后,弘升阴沉着脸对前来探望他的恒亲王道:“你总是劝我收敛脾气,可是你看,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他也不会放过我的。不入八分镇国公,爷稀罕吗?!”他连连冷笑。
恒亲王近年病体衰弱,唯一担心的便是这个长子,见他仍不悔改,大为头痛。“这一次可不光你一人受累,你自以为聪明,却没看清楚,这并不是你们做不做的问题,而是皇上要削弘皙势力的决心,你再跟他掺和到一块,早晚走上弘时的旧路。”他压低声音道。
弘升一窒。是啊,皇上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下如此狠手了,他又如何能存侥幸。但心中有股不屈的气焰反而烧了上来,恨道:“他是皇帝自然爱如何就如何了。”
恒亲王气极冷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以为你是谁?不过一个亲王长子,是建了不世功勋了,还是有了救驾之功,竟妄想着皇上对你另眼相看,心存顾虑?!”
红着眼喘了两声,弘升狼狈地转过头,“我没这样想!”
“你就是这样想!你觉得自己了不起,觉得自己有着满腹的才干不得施展,你觉得跟着弘皙……他将来会封你为铁帽子王!”
即便心里真这么觉得,可在父亲嘲讽的眼光下,弘升突然觉得,自己的自高自大其实也只能骗骗自己。可是,当年圣祖爷在时,自己是他老人家亲封的亲王世子,现在呢,每个人都瞧不起自己,看自己的眼光像看笑话!他能理解弘皙的野心,真的,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特别是他们这些龙子龙孙,谁又输了谁了?凭什么有的人高高在上,有的人却要沉下为泥?!
“不管我怎么想,我没有犯错却被降爵这是事实!”
“谁说你没错!你、弘昌、弘普,你们的罪名就是‘结党’!皇上‘连坐’处置不对吗?!”恒亲王性子敦厚无争却不代表他没心机手段,事实上能从圣祖末年夺嫡风波顶着亲王帽子一路平安走来的人里就没一个简单的,他恨铁不成钢地道:“不要把所有的宗亲当成傻瓜,你应该庆幸端午群蜂袭击的事没造成太大的伤亡,否则,难平宗室愤怒!”
那天观看龙舟竞渡的孩子两、三岁的不少,这样的幼儿若是被几只赤尾蜂蛰上,即便能保住性命,只怕也要遭大罪。爱新觉罗家每年从不缺少夭折的孩子,而爱新觉罗家的男人最痛恨的也是朝子嗣下黑手。更何况,端午那天帝王嫔妃御临福海,十来年难得一见的盛大龙舟赛区,多少宗室亲王郡王和福晋也都去凑热闹……弘皙这是将所有人的性命都置之不顾了。
“这是他干的?!”弘升有些吃惊,“他家的小十五不也是那天——”自己一妻三妾,大婚到现在也二十来年了,只得了三个儿子,前几年次子一个急病夭折,嫡子如今才六岁,深感子嗣艰难单薄,对儿子面上威严实则心中痛爱,难以相信竟有人狠得下心拿儿子去做局中弃子。
“所以说他是心狠手辣,亲人的性命从来不在他眼里。”恒亲王无视他一脸地震惊,淡淡地扯了扯嘴角,“这位侄子在当年二哥被废后就迅速成长了不少,这些年也没白过,越发地进益了。”
说着站了起来,“你阿玛我也没多久好活了,不介意早些分家,想过安生日子,就乖乖地不要再出门了,不然趁早打了包袱滚蛋,免得连累其他人。”
他这个儿子说白了确实有些才干能力,可惜有些不识时务,总是做一些不合时宜的事,当初皇上初即帝位正需人鼎力支持时,自己因着额娘和九弟之故,避讳接触太多政事,可这个长子却为着这些面上的缘故,事事拿乔、敷衍,生生触怒了处境本就艰难的皇上,雍正四年干脆捋了他世子之位。这些年又跟弘皙掺和在一块……
希望这次降爵解职能让他清醒一点吧。
望着父亲瘦削远去背影,弘升狠力地将手往桌上一拍!顿坐到椅子上。他知道,这是父亲最后一次跟他这样说话了,往后他真不会再管自己。自己虽然占了长子的名份,可自己底下弘晊弘昂弘晌弘曈几个弟弟也并非蠢笨之人,父亲不可能一直站在自己背后……自己早在雍正四年就清楚了不是吗。
只是自己好不甘心呐……
曾经也是亲王世子,却因年少轻狂从云端跌落不得翻身,难道自己带给父亲的再也没有骄傲只有拖累了?
想到因侧福晋瓜尔佳氏而失宠的母亲,弘升拳紧了双手,这么多年支持着他的不甘的便是这份不服。凭什么,凭什么瓜尔佳氏和她的儿子就能得到父亲的关爱,而他额娘却长年守着清冷的院子过活,自己被扫地出门?!
有时候恨不得摧毁这所有的一切!
手抚着额,未来的路要怎么走?就这么认输?他办不到。真的跟着弘皙一条道走到底?真如父亲所言,皇上对弘皙是提防已久,一直在忍耐……显然,皇上的耐性告磬了。以皇上的手段,若是决意出手,他们是没有侥幸可言的。难怪这两年自己手中权柄越来越受节制,原来心中不好的预感是真的……
一直以来,他瞧不起早早就进了步军营当差的弘晊,觉得他熬了十几年也不过是个副统领,什么领军卫戍京城,不就是抓毛贼的巡捕吗?那是没本事的人才干的事,有能力早早上了西北和澳门建立战功去了。可现在,他慢慢有些觉得他能风雨无阻一步一脚印地走到现在也是厉害的,至少这份沉稳自己就比不上,说不定在他眼中,自己的所谓雄心壮志不过是好高骛远,自己满腹不甘地替弘皙到他面前游说时他那深凉的目光……当时怎么会当成他脑袋不开窍、不识抬举呢?如今深思起来,不开窍的人一直是自己吧。
真要从此熄了心中焰火退出吗?弘昌弘普他们会怎么想呢?呵,他有些多虑了,再差他们也有十三叔十六叔护着……自己呢?
长叹了口气,跟弘皙不同,真要赌上妻儿的性命他是不愿的。
……
理亲王福晋乌郎罕济尔默氏面对被解职回家的儿子,泪雨难干,想来想去,别无他法:“你们走,永远不要管额娘,去找皇上……”
“额娘。”如此一来,便是悖逆亲父,弃母不顾,是不孝大罪啊,永琛无奈道:“我们怎能弃额娘不顾?放心吧,不过是革了职,没事。”
“这哪里是革职,这、这是你阿玛他、他要反了呀!这事一出,你们哪里还能留得性命,额娘什么都可以忍,什么都可以不计较,却不能看着我儿生生送死……你们走,再不走,我撞死在这里。”
“额娘——”永琛永珣大惊。
“哐当!”弘皙踏开门,一脸冰冷地瞪着屋中母子三人,“要死就死,不过,你们就不要妄想着离开这屋子半步!”想去给皇帝通风报信?!这真是自己的好福晋啊。
弘皙阴冷的目光让乌郎罕济尔默氏心中一悸,遂挺直胸回视着他,“我怎样都无所谓,关孩子什么事,放他们出去。”
“我会放的,不过要再等几天。”他转身走了,边走边冷声吩咐奴才守好院门不许他们出去。
理亲王福晋颓然,“怎么办?他竟一点父子亲情都不顾了……”
“其实被关起来也好。”永珣面无表情地接口道。他们无法理解父亲疯狂的行为,也阻止不了他,更没办法摒弃孝道向皇上告发,被关起来……这样也好。
……
嫡妻和儿子的想法,弘皙如今已不放在心上,只要自己坐上了那龙椅,所有的一切都会回来的!
仰望着夜空,夜色深邃弥远,月华倾泻,把整个京城镀上了一层霜白,像杀气盈然的刀剑映射出来的苍白……盛夏酷暑,只有这样的夜里爱新觉罗家的人才能深眠,是动手的好时机。不过还是再等几天吧,月黑风高才是杀人夜,不是么。
嘴角噙着冰冷的微笑,他半眯着眼,他就赌上这一局了,如果皇帝真当自己是子侄看待,自己失败他当会给自己留一丝血脉,如果只是伪装,那么一切结束了也好。
转眼又是两天过去。
天气越发地闷热,圆明园本是避暑所在,只是这个时节花团锦簇,徐徐的夜风送凉时总夹着浓郁的花香味,却又在水凉里添了暖郁。雍正要是在勤政殿待得晚了,受着这夹着花香的夜风便觉得头又重了几分。
他是个少有的勤政帝王,若是康熙或者是未来的乾隆说不定早摆驾到承德避暑去了,只他,将这圆明园当成夏宫,与皇宫每年来回住着。
“皇上,要不要喝杯香草茶再歇息?”小太监殷勤地问。
“来一杯吧。”自有了薰衣草,云珠便用另外几种花草等一起制了助眠的花茶,皇帝、李荣保、马齐还有几位年过半百经常失眠的亲王一下子有了福利,睡前喝这花茶,再加上特制的睡枕确实对睡眠质量大有补益。
再加上特制的安熏香,雍正顶着窒闷的感受,竟也睡得十分地沉。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不仅后台登陆不了,连页面都打不开,这晋江抽的~~~也不知何时能结束。。。。
167、在劫(四)
云珠从空间里出来时就觉着有些不对,空中酝酿着一股令人极感压抑的气息。看看摆在屋内的小立钟,凌晨三点左右,正是人们睡眠最为深沉的时候。
这天政事多些,弘历早早便派了人来,说今晚要歇在“芳碧丛”不过来了,因此杏花春馆便只云珠和三胞胎住着。
——嗯,说明一下,“芳碧丛”位于勤政殿东面,因前面庭院奇石林立,翠竹掩吹,凉爽宜人,北面又是个假山石、湖石很多,种有芭蕉、海棠等富有南国情趣观赏花木的大院落,便被常常压榨儿子与他一起勤奋的雍正赐给了弘历做小歇的地方。
且说杏花春馆,一种异样的感觉充斥着心房,云珠淡眉微蹙,按道理大清的龙运正旺,圆明园虽比不得紫禁城上空一片紫金色,可也有着现在将来两位帝王坐镇,正该神鬼不侵,怎么反倒有一种压抑得快喘不过气来、又心跳失序的感受?
莫非,雍正和弘历要出大事?
能让她有不好预感的除了亲人出事就只有身负龙气的雍正弘历两人了。
历史上这个时段发生的事……也只有八月份雍正驾崩了,难道是天道有警,雍正有劫?!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活到八十岁都没问题,还有自己从弘历那儿转嫁给他的三年龙气,他至少还能坐上三年的皇位……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算了,还是看看吧,也不费事。
她盘坐在床上,神识外放,俯看整个圆明园,夜色淡蒙、星月无光,可地上的景物却逃不过她精神力的查探,从勤政殿、芳碧丛到天地一家春,值夜的太监和当值的侍卫,有的强打精神,有的点头瞌睡,并没有什么异状。咦,那是什么?
有人从水道潜进圆明园!
她很快反应过来,看着那俩黑衣人像夜里的黑猫灵敏迅速地避过重重看守接近天地一家春……
来不及了!
第8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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