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沉默不语的众人听了这话,顿时哗然起来。
先前说道经过了千年发展,重玄宫的人员组成已经不只是一心向道的赤忱修士,这个门派里囊括了五境四族各方势力的触角,许多原本不够资格的修士凭借家世族群与重玄宫的利益交换得以进入北极之巅,他们也许没有恶意坏心,却难以弥补资质和心性的不足,更有甚者不思进取,费尽心思来到这里只为了钻研上下,披上一层光鲜亮丽的外衣。
然而,他们的存在代表了各方势力的利益交换,也是重玄宫得以拥有这般庞然根基和超凡地位的一大原因。
在场众人皆是战后尚有余力的高修大能,其中不乏出身其他势力之辈,座下大多都荫蔽着同族后辈,彼此间心照不宣,此时听到幽瞑这话当即一凛,却是谁也没有立刻开口。
幽瞑知道自己触犯了某些人的利益要害,可他已经忍无可忍了。
这回重玄宫伤亡惨重固然令人愤恨,但也同时让人感到可悲,因为那些死伤弟子半数都因恶木罹难,或耽于迷障开杀不分敌我,或陷入乱战丧生同修之手,更有百余人在吞邪渊爆发刹那被激起魔性,竟是要以自毁方式拉昔日同门共赴黄泉,逼得木长老捏碎了他留下的裂冰玉,倏然爆发的极寒灵力直接将他们冰封冻裂,使得残留在那片区域上的寒意至今未散。
如今魔祸再现,倘若重玄宫不及时肃清门户,哪怕是千里之堤也要溃于蚁穴。
这个道理不是没人知道,可是碍于种种原因,始终没有谁敢明晃晃地指出来,直到幽瞑现在做了这个出头椽子。
他说完之后,目光如电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把那些或直白或隐晦的眼神都记在心里,毫不胆怯地开始了一场无形交锋。
能混到这个地位的都不是傻子,纵然他们对幽瞑的提议十分不满,也不会在净思尚未表态之前就跟他正面对上,这样只会把事情闹僵。
净思对在场众人的明流暗涌心知肚明,却没有显露出半分偏向,淡淡道:“此事押后再议。”
幽瞑脸色微变正要说话,冷不丁一只手悄然压在肩上,却是岚长老对他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
接下来,众人就战后各项事宜进一步展开商议,几乎在场每个人肩上都压了繁重任务,心下虽没了忐忑,却也轻松不起来了。
待最后一件追查魔族下落的任务也被安排好后,厉殊终于开口:“宫主,关于元阁主被杀和暮残声私占白虎法印之事,您看……该怎么处置?”
元徽在藏经阁内被杀无疑是一桩大案,白虎法印为涉嫌勾结魔族的罪者所得更是隐患,何况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曾目睹当日凶星异象,也已经知道暮残声在藏经阁悟出了杀道,此时听到厉殊询问净思此事,心下不禁都开始盘算。
净思看向凤袭寒:“青木醒来了吗?”
凤袭寒摇了摇头:“他本就伤势颇重,在群魔攻山时强撑起来领着数十名弟子守护藏经阁,现在……”
藏经阁的弟子精研书术,本就不擅斗法,在浩劫来临时立刻沦为弱势,若非厉殊派遣了明正阁弟子援助,又有执事长老死守不退,恐怕也步了缥缈峰后尘。
然而,藏经阁四方大殿虽勉强保下,被邪魔集中攻打的主楼却险些失守。在执事长老战死之后,青木强撑伤体临危上阵,眼看己方无力回天,为使秘典不至外流,他毅然启动了主楼自毁机括,将那些涌入楼中的邪魔外道同无数典籍一起化为灰烬。
正因如此,青木根基被毁,一度在生死边缘徘徊,凤袭寒费了好大力气才保下他的命,眼下虽无性命之忧,仍是昏迷不醒。
“倒是个可造之材。”木长老叹了口气,“只是他若不醒,元阁主之死的真相……”
“虽然青木昏死之前当着我等指证暮残声就是杀害元阁主的真凶,而他体内缚灵锁被冲破的时机也与凶案相合,只是……”顿了顿,厉殊难得有些迟疑,“宫主,现在主楼被毁,连元阁主的法体都未能保存,一切线索都不可再寻,暮残声虽为戴罪之身,亦在抗魔时舍生忘死,属下不好对此案妄作判断。”
“他是跟魔龙死斗,可他也放过了那个夺取玄武法印的鬼修!”说话的是一名司天阁修士,此刻满眼恨火,“我等亲眼所见他对那鬼修手下留情,若非如此,玄武法印不至落入魔族手里,吞邪渊也不会爆发,这些同门和百姓本可都不必死!”
“罗迦尊有盖世魔威,他能凭一己之力与魔龙相抗,谁知不是故作戏码欲得我等同情信任?”
“他之前就跟魔族不清不楚,遗魂殿里那个魔物这次也趁机逃走了,怕是早已串通好了的!”
“还有他身边那个小魔女,在魔族攻山时她一路开杀,不知道染了多少血腥,绝非善类,幸亏是死了!”
“……”
一时间群情激奋,除了幽瞑和凤袭寒等少数几个皱眉不语,剩下的多是恨不得将暮残声生啖其肉。
净思心里清楚,这些人尚不能接受此战的惨重折损,在魔族退走后满腔愤恨无处宣泄,暮残声就理所应当地成了恨火转移的靶子,而他们把所有该对着敌人的仇恨和对自己力有不逮的反思都发泄到了他身上,即使每个人都知道纵然换了自己处在当时情景,也不能担保万无一失。
事到如今,暮残声究竟有没有杀元徽、是不是魔族奸细,都已经不是问题根本所在,更重要的是,他身为罪者,却得到了白虎法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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