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告退。”
苏清修心中烦怒交加,气得心口疼。
他静坐了良久,待心情平顺了一些,才召见裴丞。
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苏清修转动着手中的佛珠,语调微冷,“朕曾经说的话看来于你而言都是耳旁风,你竟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君臣这么多年,朕对你如何你是知道的,裴爱卿,你可真令朕失望至极!”
裴丞的头挨着地面,他知道苏清修把裴钦叫来的用意。
“臣一时糊涂,有负皇恩,有负陛下的信任,恳请陛下给臣一个机会。”
“机会不是朕给的,而是你自己给自己的。”
裴丞知道他是何意,“臣愿辞去官职。”
苏清修一向注重师出有名,裴丞为官清廉正直,在公务上,他自然没有罢免的理由。
这招他曾一度想用在冯焕东身上,不过始终未派上用场。
主要原因在于苏清修知道冯焕东的立场坚定已久,敢明着跟他作对,必然是做好了万分的心理准备。
莫说一个儿子,就算把他那俩儿子一起困在这,苏清修也不敢说有用。
裴丞不一样,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且刚被笼络不久。
从他能忍耐楚氏多年来看,就知他狠不下这样的心。
如果能狠的下心,楚氏活不到今天。
苏清修问他:“值吗?就因为一个女人。”
裴丞不答,值不值没必要说给他知道。
……
晚膳时苏清修胃口不佳没动几下筷子,只喝了半碗汤。
他精神不济,面露疲惫。
“太子可来过了?”
听他突然这一问,李启荣忙回:“没有。”
裴丞离开泰宁殿后,苏清修格外交代了下去,苏慎司若是来直接给挡回去,拒不相见。
“没来?”苏清修呵了一声,“怕挨巴掌吧。”
李启荣没敢接话,知道他心情很差,怕说错话受皮肉之苦。
苏清修站起身,见小德子进来,便问:“什么事?”
“陛下,宫外传来消息,说慕家三姑娘一头碰死了。”
“什么?”
他第一反应便是不信,“李启荣,你与江院使一起去慕家一趟确认是否弄虚作假。”
“奴才遵旨。”
师徒二人出了门口,李启荣低声询问徒弟,“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还能是什么情况,慕家三姑娘不愿意嫁去伯爵府一头撞了墙。”
“这小姑娘性子还挺烈的。”李启荣叹了口气,“年纪轻轻的,这么想不开。”
之后他让人去太医院看了看,发现江绍已经散值出宫了,李启荣这才去了江府。
见着人后说明了情况,江绍便与他一起去了。
半道上天下了雨,马车行到慕家大门时雨势已是不小。
车上有备用雨伞,下来进府后,只见慕家正堂里聚集了不少人。
来意一切都不用明说,几句话语之后慕平山让余氏引他们过去。
李启荣最不喜欢见死人以及病重之人了,但御命难违,哪是他不想来就不来的。
他让江绍走在前头,自己跟在后头。
当看到床上的慕云烟时,李启荣不想再看第二眼。
她惨白着脸,额头发际处破了一个不小的伤口,因为只清理没包扎,看着狰狞可怖。
江绍确认过后让他上前再确认一遍。
李启荣说不用了,但江绍坚持。
他只得上前,脸看向慕云烟的脚边,手伸向她的鼻下。
很快就又缩回来。
进来的时候他在后头,出去的时候却又走在最前面。
当房门关上的时候,床上气息微弱的慕云烟微微睁开了眼睛。
她身上穿着单薄新衣,未盖被子不说,还在一刻钟前压了冰袋,从头到脚浑身冰凉。
屋内也没笼火盆,除了冷还是冷。
但她硬是给忍了下来。
玉儿肿着眼睛过来,给她轻轻盖上被子,又将火盆给笼着。
这才在床边坐下,紧握着慕云烟的手。
“姑娘,咱们总算是应付过去了,这下您不用再嫁去伯爵府了。”
当李启荣把手探过来的时候她屏住了呼吸,怕是真的怕,怕没蒙混过去,幸好。
见慕云烟不说话,玉儿的泪珠又掉了下来,“您知不知道您都快把奴婢给吓晕过去了,姑娘,您平时是最理智的,今儿怎么就不理智了呢?”
“我觉得我既不能再为慕家出力,也不能再跟他在一起了。”她的眼角流下一滴泪来,“与其嫁到伯爵府被那男人打死,不如我自行了断来的痛快。你想想,他原来那个妻子清清白白嫁给他还被打成那个样子,我这样的到他手里还能活吗?更何况,陛下既把我赐婚给那样的男人,不就是想让我遭受百般苦楚吗?我为什么要让他得逞?”
说完她顿了顿又询问玉儿,“尸体什么时候烧?”
“等会就烧了,本来要在外头,这不下雨了,正在收拾屋子。”
从乱葬岗带回一具女尸从密道送了进来,因为像慕云烟这种情况是不能留在家里过夜的。
需当天就得下葬,虽说苏清修已经派人来过了,但他心思反复无常,谁知道还会不会留后手。
不如烧了干净,不留后患。
见余氏进来,玉儿赶紧松开慕云烟的手从床沿站起。
“现在感觉怎么样?”
“自服了药后,好很多了。”慕云烟眼睛濡湿一片,“让母亲担心了,是女儿不孝。”
余氏给她包扎伤口,“你是最孝顺的孩子,母亲何尝不知?”
说着她停顿了一下动作,抬手擦了擦眼角,“不管怎么说,这个事过去了。”
“只是姑母那里……”
“这个你不用担心,虽然你姑母被幽禁在了寒翠宫,但太子殿下有照应。”余氏又道,“没什么事的。”
“那就好,我还活着的消息真的不能告诉他吗?”
他指的是谁再清楚不过了,余氏叹了口气,“母亲知道你的心思,只是陛下在一日,你跟他就不能再见一日,为了安全起见,就让他当你没了吧,对他好对你也好。等以后……你们若是还有缘分的话,还是可以在一起的,左右不超过两年时间。”
慕云烟眼神黯然,“是我害了他,不知道他可有怪我?”
第107章
裴丞有没有怪她, 这个问题余氏回答不上来。
这个时候只有他自己才最清楚, 不是吗?
等伤口包扎好, 余氏轻柔的说,“什么都别想, 好好睡一觉,把身子养好最是要紧。”
玉儿拢了汤婆子来放到慕云烟的脚边让她暖着。
见其闭着眼,熄了灯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屋内剩下了慕云烟一人,她并未睡着,耳边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心里是酸涩甜蜜的爱人。
每呼吸一下,心也像是在跟着扯痛。
实在令她难以入眠。
与此同时,裴家的正堂内与慕家一样, 坐满了人。
都是裴丞的长辈,他的父亲母亲伯父叔父什么的都在。
个个言辞带着怒气指责着他的辞官行为。
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无人知晓,唯一知道的便是这不明缘由的辞官。
“都说这么长时间了, 想必也都口渴了, 都喝口茶歇歇让我说几句。”裴丞直截了当的说, “身兼重要官职确实能给裴家带来名利好处, 但说到底,是我与小裴挣来的,怎么?不能让你们按着脖子吸血了, 不痛快了?”
很快有人迅速反应过来,“他也会辞官吗?”
“势必会的。”
裴丞此话泼灭了他们的希望。
这会儿大家才意识到什么,父子一起辞官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又见他三缄其口不说原因, 裴丞的伯父带头说分家,其他人也纷纷都同意了。
颇有大难临头不飞等死的觉悟。
裴丞被母亲卫氏责令带裴钦一起搬出裴府,闻言,他不禁觉得可笑,“母亲,这府邸是儿子的,您跟父亲以前住的地方可不是这里。”
“怎么?你是要我跟你父亲搬出去?你刚辞官就想不孝了?”
“儿子的意思是跟他们分了也就分了,我们还有必要分吗?您跟父亲年纪大了,儿子在身边方便照顾你们。”
卫氏说:“我与你父亲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你弟弟照顾我们一样的。”
裴丞思量了片刻后说:“口说无凭,烦请你们立个字据,写上不是儿子不愿意在身边照顾,是你们二老不愿意,省的以后无故拿此事大做文章。”
第1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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