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扶风被人扔进来时就已经吓坏了,秀气的脸上全是惊恐和不敢置信,她想象过千百种耿鹰可能折损在赛场上的模样,可万万没想到自己也有一天会踏进这个狼窝。她恐惧地跪在草地上,双手捂住了肚子。
老人也有些慌乱,可却兀自强撑着镇定,他已经看见岑路的手伸进了大衣口袋里,于是便断定这人是有武器的,他试图说服岑路改变主意:“年轻人,你和我合作吧,你留下这个与你势均力敌的,反倒对你不利。”
岑路却早就打定了主意,他从口袋里拿出枪,回忆着周浦深教他的有限的枪械知识,示威似的朝天上开了一枪。
巨大的枪声惊起了飞鸟,扑棱棱地从树林中飞出来。老人与年轻男人被岑路这突如其来的一枪吓得往后直退。柳扶风也想跑,可却因为身子重被人擒住了双手,她害怕地朝后看去,岑路正苍白着脸,抓住了她的两个手腕,另一只手则是端着银白色的枪,对准了另外两人:
“让路。”只有岑路知道,他握着枪的手在颤抖。
年轻男人还不死心,依旧想劝眼前这个情绪不稳的人:“哥……你跟我……”
岑路血红着眼睛,血丝像蜘蛛网似的布满了他的眼白,他现在总算有些明白为什么人会被感情所控,当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命悬一线的时候,根本轮不到理智做主。岑路大吼道:“都他妈别废话,谁也别拦我。”
谁也别拦我……去到他身边。
两人无法,只得缓缓退后。
岑路拉着柳扶风轻飘飘的身子,没命地朝着地图上的红点奔过去。他没有回头,理智好像被台风横扫干净了,岑路非常清楚,如果在这里杀了柳扶风,赛方便会判定耿鹰这一队失去比赛资格。
可他……他看了一眼柳扶风凸起的小腹。
岑路强压下心头的恶意,只是尽量冷静地对柳扶风说:“我不想要你丈夫的命,也不想要你的命。我只想要回我的人,希望我们能合作。”
他从不愿威胁女人,可现在却不得不这样做。
在肾上腺素狂飙的情况下,岑路不太费力地就找到了那两个令他心惊的身影。耿鹰与周浦深依然在对峙着,可说是对峙,周浦深却已经几乎失去了战斗力,只有耿鹰一人似乎在被巨大的痛苦撕扯着,既想去找柳扶风,又想干脆一枪毙了周浦深。
柳扶风刚刚看见耿鹰,就泛着哭腔叫他:“阿鹰!”
耿鹰心头巨震,他可以闻见空气中飘来的火药味中混杂了妻子身上的草药味。他恶狠狠地将周浦深从地上拖起来,失血过多的男人已经几乎任人摆布。耿鹰用枪指着周浦深的咽喉,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放开我老婆!”
岑路也被激怒了,他原本没准备吓到一个手无寸铁的孕妇,可周浦深浑身浴血的样子和耿鹰的步步紧逼让他视线一阵发红。岑路生平第一次,违背良心地用枪指着怀中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不甘示弱地朝耿鹰吼:“你先放开他!”
“笑话!”耿鹰疯狂地大笑,“我来今天的比赛,就是取周浦深的命来的!”
岑路已然了解两人之间的恩怨是非,可对周浦深无原则的偏袒让他几乎瞬间就恨上了眼前这个素昧平生的男人。岑路手里的枪抖了一下,怀中的柳扶风以为他是要开枪,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女人的举动让岑路不甚清明的大脑突然冷静了下来,他意识到与耿鹰这样的人硬碰硬根本没有任何好处,像这样被情感控制大脑的人,刺激他只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岑路清了清嗓子,将枪移到了女人的后心,不再刺激耿鹰的视觉:“耿鹰,我想和你谈谈。”
“谈什么?”耿鹰厉声问。
岑路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里带着如履薄冰的颤抖:“耿鹰,我先声明,我没有任何伤害你妻子的意思。这个游戏也没有强制杀死对方的野兽或驯兽师。我们之间的矛盾都集中在,”他停顿了一下,“你要报复周上尉这件事上。”
“那又怎么样?”
岑路的眼镜片上反射着太阳的光辉,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所以,只要你放弃报复他。我们就能皆大欢喜。深弟已经昏迷了,你如果不放心,我甚至可以让你一枪。”
耿鹰讽刺地大笑:“你可真是天真!放过他?”他反而将周浦深的领子扯得更紧了,那枪管几乎要捣进周浦深的喉结:“你看看我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他撇了撇烧毁了的半边脸:“都是拜他所赐!你让我放过他?!他曾经想要我的命!!“
”那是情势所迫!“岑路大吼道,”如果你是长官,你能怎么选?!你只能选择牺牲较少的一方,而不是顾及私人感情!耿鹰,“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声音又低沉了下去:”周浦深毕竟没能要你的命,而现在你什么都有了,钱,妻子,家庭,你为什么还是不满足!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自己是在强词夺理,岑路恍惚地想,可现在为了周浦深,什么歪理他也敢说出口。
甚至,他紧了紧手中的枪,哪怕是背弃他一直以来的准则,他也——
耿鹰被他的胡搅蛮缠说得愣住了,竟一时没有回答。
是啊,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耿鹰疲惫的眼神落在了瑟瑟发抖的妻子身上。
他侥幸从那片火海中逃出来了,身边到处都是残缺的尸块,被破碎的坦克外壳压得稀巴烂,原本束着他的邦国人却正巧成了替死鬼,他根本不清楚自己的烧伤有多严重,只知道从那片火海般的的地狱中一直跑一直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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