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赌气不让她号脉的人是谁啊?
这会子怎么主动把手腕递过来了啊?
揶揄地看着裴衍,直到他面皮绷紧,额头都有汗了,明曦才哈哈一笑,给他号脉开方子了。
其实裴衍主要是累的,昨晚沉沉睡了一觉,醒来时神清气爽,已经打好了。
所谓“一脸病颜,形容憔悴”不过是明曦骗他的,但他明显听进去了。说到底还是不想给未来丈母娘留不好的印象。
其实完全是多余。
怀淑长公主挺欣赏裴衍的,否则也不会把裴衍当参照物才给明曦找相亲对象了。
要品貌出众、年轻有为、身份要尊贵,口碑也要佳,不能是好色之徒,更不能懦弱愚孝。家风要清白,不能有小妾,最好父母感情好……
如此优秀的儿郎,别说杭州城,就是整个大楚也找不出几个。
正因为如此,她才一直没找到合心合意的。
如今来的,是参照物本人,肯定合她的心意。
所以,明曦一点都不担心,把药方子交给裴四正,明曦声音轻快地介绍起怀淑长公主,“……我娘她身份很尊贵,是从盛京城来的,目下住在灵隐寺,你应该猜出来是谁了吧?”
看着她水盈盈的双眸,裴衍的身体变得有些僵硬。
身份尊贵,从盛京城而来,那就只有怀淑长公主了。
“怎么了?”
看他表情不对,明曦很讶然。
裴家与干娘算起来也是亲戚了,裴衍就算不惊喜,也不至于一副受到惊讶的模样吧?
“我之前做了一件及不妥当的事,可能已经把长公主给得罪了。”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埋的了,舔了舔唇,裴衍道,“长公主曾写信到我们家,想让我与你相看,被我拒绝了。”
嗯?
“什么时候?”她怎么不知道。
“去安南之前。”
“那你在信里,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
怀淑长公主跟明曦的小姨一样,极其护短,在她们心里,明曦就是天底下最漂亮、最懂事、最聪明、最好的小姑娘。同样的一件事情,明曦做对了,那就是明曦心思巧妙、聪慧无双;别人做对了,那是应该的。若是这件事明曦做错了,那肯定是这件事本身不好,跟明曦无关。总之,明曦永远都是最乖最好的,她没有错,有也没有。若是谁敢说明曦一个不字,那就是跟她作对,她是要记仇的,一定会想法设法把这个场子给找回来。
想起那天,明曦说对方是裴衍时,干娘脸上的笑,明曦不由得对裴衍表示同情。
裴衍本来心里就没底,又看到明曦这深表同情的眼神,真是急到心里发梗,“信里的内容我不记得了。”
他当时根本没放心上,只依稀记得说了三条拒绝的理由,具体内容是什么,他记不清了,当时他刷刷几笔就写完了,并没有太在意。若知道明曦就是怀淑长公主的女儿,他答应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拒绝?
还没见面,就把怀淑长公主给得罪了,裴衍苦恼得汗水都冒出来了。
万一怀淑长公主还没消气怎么办?
万一她不许他进门怎么办?
万一她不让明曦嫁给他怎么办?
越想越急,短短片刻,裴衍脸色变了又变,若不是明曦在,裴衍几乎想要去揪自己头发了。
“哎呀,没事儿!娘很疼我的,只要我认可了你,她一定会同意的。”
她说的是真的。
怀淑长公主与她小姨一样事事都依着她,所以这真不算什么了不得事。
“真、真的?”裴衍呆呆地看着她,显然有些不太确定。
“当然是真的。”明曦弯弯眉眼,说得很轻松,“放心吧,她肯定会答应的。”
只是过程可能会有一点点小曲折。
至于小曲折是什么,她也不清楚,得第二天裴衍见了干娘才能知道了。
本来明曦是打算陪着裴衍,想看看怀淑长公主究竟要怎样刁难裴衍的。没想到第二天见了面,坐下没说几句话,怀淑长公主就把明曦支开了。
“阿曦,你看看茶房的水烧开了没?”
怀淑长公主对明曦爱若珍宝,别说让她去茶房了,就连平时明曦喝水,都恨不能让侍婢给明曦倒好喂给她喝,又岂会真的让她去茶房?
知道公主娘是想对裴衍出手了,明曦对裴衍使了个别担心的表情就走了。
裴衍身姿疏朗,仪容磊拓,俊朗清贵的脸上一派恭敬从容,他坐在那里好似一轮朗月,满身的光华。
事实上他心里很紧张。
尤其是明曦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怀淑长公主、舒嬷嬷他们三人,他就更紧张了。
见他脊背比刚才挺得更直,双唇比刚才抿得更紧,怀淑长公主冷哼了一声:你还知道紧张!
“把东西拿上来吧。”
怀淑长公主话音一落,年轻俏丽的侍婢就捧着托盘进来了。
托盘上放着一封信,裴衍登时认出正是自己写的那一封。紧紧盯着信,他恨不能眼中能喷出火来,把那封信烧为灰烬。
可惜他不能。
不仅不能毁尸灭迹,还要眼睁睁看着怀淑长公主把那封信拿在手中,抽出信展开了。
然后,怀淑长公主笑了下。
这一笑当真让裴衍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从小到大,他一贯聪明,面对文先生、武夫子的考核时也从不知紧张是何物。但是现在,他知道了。
他像个等待老师宣布成绩的学生,紧张极了。
怀淑长公主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抖了下书信,长公主微笑着说,“我真没想到是你,前几日阿曦跟我说起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有人冒充你呢。没想到竟真的是你。”
“裴衍裴子承是国之栋梁,朝廷股肱,不知多少人家将你视为乘龙快婿。我原本也是看好你的,但现在却不这么想了,因为心里有个疑问。若你能把这三个疑问解开了,我们再谈成亲之事。”
该来的还是来了。这三个疑问必然是自己当初拒绝长公主的三个理由了。
根本记不清具体内容是什么,裴衍现在只希望当初写信的自己别太过分,免得如今太过难堪。
但不论再难堪,不管怀淑长公主如何刁难,他都心甘情愿,绝不会有半步的退缩。
下定了决心,他反而坦然了。信是自己写的,后果当然要由自己来承担。
裴衍站起身来,又虚心又恭敬地拱了拱手,“长公主请说。”
怀淑长公主果然就对着那封信,念出了当初裴衍拒绝的三个理由,“一、四方未定,心寄铁马,并无成家之意。二、一介武夫,不解风情,难为郡马之职。三、郡主青春韶华,裴衍虚长数岁,龄既不适,婚何以合?衍数年戎马,疏狂成性,恐负公主所托,怕误郡主终身。合婚之事,敬谢不敏。”
这竟然是自己当初的原话吗?
裴衍听着,冷汗都冒出来了。
第88章
把信放在桌上, 怀淑长公主等着裴衍的回答。
当初说并无成家之意的人是你。
说自己不解风情,比阿曦大太多的, 会耽误我宝贝阿曦的人也是你。
所以,你现在要怎么说呢?
她固然欣赏裴衍,但若是裴衍的回答她不满意,那这门亲事她也是不能答应的。
面对怀淑长公主质问的目光, 裴衍深深吸了一口气, 郑重拱手道,“当初,我并非无意成家, 而是心有所属。收到长公主信时, 我已心仪曦曦,我想娶的人只有她。不是郡主, 不是公主,而是曦曦这个人。”
“我的确不解风情,但我愿意给曦曦我的所有。”
“若得长公主首肯,我裴衍愿意用性命相护,今生今世绝不让曦曦受一丁点的委屈。”
裴衍说完,冲怀淑长公主拱手一揖,真挚、诚恳、又虔诚。
舒嬷嬷想着明曦说的在安南发生的那些事,看裴衍那真是怎么看怎么满意, 如此出色的郎君跟郡主真的很配。
怀淑长公主也是这么觉得的,裴衍那句“不是郡主,不是公主, 而是曦曦这个人”尤其打动她。
如此一来,原本的拒绝倒成了他看重的是明曦本人,而非身份的证明。
与舒嬷嬷对视一眼,怀淑长公主道,“既然如此,那你就跟阿曦回京城定亲吧。是跟阿曦定亲,不是跟公主的女儿定亲。”
跟怀淑长公主的女儿定亲,这件事谁敢拦?裴衍、裴家必会高兴欢喜、顺顺利利地把事情办妥当。
但那样,就没办法考验裴衍了。
在不公开明曦身份的情况下能把婚事定下来,那才能显出裴衍的本事。
想娶她的宝贝阿曦,不受点刁难怎么能行?
但裴衍丝毫不觉得这是刁难,为了娶明曦做的任何事,那都是应该的,他甘之如饴。
“多谢长公主。”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双眸明亮,声音温柔,嘴角噙了一丝笑意,离开的时候脚步也是轻快的。
因为他终于要跟明曦定亲了。
“我们明日就启程回京。”
出门见到明曦,裴衍脸上的笑容再也不必遮掩,满足的笑意从他眸中流淌出来,他用目光描摹着明曦的白皙的脸颊,光洁的额头,心中异常畅快,这句话也说得格外响亮。
要不是碍于这里是长公主的地盘,他几乎就要把明曦搂进怀里亲一番了。
“明日不行,明日太赶了,公主要留郡主多住几日。”
裴衍身子一僵,没想到舒嬷嬷会跟在自己身后,登时满面的懊恼。
得意忘形真是要不得。
他竟然都没察觉舒嬷嬷在后面。
明曦回到杭州也才十来天,他一来就要把人带走,会不会给舒嬷嬷、怀淑长公主留下不好的印象?
念头一起,裴衍登时头皮发麻。
第9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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