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鹜不懂,仰头问道:“可是年哥哥不是说不喜欢那个家,只喜欢我们家?”
姜冬沉低头一笑,摇摇头,沉声道:“哪有说不喜欢就能不做的事,师妹你年龄尚小,或许再过几年你就会明白你年哥哥的心境。世上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不是凭一己之力就能改变得了的。”
姜鹜似是听懂了,点点头,又问道:“那年哥哥何时回来?我把师哥师姐们分给我的糖留给年哥哥吃。”
“两日,两日之后他就回来。”姜冬沉摸摸姜鹜的头,温声道:“好了,师妹,回去吧。”
跨进门前姜冬沉又回头望了一眼,人影自然不见,只留一串长长的脚印。沉默良久,直至姜鹜在他身边又唤了一声四师哥,他才醒过神来。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年家的一位家仆敲敲年风龄的房门:“侧主,有人要见您。”
“有人”是谁,自然不必说,年风龄不愿听见这个名字,索性把它略去,见了本人,更是怒不可遏。年却升方一进门,一本书先摔在了肩上,那本书附满了灵力,又用力过猛,书页哗啦啦散落了一地。年却升早已料到是这个展开,在飘落的书页中抬起头来。
年风龄居高临下,又扔了一本书过去,斥道:“竖子!你还敢回来!”
这书不偏不倚打在了同样的地方,年却升受住,若无其事地笑笑道:“今日是除夕,父亲消气,否则一年都会不顺的。”
年风龄走下书台,揪住年却升的领子道:“为什么不回来镇守白月祠堂!”
这声音震得年却升耳朵发麻,不过年风龄见年却升必吼,这也算在意料之中,年却升后退一步,仍旧好声好气:“十七历练,哪有说回来就回来的道理?”
年风龄猛一松手,年却升被摇的一晃,很快稳住,年风龄道:“回来干什么?”
“不干什么,做个客。”
“滚出去。”年风龄背过身。
“这就下逐客令了?看来白月祠堂还是用不上我。赶我走我求之不得,只是要让人家知道我大过年的被你扫地出门,怕是要笑话我们了。”
年风龄闻言转头,双目猩红,质问道:“你威胁我?”
年却升道:“哪敢。父亲。”
这还真是……讽刺啊。
年风龄登上书台,再也不愿多看年却升一眼,冷声道:“办完你该办的事,办完赶紧滚。”
年却升轻笑一声,转过身道:“多谢。”
去往白月祠堂要路过鲤鱼池,这么些年鲤鱼池一直如此,不过太液芙蓉未央柳,到冬日是一派的萧条之景。从前年却升从这小路过并无过多感慨,在知道了许多事之后,还是停住脚步,默不作声地观望良久。
姜冬沉。
两次遇见,都是于此。
年却升眨眨眼,低头笑了一笑,迈步向白月祠堂走去。
白月祠堂后面是黑房子,黑房子旁有禁器室,白月祠堂顶层的废弃仓库,那里面都留过年却升的血。除此之外还有很多,这条路上碰得到的只有这三间。
年却升绕过星神像,推开了白月祠堂沉重的门。
室内光线不好,许多角落阴阴暗暗,只有白月光在正中央焕发着星月之辉。一把银白的长剑,看起来安静无比,柔和无比。年却升无法想象她急躁起来会是什么样子,也无从得知为何她会在年却升回来之后便归于沉寂。年却升心想或许是因为自己天赋过高,来这儿关禁闭的次数又太多,白月光自动对自己认了主。可年却升一点都不觉得幸运,只是觉得,若不是白月光,自己或许真的可以完完全全脱离年家。
年却升从袖中抖出匕首,面无表情地划破手腕,匕首咣当一声被扔在地上。
来年家之前年却升已决心如此,这也正是他不让姜冬沉跟来的原因。他要用自己的血来镇白月光,这样做危险至极,代价也极高,但若不如此,他想不出再好的办法让自己早些离开年家。
白月祠堂占地极广,这就意味着阵法也需巨大,年却升从前在黑房子被放过血,所以他猜测自己可以承受得住。同时心里又有些嘲讽地想,怎么每年除夕都要碰上这种事呢。
若是以血为媒作阵法镇灵,所用的血一定非常之多,可血源只有年却升一个人,按照常理,一次是绝对不能画完的,可年却升管不了那么多了。于是他就决定一举完成,以免后顾之忧。可终究还是他想的太简单,画到一半,面色越发苍白,嘴唇也失了血色,眼前一阵发昏。他咬着牙,一笔一画将整个阵法完成,喘息着扶住墙面起身,从胸口到太阳穴都是软绵绵地发麻,他闭上眼,双手抵向家纹。
“年却清。”他道。
“兄长?你怎么听着这么虚,你回来了?”
“别废话……”忽然间年却升眼前一片发黑,他一把拉住身边的半卷窗帘,没让自己倒下去,死死攥着,指节发白,头昏脑涨道:“带一个你信得过的医师……来白月祠堂,找我。……动作要快。”
话音刚落,他便顺着墙面滑了下去,一只手撑住地,另一只手指向那个巨大的阵法,默念道:“以年却升之血为媒,作镇白月光之阵。愿以阵为枷锁于我身,种种后果……一人作担。”
巨大的阵法顿时灵光熠熠,那是年却升的灵力,映衬着白月光的皎洁光辉,散发着明媚的光芒。持续了约有半刻钟,年却升才念道:“年却升之灵存则阵法灵存,年却升之灵灭则阵法灵灭。契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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