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敛看着少年单薄的背影,只忧心道:“我怕他会接受不了。”
姜冬沉走向自己的房间,半路被一名弟子叫住,那弟子道:“四公子,家主在书房叫您过去。”
姜冬沉顿步,向那弟子点过头道了一句多谢,转身就向书房的方向离去了,那小弟子愣在原地,向身边的同伴道:“四公子今日好生奇怪。”
同伴的弟子点了点头:“冷冰冰的。”
他并不是刻意如此,哪怕习惯于沉默,他也应是淡淡柔和的温顺。只是如今,对于这世间的一切,他是真真实实地失了兴趣,漠不关心了。
姜冬沉叩过书房的门,迈步进去后,行礼道:“父亲。”
姜闻道正抄录一份法书,姜冬沉行过礼他就抬起头来,怔了一怔,迟疑了一声:“阿沉?”
姜冬沉道:“冬沉在这。”
姜闻道一皱眉:“你这是……这些日子你可曾照过镜子?”
姜冬沉道:“不曾。”
“……算了。”姜闻道挥过手,温声道,“你先坐,我有事告诉你。”
姜冬沉在屋侧的一张小桌旁坐下,对面的墙上挂着一把剑,剑柄上是烫金的刻字,“风临”。
年风临的剑,剑名便是他自己的名字。
姜冬沉看了一眼,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目光回到他父亲身上。
姜闻道把法书放到一边,语气难得全程轻柔,仿佛在抚摸一个人的伤口:“我听说一件事。”
姜冬沉道:“父亲请讲。”
“昨日我得到一个消息,白月光逃逸了。”
姜冬沉不解:“何为逃逸?”
“白月光身负灵契,也就是……阿升所设的灵契,将它定在方圆五里。抑其躁动,所以白月光是离不开年家的,各家只好派人驻守白月祠堂。就在昨日,白月光不见了。”
姜冬沉一皱眉,意识到要听见什么不好的事情。
姜闻道问道:“阿沉,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什么?”
“灵契此物,以血为媒,以手画就。与契主灵力相通,契主之灵存则灵契灵存,契主之灵灭则灵契灵灭。”
接着姜冬沉听到一句:
“白月光的灵契,灭了。”
第69章 相思不可尽
除夕那日晚上,姜冬沉独自站在姜家幽暗的小桥上,看着远处遥遥飘起来的几盏云灯,忽然想起去年年却升说的要同他一起过往后每一个除夕的话来。然而手背的那枚法印,也是真真实实不会再点亮了。
不知为何,想到年却升是于两日前才灵灭,姜冬沉心中便涌过一阵无处发泄的酸楚。
他还是没来得及,赶上在年却升离世之前见到他。
他本还活着,——在姜冬沉四处找他的这几个月,一直活着。那么他现在是撑不住了吗,这几个月里他过得怎么样呢。
一想到年却升可能已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默默死去,姜冬沉就心疼的不行。
尤其是在这样阖家欢乐的日子,偶尔响起一两声爆竹,提醒着姜冬沉,今日正是除夕。
去年过了年从姜家回千欢渡,年却升和姜冬沉去镇上闲逛。一个小小的城镇,四处都是喜气洋洋的年味。小孩们拿着炮仗和零嘴在街上追逐打闹,年却升一只手负在身后,一只手有意无意地蹭着姜冬沉的袖子:“哥哥。”
姜冬沉转头:“怎么?”
年却升指了指路边草束上一串又一串艳红饱满的冰糖葫芦,眼里似乎闪着光,期待的不行。
年却升那两天一直都有点不太开心,但不知为何。姜冬沉见他想吃冰糖葫芦,正好算哄了他高兴,便十分纵容道:“去买吧。”
然后年却升就拿了最大最红的一串回来,糖风甩了好长,气派的不行。跑过的小孩看着年却升和那糖葫芦,脸上全是羡慕。年却升还逗他们:“想吃吗?”
一群小孩以为要有好吃的了,高兴的不行,齐齐喊了一声:“想——!”
年却升哈哈哈笑着走了,扔下一句:“那你们想吧。”
走回来把糖葫芦递在姜冬沉面前,姜冬沉笑他:“欺负小孩,幼不幼稚。”
年却升道:“哥哥你要主持公道吗?”
姜冬沉摇头:“我不和傻子论短长。”
年却升哼了一声:“我又是傻子了。”
但他还是把糖葫芦凑到姜冬沉嘴边,姜冬沉看着那长的要飞上天的糖风有点发愁,抿抿嘴道:“这……我怎么咬?”
年却升道:“当然是先把糖风咬下来啦。”
姜冬沉迟疑道:“这么长呢,你认真的?”
年却升想了想:“你咬一半我咬一半。”
姜冬沉点头,把那冰凉清甜的薄薄糖风咬下一半,含在嘴里。年却升把剩下一半咬下来后,还是把糖葫芦递到姜冬沉眼前。
姜冬沉咬下一颗晶莹剔透的山楂果,咬在唇间,殷红得可爱。年却升看得出了神,不自觉往前凑了凑,忽然一顿,张张嘴,问道:“甜不甜?”
现在想起来,当初年却升可能是想吻自己,不过那时两人还未说透,这份欢喜还是年却升心里的一个秘密,不敢公之于众,又退了回去。姜冬沉浑然不知自己在年却升眼里是怎样一幅动人场景,点头道:“甜呀。”
年却升早已心猿意马,怕再看下去会做错事,转过头咬了一口糖葫芦,评论道:“还有点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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