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宿这次却没有因为年却清的冷漠而黯然失色,反而他抬手道:“过来坐。”
年却清微一犹豫,缓慢挪开脚步,走到白宿身边坐下了。
然后他还是疏离地重复之前的问题:“这是北河的天然结界吧,你怎么在这儿。”
白宿靠着石壁,答非所问道:“却清,我想通了。”
年却清道:“你想通什么。”
白宿转头看他,无奈叹道:“这儿就我们两个人,不是在白家,我也不是白宗主。这样同我讲话并非你本意,何苦如此掩藏?……你便当做,我们之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还像从前一样,可好?”
年却清有些讶然他如此出言,面前却仍旧冷漠:“你怎知并非我本意。”
白宿笑了一声,没有讲话,只是望着年却清目不转睛。躲开他目光,去看别处的石壁,鼻间轻呼了一口气,问道:“谁把你关到这儿来的。”
白宿不答,反问道:“当年昔州围猎,后来你被谁救走了?”
“我兄长……”话说到一半年却清突然反应过来,转回头去看他,“我兄长回来了?”
白宿笑笑点了一下头:“是,回来了。”
年却清追问道:“他没死?”
白宿道:“他说是机缘巧合,死后反生,我不得而知。”
年却清听完便点了一下头:“那很好……姜冬沉不至于太难过。”
白宿望着年却清垂下去看向地面的眼,抿了抿嘴,问道:“他没有死,而且现在好好的回来了,那你可以原谅我了吗。”
年却清不语,双手交扣在膝前,贻然不动。这固然在白宿意料之中,可白宿却是一次又一次地不合常态,扔下一句:“那我便当你默认了。以后该叫我什么都还像从前一样,你再叫什么白宗主,你看谁理你。”
年却清这才看向白宿,皱着眉道:“你真是想通了什么,不是被人夺舍了?”
白宿道:“我问你听见没有。”
年却清道:“没听见。”
“那我再说一遍,你听不见我就一直说,你看谁先烦死谁。”
不要脸的感觉真爽。
年却清心里哭笑不得,面上却眉头紧锁,叹了口气低下头道:“行吧听见了。”
果真是世事难料,从前都是年却清跟在尉迟宿后边阿宿这阿宿那,要求他不要叫自己年公子,如今却不再了。始终跟在白宿身后的脚步停下了,而且,仿佛是再不愿跟上来了。
白宿心想从前是他始终在追随自己,要逼出自己的热情来,却始终不得。而如今年却清不再如旧,那么我们就把位置反一反。我可以改变我的姿态,改变我恪守多年的少言沉默,我改变我整个人,我来追随你。
去静下心来,去猜测你到底想要什么。
白宿必须承认,年却升在这一点要比他透彻的多。
那我们便在此处多待几日,各自冷静,然后慢慢待你清醒,我再想办法出去。
第83章 长终2
白宿其实很有把握要和年却清打一场持久战,实在是因为他知道,年却清是一个多心软的人。
白宿见过他最坏的时候,被嫉恶侵蚀的样子,连眸子都是透黑的。目光阴鸷,声音沉冷。他也曾三番五次地害年却升挨灵鞭关禁闭,可哪怕坏到骨子里,心也是软的。
有一年冬日,方过腊八,大雪深数尺。年却清因为一点小事添油加醋地向年风龄状告年却升,年风龄就罚年却升去白月祠堂口长跪,不得指令不得起身。年却升自然辩无可辩,干脆领罚,到白月祠堂口一跪就是一天一夜,始终腰板挺得笔直,仿佛根本不畏寒冷。
这事本是年却清所愿,可年却升去罚跪以后,他并不曾快意一瞬。雪也下了一天一夜,年家上下弟子课业暂停一日,所有人都在各自房里烤火拥衾,惟有年却升一人穿着单衣跪在雪中。——他本就怕冷,可愣是动都不曾动一下。年却清在尉迟宿屋里望不见白月祠堂,面上无悲无喜,却始终坐立难安,手中执着的书卷往桌上一扔,问尉迟宿道:“年却升应该也知道冷,不在那跪着了吧?他又不是傻子。”
尉迟宿心想未必,不置可否道:“去看看?”
年却清道:“他活该,不去。”
可再过了一个午后,黄昏风雪更甚之时,年却清还是忍不住了,拉着尉迟宿道:“还是去看一下吧。”
说完年却清就起身开门走出去了,连一件厚重御寒一点的风衣都来不及穿。尉迟宿叫他叫不住,只好找了自己的风衣才跟出去。年却清走的很快,尉迟宿出门的时候已经望不见他踪影了,只在赶到白月祠堂之时,才听见年却清惊讶地问了一句:“兄长,你怎么还在这儿呢?”
接着尉迟宿看到了一个与风雪融为一体的身影。肩上的雪已经积了很厚,却没掉落半分。闻言年却升微一侧首看了年却清一眼,眼睫都落白了。年却升没有言语,正要转回头去,忽然像是不堪重负一般地,向一侧倒了下去。
倒在格外厚的雪中并没有什么声响,年却清却实在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去扶他起来。这一摸手臂都是僵的,年却清情急便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他,尉迟宿从身后把风衣为年却清披上,年却清就拉着尉迟宿把年却升背回去,找了医师为他医治。在他醒之前又把他送回他那荒废的院子。年风龄问起为何他没有再跪,年却清还十分鄙夷道:“白月祠堂年家圣地,岂是他能在那碍眼的?我让他滚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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