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你看我们还回村子里吗？”金喆一拐一拐的，头一次现出犹豫的神色。
    “你把狐狸眼给了余桢，老狐狸生气了。”鬼王看了一眼我脖子上挂着的古玉，“我劝你们俩回去，这里的事情，都不要管了。”
    金喆摇头，“狐狸眼是我给桢姐的礼物，他们管不着。这里的事情，我也有份。我想我和桢姐谁都没心思现在回去。”
    我跟着点点头,虽然心里有无数个问号，还是没能问出口。
    鬼王一贯沉默，甩甩手，又遁走了。
    我搀着金喆下山，走了一半的路程，看到前面树上吊了两个人。其中有一个人还倒挂着悠闲地吸着烟。
    大概是那狐狸眼的缘故，走近了我就看到那两个人长着同样的三角脸、同样的狐狸爪子，看起来就是刚刚攻击我们那两只狐狸。
    “呦，坚叔、强叔，你们这是干嘛呢？”我是人类，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最拿手了。
    坚叔、强叔齐齐翻了个白眼，意思是你都能看见我们是狐狸了，装什么装啊。
    我继续装，“我帮你们解下来啊？”
    坚叔强叔只好继续扮演人类角色，“好啊小桢，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强盗，看来我们村要加强安保了。”
    “真的啊，那真是要加强安保了。要不给县里打个电话吧？”我巴不得来点正常人类到这个村子，要真像金喆说的这鬼地方只有我一个活人，估计早晚得被他们扒皮吃肉。
    “行行行，你刚回来，这事就不用操心了。多陪陪你表嫂还有爷爷奶奶吧。”两位大叔也是影帝级的演技。
    很奇怪，那绳子我怎么也解不开，最后还是金喆帮了我一把。
    我们四个一起下山，不一会就到了村口。
    我终于看出异样了。在村外种地的三爷一家哪里是在插秧啊，分明在那边抓老鼠玩。我的爷爷奶奶忙来忙去像是在准备晚饭，转身对着我的时候，能清清楚楚看到两只狐狸尾巴翘得老高。
    还有表嫂，咦？表嫂看起来就是个正常人啊？
    金喆冷笑，“那是因为她功力高，你戴着狐狸眼也看不出的。”
    表嫂看到我和金喆回来，远远就迎了过来。“你们俩去哪儿啦，有没有吃东西？肚子饿了吧？”
    我是肚子饿了，但说实在的，我想不出表嫂这边能端出什么样的食物给我。
    然而，等她端了四菜一汤出来，我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也没看出有什么异样。
    “快吃吧”，金喆看我盯着菜看，一脸嫌弃，“你以为她会给你端个死人手脚什么的出来？”
    “不是吗？”我看表嫂出去了，悄声问金喆，“这边应该没人在真的种田吧？”
    “她一个修炼了上千年的老狐狸，连点饭菜都搞不定，那么她真的可以写封检讨，自己把自己炒鱿鱼了。”金喆没好气的回我。
    一晃眼天就黑下来，表嫂家的法事开始了。几个外村人穿了黄色的道士服，嘀嘀咕咕念着什么，念完之后还会唱，唱的什么也听不清，曲调咿咿呀呀也挺烦人的。
    “余程怎么回事呢？为什么会那样死在我面前？我总觉得那不是个意外。”回家之前我悄悄问金喆。
    “余程没死，你仔细看第二个念经的人。”金喆使了一个眼神。
    我仔细看那个念经的道士，虽然也是剃着板寸，但是个细长的小眼睛，看不出哪里像余程。
    我望向金喆，金喆不理我，“你再仔细看。”
    我又望向那道士，看到那道士慢慢睁开眼睛，细长的眼睛变得血红起来，张开的嘴巴在黑夜里一滴一滴，像是有血在流出。
    我拉着金喆的手不由得又加了力气。
    “你别发出声音”，金喆提醒我，“你表嫂在做法让余程魂魄附着在这道士身上。”
    但余程看样子并不想继续害人，他和那道士分分合合，就是不想彻底附在那人身上。
    表嫂在旁边看着，貌似很着急，盯着那道士的同时，双手在宽大的衣袖里面暗自用力。
    这时，我看到鬼王突然出现在了这道士旁边，双手用力，一下子把余程从道士体内推了出去。
    表嫂急了，狐狸原形从身体里飞了出去，张嘴就向鬼王扑去。
    鬼王不理她，掏出个小瓶，把余程的魂魄收到瓶子里，盖好后放到自己衣服里。
    表嫂一口咬到鬼王肩膀，却像是咬住了空气，两排牙齿碰撞发出一声钝响，却未能伤到鬼王分毫。
    表嫂知道自己奈何不了鬼王，转头向我扑来。我完全没料到她这一招，赶紧缩起脖子。
    金喆眼见表嫂的尖牙就要落在我身上，连忙也扑了过去，和她对咬起来。但她哪里是表嫂的对手，几个回合就败下阵来。
    鬼王冷眼看着，从衣服里又拿出了刚才的瓶子，打开瓶盖，把余程放了出来。
    余程魂魄飘到表嫂和金喆中间，面向表嫂，“妈妈，住手吧。”
    表嫂怒气冲天，“算我白养了你这个儿子，给我滚开！”
    余程呲牙发出低吼，“我们做了那么多孽，怎么逃得过？”
    我看到村子里的其他狐狸聚集了过来，默默站在表嫂身后。
    那几个黄衣道士还在继续念经，完全不知道周边在发生着什么。
    冷风吹过，我不禁打了个哆嗦。我的爷爷奶奶站在表嫂后面，已经老得毛色灰白。而表嫂，我清楚记得她帮我梳辫子的那些岁月。
    鬼王走到表叔表嫂的卧室旁边，打开瓶子，念起了咒语，我看到表叔的魂魄从卧室忽忽悠悠地飘了出来，苍老瘦弱，像是病了好久好久的样子。
    表嫂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鬼王把表叔和余程的魂魄收到瓶子里，盖好了盖子。“你们好好修行，没人会找你们麻烦。这样强行续命，只会耗尽你们千年的气数。这个村子让你们祸害得只剩余桢一个活人了，你们还想怎样？还可以好好活着吗？”
    表嫂突然泄~了气，缓缓趴在地上。
    我看到她一身白色的皮毛黯淡无光，稀稀落落的难看极了，不禁为她难过起来。
    鬼王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不要替她难过，你父母，你的好多亲人，不都是她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