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朋友,就是世间,你很亲密的人。连命都能托付。白晚楼不知懂没懂,但他眼中像有璀璨的星辰,眼波流转处,胜过人间一切烟霞。半晌后,他道:“你说要吃饭。”
“什么?”江原一怔。
这话接得莫名其妙。
但江原忽然想起来,他带白晚楼来这里时,确实是问白晚楼饿了没有,要不要吃饭。这个时候给白晚楼一只鸟,在白晚楼的思路中,岂非就是要动手做饭?
……
江原沉默一瞬,开始捶地。
白晚楼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但好像心情也不如方才那般压抑,眉心也松动开来。既然江原不吃鸟,那就不吃吧。反正除了鸟,还有很多别的东西可以吃。
“原来是我愚昧了。”江原勉强收住笑,带着笑意将那只光秃秃的彩羽托起,双手拢住。但见他掌中泛起白光,再松开时,鸟虽秃但强,眨着黑豆般的眼睛,强而有力地叽了一声。
“给你。”江原道。
白晚楼只觉一股轻柔的力拉来,没有反抗之下,就顺着那股力道伸出手。然后掌心一重,有些微微的刺疼。是因为彩羽的爪子勾住了他的手心。
江原将鸟放到了白晚楼手上。
白晚楼:“……”
才活跃过来的秃鸟:“……”
一人一鸟无声地朝江原看过来。
动作出人意料地一致。
美人配秃鸟。
秃鸟。
没有毛。
细细的脖子光光的脚。
江原又开始捶地。
白晚楼另一只手捏紧又放松,好一会儿,才按住了想一把将这鸟掐死的本能。这么柔弱的生物,不适合白晚楼。他也不喜欢接触。因为太弱了,就很容易死。
但是江原说今天起他们三个是朋友。
朋友不能用来掐死。
江原笑够了才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说:“倒是忘了一件事,今日来,是请你吃饭。我去林中看看有没有什么野味。这鸟就麻烦白长老照顾了。”
“我一会就回来。”走之前江原还不忘回过头,一人一鸟望着他,江原抿嘴一笑,叮嘱道,“在我回来前,你们可千万别乱动。白长老,你别把它冻死了。”
白晚楼:“……”
江原既然不在,白晚楼一直捧着一只鸟,他不累,鸟累。鸟不但累,它现在没有毛挡风,还被风吹得瑟瑟发抖。白晚楼想到江原那句‘冻死’,想了想,解开了衣襟。
仙人坡有密林,江原记得里面吃的活物不少。可以逮两只兔子过来烤了。无情宗的饭菜实在太素了,成天青菜豆腐,不是绿就是白,和他们的衣服一个色儿。
江原进了密林,左右看看无人,便解开了罗网。他带着这个,主要是防人,这里没人,留着又有什么用处呢。
没人天生就想当瞎子。
罗网摘下,江原睁开眼,这个世间一下回到他心中。树木郁郁葱葱,草野青翠鲜绿,泥土的香味扑鼻而来,叫江原心头都愉快起来。他原本就喜欢无拘无束,若说云顶台是白晚楼的枷锁,罗网又何尝不是江原的枷锁呢。
林中依稀有草动的声音。忽然一道黑影蹿过,江原立时拂袖追上,脚下如有清风,踏草不留痕,瞬息之间便不见了人影。
那是一只狍,个头小。它再快,又怎么会快得过一心想捉了它的江原呢。若有箭,应当射箭,如果有剑,也可以拿剑去拦它。可是江原没有兵器。
对啊,世上修行多以兵为仞。
江原没有兵器,他要拿什么出手呢?
狍在丛中飞奔,江原左手一翻,他所经之处,散于地上的落叶盘旋而起,倏忽之间便如细链长龙,游走于江原身侧。江原手一指,游叶便啸声而去,瞬间将狍子卷起来捆了个结实。江原手心一拢,游叶一息收紧,狍子顿时不动了。
落叶一朝尽散,江原这才走上前,将狍子拎起来,眉开眼笑。好家伙,是个壮实的。用来烤一定很不错。他哼着小曲一回身,便忽然站住了脚。
江原站住脚,是因那里站了一个人。
倘若那里站的人是白晚楼,江原一定不会是现在这样,他会很自如地迎上去。能叫江原站住的,当然不会是无情宗的任何一个人。这个人江原没有想到,但很好认,尤其是在这种光线黯淡的地方,就更好认。
因为他一身珠光宝气,衣上绣的金线几乎能亮瞎人眼。
成沅君摇着扇子,微笑道:“真是想不到,一个小弟子,竟有如此道行。”
修道者,多以器为修。器是一种媒介。比如剑修,依仗剑意。法修,也要法器。即便是合欢道这种不入流的‘采阳补阴’法,依仗的也是人。但到道法最后,剑即为心剑,手中无剑,心中有剑。法便是天地之法,风卷云涌即为心意所动。
而江原这个年纪就能用灵力驱使,随意化物为刃,一花一叶皆可为器,岂非要比如今大部分无情宗弟子,都要厉害地多。
江原神色没动,过了会儿才开口。但他却没有回答成沅君的话,而是说:“我听说,无情宗白晚楼,十五一剑挑一门,十六单身上佛门。连照情二十任宗主,翻掌就是天下第一宗。蝴蝶谷的金非池,非人非妖神秘莫测。即便是不提他们,成王爷年纪轻轻,就已坐拥江山,仅在一人之下。与他们相比,我又何足挂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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