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江原觉得他自己实在很倒霉,他并不想要掺和在无情宗,连照情却要将他同白晚楼绑在一起。他愿意同白晚楼绑在一起了,别人却又要叫他们分开。成沅君与无情宗的恩怨,又关他屁事呢?他单纯想去喜欢一个人而已。
江原叹了一口气:“这究竟是为什么?”
白晚楼不答。
江原便道:“晗宝阁工钱只有两个铜板,我也未在无情宗习得半分功法,但今日我若是失了手,便要将命丧于此地。长老是觉得,我的命太过于微小不值一提,不配知道缘由吗?”
他说这个话时,一只手仍叫白晚楼握着,神情却既淡且冷,没有从前亲近温和半分。一时之间瞧来,眉目锐利之处竟比白晚楼还要叫人不敢直视的。
这话说的如此锋利,叫连照情陡然一惊,莫名有一种不认识江原的感觉。但见二人无言以对,而他却像被排斥在外,连照情莫名要开口替白晚楼解释:“江——”立马被人捂住嘴拖到一边,这人手上香,身上也香,一身香气,香的连照情几乎要翻白眼。
捂住他的人嘘了一声:“别吵小晚楼说话。”
连照情挣脱不得,张嘴就是一咬。
金非池一声怪叫,连忙将人一把推开,心疼地看自己的手。连照情下口毫不留情,牙尖嘴利,竟然将他手上咬出痕迹来。他气得拧紧了眉头:“臭小子!”
连照情不客气道:“他们能有什么话说!”
金非池呼着手道:“你懂什么。你们不是常说,夫妻之间如果吵架,是连马都不愿意听的。你是马吗?你又不是马,你为什么要吵他们。”
什么夫,夫妻——
见连照情一脸愕然,金非池高深莫测凑到连照情耳边:“小晚楼把我的定魂珠送给别人啦。他们还这样那样,气息交融,生死相许。他们的事,当然是夫妻之间的事了。如果这都不算夫妻,岂非就是负心汉,要抓去浸猪笼的。”
“……”
连照情瞠目结舌。
什么这样那样!什么时候的事!他们不是只渡气吗?渡气这事连照情还没和江原算账呢!江原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哪里会有机会同白晚楼做那个事情?
那个,究竟是哪个!
说连照情,他也实在是劳心劳力。
这里打成这样,连照情没有马上来,是因为他要先去云顶台。那里的灵符大阵破后,对无情宗影响很大,首当其冲是白晚楼。成沅君只知这是苏沐设下的阵,若是损毁应当无法复原,却不知这个符阵,一半是苏沐所画,一半却是连照情所画。
当年设这阵时,苏沐把连照情叫过来,先给他示范一遍,再叫连照情依葫芦画瓢。连照情只试了一下,就怒道:“我怎么会!”他那时也才十五六七,正是少年抽条的时候,最为年轻貌盛,嗔怒起来,艳若桃花不可方物,比那夕阳映了满山还要出彩。
倘若是山下人见了,一定心也软腿也软,再不舍得叫连照情皱半分眉头的。但是苏沐老神在在,直接捏上了他的脸:“你是大弟子,你不学谁学?衡止么?他拿什么学,总不可能叫一条大蛇过来看门吧?”
连照情被捏地痛呼一声,又生气又打不过。
苏沐便道:“我比你们年纪大,日后总会比你们死的早。又或者我不在这里,你能保证这个符阵百年千年无忧吗?倘若事事只能依靠一个人方能完成,这件事必是办不成的。”
当时连照情不以为然,事后却觉对极。起码这么多年,白晚楼在无意识间破坏了这个符阵多少次,哪一次不是连照情修修补补弄好的。
连照情不是不知道成沅君的别样心思,但是这么多年,成沅君拿无情宗没办法,也早就习惯了。只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之间就发了难。
这么急躁,实在不像成沅君的性子。
依成沅君的性子,大约要等胜券在握,再同你慢慢磨,总之是一定不会叫自己吃亏的。但是这一回,他不但暴露自己,还一败涂地。行事如此莽撞,不知是什么原因叫他这么急。
连照情到云顶台时,衡止已经到了。
是璧和将他请来。
先前连照情嘱咐璧和,叫他将衡止请来,便是请来这里以防万一。衡止已然将珠玉璧和二人摆在一处。珠玉被一剑穿了心,但并没有毙命。而璧和剑已断,从此再不能举剑,若是活下来,也只是一个或许体弱多病的普通人。
连照情走到璧和身边,璧和微微睁开眼看他。
连照情心中很复杂。
固然他心知成沅君心思繁复,处处提防,并提前做了准备,有将计就计的意思,却并没有想到璧和会行这么一出。
若说璧和叛变,他在最后却反捅了成沅君一刀。
那只小蝴蝶绕着璧和很久,只是如同璧和告诉成沅君一样,傀儡于他等人,实在没有用处。留着,不过是为了看看它究竟意欲何为。而成沅君背着江原这么久,小蝴蝶与江原同出本源,一定程度上叫江原清醒了过来。
但若说璧和忠心,他完全不必做这等两败俱伤的事。璧和究竟怎么想的,也只有问他自己才知道了。
连照情道:“你有什么要说的?”
璧和道:“该说的,我同长老已经说过。”
连照情道:“看来你不是被迫。”
“没有人可以强迫无情宗的弟子。”哪怕是躺着,说这句话时,璧和也不曾低头。他剑已断,根骨也毁,此刻就是说两句话,也十分费劲。眼前的夜色从未如此模糊,山上的风也从未如此冷。但他却觉得一身轻松。“我不喜欢被困在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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