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江原开口道,“我喜欢的东西很多,钟爱的很少,可若叫我想要了,我便不会放手的。你知道你私自下山落在我手中会是什么样吗?”
江原攥紧白晚楼的手,他本就双目明亮,如今更是熠熠生辉,像落了千万灯火。江原有许多话想问白晚楼,但现在那些都可以被在脑后。
重要的只有一件事。
白晚楼面不改色道:“趁人之危?”
江原一愣:“啊?”
又一想,嗯,方才虽是权宜之计,但究其结果,确实有些显得趁人之危占人便宜。如今他正与白晚楼缩在这一方小天地中,仿佛世间只剩下他二人,而外面的人都不作数的,那即便是趁人之危又如何。江原失笑,随及道:“两个人都肯的事,就不叫趁人之危了。”
“这叫情不自禁。”
“我喜欢你,你想念我,你我之间,便如木瓜与琼琚,永以为好。”江原道,“我不趁人之危,只想情不自禁,你答不答应?”
不论是趁人之危还是情难自禁,所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倘若你喜欢一个人,那个人又喜欢你,谁趁谁的危,又有什么要紧呢?
白晚楼话少。
但他直接。
渡气这件事,虽是江原教的,但白晚楼青出于蓝,学得很会。至于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在什么人面前,白晚楼不在意这个。世间既于他没有区别,别的人就也只是青菜萝卜,除了江原之外,不值一提。
这世间唯有两样东西各占他一边心房。
一柄万仞剑。
一个江原。
倘若一定要比较起来,他也曾经弃过剑的。
江原在众人善意的哄笑声中带走了白晚楼。他二人直上屋顶,寻了处癖静的地方,不论去哪里,手还紧紧地握着。江原已经感觉不到手上痛不痛,或许这痛楚抵不过心间的酥麻之意。他生平头一回体会到什么叫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有两种。
一种是人高兴时,有满腹甜言蜜语。
另一种,是人高兴时,已什么都不会说了。
江原从前是第一种,现在便是第二种。
他先前不告而别,没叫白晚楼随他走,一是因为顾虑金非池的告诫,二却是想,有时候离的近了便如镜花水月看不真切,白晚楼或许不知道江原所谓的喜欢是什么意思。
江原并不希望自己从此只是无情宗的江原,他早晚要离开无情宗,这里不是他的故土。而白晚楼也应当明白,会请他吃烤鱼,又愿意亲他的人,并不是杂役小江。也许他们分开一段时间,彼此都能想的清楚。他是谁,于白晚楼究竟是什么?
江原多情,也寡情,对你好又像对你不好,你仿佛得到了他,却永远得不到。他要的东西,一定是干干净净的。若不是他的,他情愿不要,半分也不会将就。
事总有偏差。
白晚楼自己来找他了。
所谓失而复得,喜悦无以言表。
江原先前还在想,没能带白晚楼回西域,没能叫他一道看这烟花,实在有些可惜。但眼下白晚楼就在眼前,江原愉快道:“听小二说,这里的烟花,即便是胡商也会过来看个一二。可见你我来得十分及时。你喜欢吗?”
白晚楼其实不怎么喜欢。
太吵。
但他看着江原眼中笑意吟吟,忽然觉得这烟火还不错。
白晚楼不是没有看过江原的样子,也不是没有和江原渡过气,但此情此景此人,叫他心底难得高兴起来。这世上很少有什么事会叫白晚楼欢喜或是难过。他做事只会觉得愿不愿意,没有值不值得。若是愿意,命给出去也是可以的。若是不愿意,生死不能叫他有任何动摇。
外人没有说错,白晚楼确实无情。
“你一个人出来,连宗主答应的?金非池说你不能下山的,你的伤没事了吗?还会不会头痛?”江原问了很多个问题,喜悦褪去后,剩下的便是忧心。
江原始终不能忘记白晚楼一身冰冷坐在冷水池中,面露着青白,头顶冒着寒气,就像他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只是这天地间造就的玉雕。
“要我死,没这么容易。”白晚楼盘膝而坐,话中尽是随意。但他话头一转,“可你拦我杀那两个人。你若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你。”
“他们为什么要杀我。”江原道,“我与他们没有仇怨。”
白晚楼不说话。
江原想了想,明白过来。白晚楼既然早就来到这城中,想必盯了他很久,大约是见到他避着拔珠二人走,便误会了,以为他们是仇人。
“他们是圣教的人。”江原道,“圣教与中原没有仇恨,你若贸然杀了他们,难免结仇。无情宗才与成王结下梁子,并不适合再与圣教为敌。”
倘若中原以无情宗为尊,西域以薛灿为尊,那么大漠便是以圣教为尊的。圣教并非心慈手软的好惹之辈。他们招式古怪,有一千一万种法子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所以江原情愿避开些走,不想节外生枝。
此间复杂,他想,白晚楼是不明白的。
但江原也不必白晚楼明白。
有些事,还是糊涂些好,世间事多劳心劳力,沾染多了,徒惹人不快。江原情愿白晚楼一无所知,练他的剑,修他的道,当他的无情仙人。
白晚楼与江原在房顶坐了一会儿,夜风叫人昏昏欲睡,但白晚楼十分精神。他忽然站起来,要往房顶下去。江原一把拉住他:“你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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