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自来熟,没觉得进别人的卧房有何不妥,随意找个位置便坐。
大夫正在给夏岐令包扎,褪下的里衫沾染大片血迹,看着有些吓人。
林悦凑上去问:“严重么?”
大夫答道:“肩胛骨透穿,手臂骨折,后背两处砍伤。肩上严重一些。”
夏岐令的副将方才一直跟着林悦,不知道自家将军受这么多处伤,愤愤跺脚骂道:“北胡狗!”
林悦不知从哪里摸出几粒坚果,在手里咔兹几声捏碎外壳,边吃边道:“怎么叫人欺负成这个样子。”
据他所知这个夏岐令在乌桓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手下有一支精锐之师,称他为乌桓战神也不为过,没道理被打成这个狼狈样。
夏岐令还未开口,那名副将愤愤然道:“都是北胡人的计谋!十多天以来日日攻城,时猛时弱,折腾得我们半月没睡一个囫囵觉了。”
林悦奇道:“既知是计谋为何还要跟他们干耗。”
“这——他们攻城没有章法,有时猛攻有时点到就走,我们也不清楚哪一次是猛攻,只能次次都做全迎战准备。”
副将说的委婉,林悦却不晓得给人留面子为何物,啧啧道:“你们这明知道被人耍了还凑上去给人耍,傻不傻。”
夏岐令:“……”
副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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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奇袭
北胡人久围上参城不克,如今又吃了败仗,倒是消停了不少,规规矩矩在淇河对岸再也没过来。
夏岐令着人重新修缮城门,加固防御工事,双方暂且相安无事。
陡然间没了北胡人每日的叫战,上参众守将还有些不习惯。个个都绷着一根弦,生怕北胡人突然卷土重来。他们主将重伤,群龙无首,正是搞奇袭的好时候。
夏岐令的副将芒罗焦心地嘴角起了好几个大燎泡。隔两个时辰就要上城墙去望河对岸,活生生演了一场何为草木皆兵。
林悦跟夏岐令告状:“你的副将真不如你。”
夏岐令咽下最后一口苦药,眯眼笑道:“他平常不这样,我受伤他忧心才如此。”
林悦不置可否。
过了半晌才道:“若主帅战死那仗还不打了?”他话中不由带刺:“这是草莽流寇,不是一国虎狼。主帅固然重要,但也不是那么重要。”
夏岐令沉默片刻,点头道:“将军说得是。”
他明白林悦话中深意。人人都知乌桓上将军夏岐令手握精锐之师,可面对全力而来的北胡军,也只是堪堪守住上参城而已。究其原因,不过是手下人太过依赖倚仗他这个主帅。
他平常总是表现出胸有成竹万事在握的模样,其实也有故作给人看的成分在。因为只要他一慌,下面的人会更慌。他强迫自己做一根标杆,内里就算百蚁嗜空,也要屹立不倒。
有标杆的队伍有信仰,有聚力。
然而若眼里只有这根标杆,便会一叶障目。
眼下他受伤,底下的人就开始瞻前顾后心绪不稳了。
三天平风浪静地过去,乌桓守将们才战战兢兢把一口气喘均了。
这天是鲜有的晴空,万里无云,视野前所未有地开阔。
有一缕青烟从低矮山包里荡荡悠悠飘出来。芒罗顿时警铃大作,急忙又加派两队探马出城巡逻。
夏岐令伤势渐稳,也随林悦出来巡防。
林悦将手搭在额前,凝神看了片刻,无奈道:“安心吧芒将军!不过是牧民在烧枯草。”
芒罗一脸狐疑,还是想加派探马。碍于林悦 的身份和 之前的救城之恩,不好当面顶撞,只能一脸焦急地去看自己家主帅。
夏岐令言简意赅道:“色淡烟轻,不是传信狼烟。”
林悦道:“狼烟通常用湿柴混合芦苇、红柳等再加油脂燃烧而成。烟浓而厚,颜色微黑且沉。”他用下巴示意远处的烟气,“和这个完全不同,这烟显然是明火燃烧。”
芒罗听到夏岐令说不是狼烟的时候就已经放下戒心了,再听林悦这么一解释顿时也有些不好 意思。他是关心则乱,心里老想着主帅负伤,一点风吹草动都心悸不已。
夏岐令极目远眺,成群的蓑羽鹤自天际飞来,在水蓝穹顶之下四处散开。稍小一些的云雀飞在稍低的云空中,身轻速快,叽喳着扎进草堆和树林。
夏岐令道:“今年的冬天来得迟。”
“嗯。”林悦道:“那也无妨。放心吧我们大帅快来了,北胡人翻不出花来。保准让你们在上参城里开开心心过大年。”言语中尽是自得之色,对口中的大帅似乎有着毫无道理的信任。
这人前日才规劝过他主帅不那么重要,今天就啪啪啪打脸。
夏岐令不由对大衍这位兵马元帅有些好奇。
此时的喻大帅正猫在一条新挖的壕沟里搂着剑打瞌睡。
他们一行从下蔺城一路急行军驰援上参,进入北夏境内一路取道北胡未设防的城镇,路上半个北胡兵也没遇到。
半路收到林悦传信说上参之围暂时已解。骁骑营刚至北疆就遇一场恶战,未作修整又长途奔袭,多少都有些疲的,喻旻便停了急行军,缓慢往上参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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