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不及了......哥哥,我们开始吧!”
随后便是刻骨铭心的痛,那人用剔骨刀在他左肩上深深篆刻下血色莲华,见他抵死不屈,毫无反应,又恼羞成怒地遣人给他灌下了化生散:
“哥哥,你若是执意不肯,便休怪我无情了!”
化生散之毒药石无救,极尽残忍。他只觉五脏六腑仿佛被巨力硬生生绞碎,又强行拼合粘粘,在每一寸呼吸间逸散着切齿的痛。
在毒性的疯狂侵蚀下,七窍中不住涌出污血,耳中轰鸣视线模糊,连动弹也不能够。
然而,或许是认定化生散的钳制无人可敌,他周身的锁链不知何时已被人解开,先前服下的武功禁制药剂也荡然无存。
渺远的回忆中,似有人谆谆告诫,他所习武功特异,较之常人更为中正平和,不失为温养的良方。化生散毒性酷烈,唯有温润稳平之物才能将其克制,是以平日唯有白玉瓶才能盛装,其他材质的器皿均会被腐蚀殆尽。
眼下他不愿妥协,那人自然不会将解药交出。横竖命悬一线,倒不若以死相拼,或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趁无人察觉,他勉力凝聚起些许神志,澎湃的内息自下腹气穴中奔流而出,悄然护住脏腑经脉,随后向四处侵袭的毒素发出了强力反击!
彼时的他,相当于以身体为战场,放任两股强劲的力量在体内左冲右突。
紫黑的血液从七窍中源源不断地涌出,周身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格格”声。冷汗淋漓,他的手指深深抠入地面软毯里,强自忍耐着,生生将破碎的痛呼尽数压回。
足足两个时辰过去,四散奔突的剧毒才逐渐被浑厚的内力层层包裹,丝丝缕缕汇入气穴之海中。
他知道,这样的做法无异于饮鸩止渴,短期内气穴中的内力还能与毒素保持着微妙的平衡,而他日后无法进行修炼,一旦内息耗损过度,化生散便会再度全面爆发——
那时,便是他的……
不可遏制的战栗蔓延周身,苏巽刹那间仿佛脱了力,回忆叫嚣着冲撞入他脑海之中,抹不掉剜不去。
痛苦、恐惧从四方笼罩而至,他避无可避,直到耳边传来段云泱焦急的呼喊:
“苏巽,苏巽?你没事吧?”
方才他说着说着便没了声音,段云泱等了半晌没得到回应,抬头只见他眉宇紧蹙,平日里总是冷静自持的神色裂开一丝缝隙,唇色也隐约透出青白。
心中不安,段云泱一时也顾不上伤势,支起身来扶住他肩头,尾音都吓得有些变了调:
“你面色难看得很,可是哪里不适?莫非……那所谓的武功禁制还对你的身体有所伤损?”
“……没事,只是有些累了,不必挂心。”
苏巽垂眸敛去异样的情绪,再度望向段云泱时,面色已大致如常:“对身体的伤害倒不至于,然而武功被制内息亏空,精力自然大不如前。”
化生散的事,还是莫要教他知晓为好。
顿了顿,苏巽继续道:“那人假我手杀死了少昊,随后又将我投入一间隐蔽宫室中。许是认为我无力逃脱,并未过多限制我的行动。后来恰逢那人外出,我便趁他不在,击晕前来送饭的守卫,调换了衣衫悄悄逃出。不过,却有一事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何事?”
“我在逃遁途中气力不支,在宫门外与巡逻队伍狭路相逢。正预备以死相拼,为首者却对我敬礼示意,随后便领着队伍走远……这才一来,我才勉强得以逃脱,与知蘅汇合。”
见段云泱面露迷惘之色,苏巽不由轻笑:“知蘅便是无谢楼的叶老板,这一年来亏得他收留我栖身于此,你我才有见面之机。”
见苏巽道尽了来龙去脉,段云泱默然颔首,心中却依旧疑惑难解。
倘若当初仅仅武功受制,以苏巽的能力,大可与旧部早早取得联系,并将任务讯息传回玄霄阁,又是为何足足耽误了一年之久?
另外,尽管少昊之死是苏巽亲眼所见,但那时少昊并未摘下面具,光线也昏暗,错认的可能性同样存在,死者是否就是少昊本人,尚无定数。
还有玄霄阁中的内鬼……
阵阵头痛袭来,段云泱蹙了蹙眉,叹息道:“你方才说,皇宫卫队与你照面却无甚行动,如若并非友方相助,那是否可能,他们将你错认成了其他人?”
“想来便是如此,”苏巽苦笑道,“我当时伤势颇重,汇合不久便陷入昏迷。据知蘅所言,我逃出皇宫后,宫内掀起了一股清洗浪潮,多数要员被罢免,那位巡逻队长更是首当其冲……此外,很快便有人沿着出逃路线追杀而来,假若真是友非敌,理应掩饰形迹。如此推论,只怕当时真是时运相济,我才能逃出生天。”
段云泱定定凝视着他,心跳怦然,一经念及若不是命数如此,眼前之人便再也无从得见,酸涩热切的情感便汹涌澎湃,顿时情难自禁地张开双臂,将苏巽紧紧拥住。
他的怀抱来得热烈又突然,苏巽连反应也来不及,便蓦然跌入一片温软当中。
段云泱平日里常年习武而紧绷的身体因受伤而松懈,加之骨架生得不似西域人伟岸,此刻袒露的怀抱显得格外温暖柔软。
苏巽顿了顿,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素来独行茕茕,哪里肖想过这样的舒适,顿时身子一软手心发热,胸中情潮涌动,涌起反手回抱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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