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在他的对面,自然看不到他这一副得意的样子。我站在一旁,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我心中更是肯定大皇兄说的这一番话是王奉年教他说的,心里不由得有些鄙视大皇兄,又不是他自己想出的主意,整件事情也不是他在执行,他凭什么只字不提四皇兄和王奉年的功劳,把别人的功劳夺了去,还好意思坦荡地接受别人的夸奖,脸皮实在厚得可以。
母后频频点头,微笑说:“此计甚好。不但能顺利地废除西梁,更能让百姓们知道这萧玚是怎样的一个人。如此一来,待废除西梁后,阿五便完全有理由不嫁给萧玚。像萧玚这样的人,如何配做我大隋的女婿。当年大隋迫于突厥不得已与西梁的联姻,便可不复存在。国都不在,联姻怎会在!”
“没错,没错。”父皇闻后开怀大笑,拍着母后的手说:“皇后深思熟虑,想到朕没想到的事,目光比朕还长远啊!”
母后与父皇互看,对笑:“是太子想得深远。”
“是,是。是太子想得深远。”父皇敛容止笑:“太子此计朕已接纳,在场爱卿皆不可对外传言,否则杀无赦!”
“是,皇上。微臣遵旨!”众臣皆说。
“不过……”父皇话锋一转,居然严厉地呵斥大皇兄:“太子此计虽好,但太过冒失,而且没有事先同朕商量,实在是胆大妄为!”
暗中得意的大皇兄闻后不受控制地惊慌失措,“扑通”一声跪地,为自己求情:“父皇,儿臣是因心系大隋,又急于表现才会如此冒险的。望父皇看在儿臣献计的份上,宽恕儿臣!”
父皇见大皇兄如此,眯着眼睛看他,面部紧绷,脸色很不好看。
我注意到王奉年抬头看了一眼大皇兄,对大皇兄失望地摇了摇头,随即继续低头做透明人。
我想王奉年心里定是在鄙视大皇兄,觉得他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其实父皇根本就是有心吓一吓大皇兄,看看他是否这般大胆做事。
大皇兄不经吓,被父皇呵斥立马下跪,这证明他还是这般的胆小,这般的无勇,所以他怎么可能有勇有谋呢。他所献出计谋的功劳,定会让失望的父皇大打折扣。父皇定会猜到大皇兄背后有人为他出谋划策。
父皇淡淡地对大皇兄说:“你起来吧。若我大隋能顺利地按你的计谋废除西梁,那么你的功劳便会大过过错,父皇怎么会责罚你呢。”
“多谢父皇。”大皇兄双脚有些打颤地站起来。
我注意到有不少大臣皆暗中摇头,都明白父皇刚才一番呵斥的用意。他们都看出此计非大皇兄所想,但大家都装着不知道一般,没有说出心中所想。
而我也没有说此计是王奉年所想。一则是要给大皇兄留面子,毕竟王奉年以后还得在东宫任职,得让大皇兄罩着他;二则王奉年既然让大皇兄出面,他隐于背后,定有他的用意。
我不想破坏他的计划,心想他这般先斩后奏,明摆有戏弄、欺瞒父皇的意思,父皇可不喜欢一个如此大胆、任性妄为的臣子,即使此计真的很好。就连被瞒在鼓里的我,一开始不明白王奉年用心的时候,都不喜他算计了我,更何况是父皇呢。
最好的办法是把此计先献给父皇,待父皇同意后再执行。只可惜,王奉年只是一个亲卫,他根本没机会接近父皇。让大皇兄得了功劳,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我注意到对大皇兄失望后的父皇看向王奉年。父皇见王奉年一副低头看似“畏惧”的模样,不经失望的摇头。也许父皇是想找出大皇兄背后那个真正献计的人。
若父皇直接问大皇兄,说此计不是你想出来的,是另有其人。心胸并不宽广的大皇兄会觉得父皇否定他,认为大臣们会说他的坏话,到时候他肯定气愤,为了证明此计是自己想出来的,说不定会暗杀了王奉年。
所以,这件事不能在明面调查,父皇要保住献计之人,又想解决目前人才急缺的问题,得到此等人才让他为国出谋划策,只能暗中调查。
不知为何,之前鄙视大皇兄的我,突然有些为大皇兄感到悲哀。他堂堂一个大隋太子的面子,居然要父皇维护,要在场的大臣们维护,是不是可以说这是一种悲哀,一种被人看透此生无才的悲哀。
而王奉年也为了维护大皇兄的面子,为了今后在东宫当差好过一点,隐瞒此事。他是万万不能承认计谋是自己想出来的,毕竟在大隋未来的天下还是大皇兄这个太子的。就算现在得了父皇的青眼,那以后呢。所以,从今往后,他为了父皇不发现是他献计,他只能更为低调地为人处世。
哎~~最终,他为了我,还是付出了仕途的代价。他做出这般牺牲,我不该怀疑他喜欢我是为了往上爬,是为了前途。可我能如何报答他呢?若我不嫁给萧玚,难道真的要嫁给他?
反正我是要嫁人的,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他呢,至少他为了我付出了这么多,而且还救过我几次。可真的要无以回报以身相许吗?我不喜欢与人同睡,心中又有阿述无法放下。若真的嫁给了他。他面对我的冷淡,会过得很辛苦的。
我不想这样,不想他为我辛苦、难过。
我在一旁心思百转,想着往后如何对待王奉年,想着自己未知的婚事。而父皇接着对四皇兄和王奉年两人做出不同的处罚。
红啼见我走神,推了我一把。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2章 晋江网独发
被红啼一推,我以为自己没听到父皇对四皇兄和王奉年两人的处罚,赶紧问:“父皇要如何处置他们?”
父皇、母后及大臣们没想到我会突然发问,皆扭头看向我。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暗中往红啼腰间拧了一把。红啼吃痛却不敢发作。
父皇奇怪地问我:“刚才父皇已经对他们二人做出处罚了。阿五,怎么没听到?在想什么呢?”
“我,我……”我支吾了半天没有下文,实在不敢告诉父皇刚才在想自己的婚事,更是觉得自己今天脑子不灵光,特别的笨。三皇嫂说如果一个女人喜欢上一个男人,就会变笨。刚才我在想王奉年与我之间的事,笨得没听到父皇对他们两人的处置,连父皇问我话都答不上,可以说笨得可以。
我该不会真心喜欢上王奉年了吧。我明白我一直喜欢着他,但没想过要真心地去喜欢。
所谓真心便是心都跟着他走了,离爱还有多远。
可我不想因为真心喜欢他而变笨啊,变得不像自己。不!我该处理掉这段感情,让自己不要沉溺其中,不然我会觉得心里有着阿述,又喜欢着别人的感情,是一种罪过。人怎么可以同时喜欢上两个人呢!不可以!
父皇见我窘迫,和蔼地笑了:“阿五是担心自己往后的婚事吧,所以才走神胡思乱想。别担心,父皇会帮阿五好好地再寻夫婿的。”
“谢父皇!”我给父皇行谢礼:“不知父皇是如何处置四皇兄和大皇兄的亲卫的?”
“父皇让他们两人各挨五十大板,然后到大兴善寺苦修半年。”
“五十大板?”我一听急了:“父皇,这是不是太多了?!”想到还在大兴善寺苦修的四皇姐,我又开始担心王奉年会不会与四皇姐搅合在一起。虽然他口口声声说不喜欢四皇姐,但四皇姐喜欢缠着他啊,如果对他下点药什么的,想想就觉得可怕。
哎呀,我担心他干嘛,他又不是我的谁。
可是,像他这么优秀的人才,怎么能被四皇姐这样的女人糟蹋呢。对,我是不想大隋失去这样一个人才,不是担心他的身体被人“玷.污”。嗯,事后一定要给王奉年提个醒,让四皇兄帮我看着他。
大臣们再次看向我,估计是觉得我居然敢非议父皇的决定,实在是有点过。
我忙解释说:“父皇,我只是担心受伤的四皇兄能否在大兴善寺好好地呆下去。若是别人欺负他怎么办?若萧玚他们派人来找四皇兄的麻烦,到时候受伤的他,手脚不利索,定会吃大亏的。而太子哥哥的亲卫刚才已经被打了板子,这会再受罚,怕是吃不消。阿五知道自己人小言轻,若父皇觉得阿五提议不好,就当阿五没说便是。别责怪阿五哦,阿五还想当父皇的乖乖女。”
我后面那句话,明显带着撒娇的意味。
父皇听我这么一说,觉得小时候的我又再现在他面前,特别的高兴,不但没责怪我,还说:“既然阿五都这么说了,朕怎么也得给我的乖乖女面子不是。但为了废梁大计,样子还是得做做的。这样吧,让御厨那边多备些鸡血便是……”
“……至于萧玚,阿五放心,他们的手暂时伸不到大兴善寺那边。萧玚带的大臣二百多人,与萧玚、萧琮分别居住在城东使馆和城西使馆,离得远的很。父皇每天只放几个大臣出来,其他人被控制在城东使馆里,有众多官兵把守着,闹不了事。所以说太子‘深思熟虑’啊,知道朕把萧玚身边的人调开了许多,不然还真不易让老四得手。”
父皇见四皇兄这几年呆在大皇姐身边老实不少,这次又有勇有谋,对他的态度好了不少。
四皇兄见父皇没叫他为“蜀王”,而是叫他的排名“老四”,明显多了几分亲切,激动地对父皇下跪,说:“父皇英明,儿臣一定会谨记父皇的教诲,老实呆在大兴善寺里苦修。”
“好。你能做好的。父皇相信你。”
父皇这一句话就像一味猛药,让四皇兄兴奋了很久,事后他反应过来,居然对我说:“阿五,父皇见我变乖了,该不会让我让去镇守益州吧。啊!不要啊,我还是调皮一点好了。”
…….
我听着不知如何回答了。
事情如大皇兄所“设计”的那般走。西梁国使臣认为四皇兄殴打他们的国君,应该被父皇贬为庶民,而不是打了五十大板,发送大兴善寺苦修这么轻。
不出我所料,他们迁怒到王奉年身上,认为他殴打西梁国王爷,应处以死刑。
父皇便对他们说:“你们西梁国主侮辱吾儿在先。朕明明很疼爱这个儿子,只不过对他严厉些,是希望他能有所长进,对他是寄予厚望的。可萧玚却说他是个伪王爷,话语里尽是讽刺。朕看在两国情谊上,没有要你们西梁道歉,而且还处罚了吾儿。你们该感激朕!你们没审视自己国君的行为不对,反而想给朕施压,要朕废儿为庶人。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而且萧玚身上的伤,并不是吾儿一人造成的……”
“……他破坏了坊市百姓的生意,坏了百姓的生计,所以被气愤的百姓围着殴打,难道你们要朕把大兴城的百姓杀光,你们才解气?!他们因为你们国君的过失,不但要离开大兴背井离乡,从此还要过上兢兢战战的日子,恐朕把他们抓入大牢。他们这般可怜,他们的损失,朕没有向你们西梁索取赔偿,你们还有脸来跟朕讨价还价!实在是欺吾大隋,损吾大隋国威!”
面对父皇的反追讨行为,西梁国使臣气得直吐血,有人当场气晕倒地不起。
他们见父皇有心偏袒四皇兄,知道敌强我弱的情况下,讨不了便宜,转向王奉年,坚决要王奉年赔命。
我当时刚好在场,用眼神询问父皇可否发言,父皇点头后,我便对他们说:“各位大概还不知道萧玚为何被打。当时本公主就在场,若不是我护着他这个未来夫婿,怕他早已命丧当场。”我重重地咬着“未来夫婿”这个四个字,话里充满了讽刺。
西梁使臣听出我的讽刺,看似尊敬实则气愤地说:“还请大隋的兰陵公主慎言,不要诅咒我西梁王爷。”
“哼!”我哼了一声,气场也大起来了 :“你们西梁国主当年在听到我克夫的谣言,立马让萧玚纳妾生儿。这笔账我还没跟你们算呢。你们倒好竟然敢当面指责我起来!”
“这……”被我这么一说,理亏的西梁使臣腰都站不直了,还敢说什么。
我接着说:“本公主在知道萧玚这般对我后,难过了很久,但为了两国联姻的长久情谊,不但让父皇、母后压下此事,不让此事泄露外传,甚至还体谅萧玚,没有写过一封对他责怪的信。但纸包不住火,这件事还是在皇室里传开了,让我相当的丢尽脸面……”
“……大皇兄看我每日为此烦愁,担忧着嫁到西梁后的日子不好过,见萧玚来朝,一气之下让亲卫柳述当众说出了此事。我大隋的百姓,非但不相信我克夫的谣言,还在得知我未来夫婿这般对我后,对我投以怜悯,更是气愤于萧玚在亲卫别院的放肆行为,于是众人出手殴打了萧玚……”
“……百姓还说,本公主实在是太善良了,到了这份上还护着萧玚。而我完全可以证明亲卫柳述,当时并没有动手殴打萧玚,萧玚的伤都是百姓所为。各位若还要遵从太子命令的柳述偿命,是不是太不给东宫太子面子了。若柳述因此偿命,我想太子定不会坐视不管,到时候你们所在的外邦使馆,就不怕被百姓踏破。”
西梁国使臣见无法为萧琮和萧玚讨回公道,心里急得不行,却又无话可说,发作不了,硬是憋出了内伤。
最后,有个使臣憋不住,终于爆发,扯着大嗓门,像个讨债的人那般,模样凶神恶煞地说:“反正我不管,是你们大隋让我国君入朝,还要国君带我们这些大臣前来,出了事,你们只会推到我们的身上,不为我们解决问题,是想让我西梁颜面何存。而且你们让我们住的地方离国君远远的,让我们没法照顾到国君就算了,还不让我们自由进出,分明是你们大隋有意怠慢我西梁,说不定国君和王爷所受的委屈,便是你们一手设计的!”
西梁国这些大臣倒是不笨。
我见父皇没有说话,我也没打算再发话。
这名西梁使臣言论引起其他西梁使臣的恐慌,他们皆拉着他,希望他闭嘴。
这使臣非但没有闭嘴,反而大哭起来:“我们随国君出使大隋,沿途的百姓看到这般仗势,觉得大隋把我西梁的能臣都搬空了,把西梁搬空了。他们皆拂袖哭泣,说我们的国君这一次怕是回不来了!呜呜~~没想到国君和王爷到了西梁真出了大事,二人皆重伤卧病不起。是你们,是你们大隋用心谋划了这一切。你们这么做,就是想灭我西梁。枉我西梁如此信任大隋,明知此次出使大隋凶多吉少,但看在两国联姻的份上,还是来到大隋。你们何必逼迫我西梁至此,何苦哀哉!”
其他西梁使臣闻后皆悲恸而泣,使整个议事厅哭声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3章 晋江网独发
父皇待西梁使臣们哭够了才说:“我让你们随你们国君出使大隋是为了确保他的安危,谁知高丽使臣又来朝觐,一个使馆住不下。不得已才让你们与国君分开。限制你们的出行也是出于对你们安全的保护。既然你们不领情,那么朕就放行,不再对你们的行为做多干涉。至于你们说我皇儿及太子亲卫的事,请你们的国君及王爷审视自己的行为后,再做讨论。散了吧,朕累了。”
父皇满脸的疲惫之色,挥手让西梁使臣退下。
到这份上,西梁使臣闹也闹了,凶也凶了,甚至连哭带骂的伎俩都使劲了。父皇还是不肯让步。他们终于知道讨不得半点便宜,心有不甘地抹干泪灰溜溜地离开。
由于母后要处理后宫的一些事,没有在场。待西梁使臣走后,父皇让我陪他走走。
不知为何,我觉得父皇的侧脸透着一抹伤感,“父皇这是怎么了?”
“哎~~”父皇长叹一气:“若萧琮的父亲萧岿还在位,父皇决定不会心生废除西梁的心思。萧岿很有才学,又懂佛经,举止优雅得体,父皇很欣赏他。他每次来朝觐,父皇都会赐他黄金、白银、布匹、马匹、珍宝古玩,并下诏规定他的地位在王公之上。”
“阿五记得。父皇派遣使臣赏赐他黄金五百两,白银千两,布帛上万匹,五百匹马。珍宝古玩,我数都数不过来!”我伸手数着手指,表情很是夸张。
父皇诧异:“阿五当时还小,怎会记得这么清楚?”
我歪着脑袋,一脸怀疑地看着父皇:“因为母后当时在我面前说父皇这么小气的一个人,怎么对萧岿这么大方了?难道你们两个有什么‘私情’?她还说以后您与萧岿在场,她也必须在场,防止‘私情’泛.滥!”
我一句话把父皇呛得快半死,他激动地说:“什么小气,父皇那是节俭。还有,父皇如此爱你母后,她怎能说我与萧岿有私情呢?哎呀,一会父皇要好好教训你母后一番。”
我眨眨眼,一脸好奇:“父皇要如何教训母后?父皇舍得对母后不好?”
父皇轻打我的头:“阿五调皮。不许好奇父皇与你母后的闺中秘事。”
我揉着脑袋:“哦。阿五知错,不皮了。”
我这么说是想让父皇别这么伤感,可父皇又开始叹气起来,他说:“每次萧岿离开大隋的时候,父皇皆亲自在渡水上设宴相送。父皇不但让你二皇兄娶了他的女儿,还打算把你嫁给萧玚,就是想着,以他跟父皇的情谊,你嫁到西梁后,就算萧玚对你不好,还有一个好公公护着你……”
“……父皇甚至还撤销了江陵总管,让他自己管理国家,对他是满满的信任。他最后一次来朝觐离开前,父皇拉着他的手说‘你长期滞留在荆楚之地,不能回到原来的京城,对故乡的思念,一定常常记在心上,我一定率军打过长江,送你快点回到古都去。’他闻后下拜对我表示感激。没想过了没多久,他却得了重病,去世了……”
“……他临死前还在奏章里说他常常希望能亲自穿上盔甲,带头冲锋,在士兵面前,消灭逃跑的敌人。他到死都想上阵杀敌,奈何西梁国弱,攻打陈国是以卵击石。他如此的英明神勇,奈何继承他皇位的儿子萧琮这般没有远见。害怕你的谣言会克死弟弟萧玚,便不顾两国情谊,甚至用下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逼萧玚与女子同房生下子嗣……”
第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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