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着永远年轻面容的血族始祖勾起夏花般的笑容,心想,她是第一个发出“死亡宣告”的血族始祖,应该也会是最后一个。
白而素雅的房间中,幻听般回荡起故人的声音。
【您在信上说找到一种永不凋零的花,可是这世上不存在这样的东西,老师。】
【奥尔加啊……你们都太现实主义了,虽然这对研究很有利,但偶尔理想主义一些也没什么不好。这样吧,我们来打赌,如果我能带给你永恒的花——你就不要这么闷闷不乐,每天都比前一天开心一点怎么样?】
……
【看,奥尔加,上次说到的事情,我做到了!】
【老师,用魔工机械造出的花朵是作弊……不过、这个花园我很喜欢,谢谢您。】
——谢谢您一直都在为我们着想。
窗户那边传来轻缓的敲击声,从回忆中脱离的塞拉米亚斯循声拉开窗帘,看到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身影扒着窗框,兜帽下是何塞的脸。他虽然躲在背阴处,但阳光很快就要追随而至,何塞正冲她不好意思地招招手,示意她打开窗户放自己进去。
血族始祖的惊讶溢于言表,她没有犹豫,拨开窗棱的锁扣,让何塞跳了进来。
“你怎么……”
何塞身上的斗篷透着一股热度,现在正是阳光猛烈的时候,再晚一会儿就可能烫熟一个吸血鬼。
“我是觉得不经淑女的允许就进房间是耍流氓。”随后何塞摘下兜帽,朝窗外的楼下喊道:“好了好了,可以了弗林特,不用在下面接着我,你也上来吧。”
塞拉米亚斯无法理解为什么何塞会来找她,自己能够告诉他的事情已经全都说完了,但当她注视这个正在整理自己脱下斗篷的人时,回忆一齐涌上,她无法说出赶人的话来。
然而何塞接下来的举动却出乎她的意料。
银灰色头发的吸血鬼把折好的斗篷搭在自己手臂上,不太礼貌地环视一圈属于血族始祖的房间,当看到桌上躺着的信封时,何塞勾勾手指,雪白的信封无风自动,向着他飞来,飘然落入手中。
“我是为这个来的。”何塞扬了扬手上的信封。
塞拉米亚斯皱眉,“随便拿别人的东西这件事不值得提倡,何塞。”
“如果您不去做傻事,我也不会这样。”趁着血族始祖的注意力转移到两三下跃进窗户的弗林特身上,何塞低头观察信封,捏出里面应该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纸。
“您想等博纳塞拉猎人走得差不多的时候把信送过去?对于吸血鬼来说,唯有‘死亡宣告’会区别于审判,不需要猎人在场就可以执行。”
死亡宣告。当吸血鬼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时,可以向天使教会发出死亡宣告,让他们收殓自己的遗骸与残灰,接受来自天使的祝福前去转生。
塞拉米亚斯想用自己的死,来证明血族始祖不是恶魔。
何塞把信封递给弗林特,断绝塞拉米亚斯可以从自己手里把东西拿回去的念头,这种时候有一个博纳塞拉猎人在场的确“方便”。
“为什么你会察觉到这件事?”她想不到在哪里暴露过自己的意图。
“以前的我可能发现不了,但拉尔修的血系祝福好像让我察言观色的能力变强了。您在花园中露出的表情,就好像完成了今生最后一件需要完成的事一样。”不知何塞的话中有没有开玩笑的成分,但接下来他很严肃,“对不起,因为我的生命还很短暂,无法跟活了上千年的你们感同身受。对您来说,死亡是一种解脱吗。”
也许,就连现在说出这种话的何塞也曾因为厌倦了以伊诺·特里斯维奇的身份而活才会成为何塞。
失去子嗣会给父辈带来难以承受的剧烈痛楚,原本就已经无法在人类身上感受相同流速时间的血族始祖仍旧一再地失去,就连……本应永恒存在的天使都离开了他们。
选择与人类和平共处的塞拉米亚斯,其实是吸血鬼之中接触各色人类最多的一个。她承受着扭曲历史中成长的人类多方的探究和猜忌,看着他们把虚假的过去挂在嘴边,就连受她庇护的眷族,仍能分辨曲直的也少之又少。
【就算被当成恶魔,也没有什么区别吧。您最大的诉求不是要保护受到自己庇护的孩子们吗?只要向教会跟猎人低头,确保新的灰堡协定能顺利执行下去就好了。】
她已经不记得这是谁对她说过的话了,是她的某个子嗣吗,某个背负她印记的吸血鬼吗。
【如果不想忍受,就像拉尔修殿下一样拒绝协定就好。那一位已经不在了,这片土地还有什么值得牵挂的东西吗?】
她的助手,他们都比她更早地封闭了自己的内心。
塞拉米亚斯选择接受,以此又度过五百年,耗尽心力,等到的只有早已与她分道扬镳的最后一个子嗣的逝去跟托付。
【给何塞一个祝福印记吧,奥尔加。】
然后,一个念头在她心中诞生。为此,她用自己的血作为酬劳,让博纳塞拉未来的族长执行这个任务,当她所期待的人终于来到自己面前,如一开始就在心中描摹无数遍的那样,她把能够告知的话语倾泻而出,然后就只剩下最后一步了。
让死神将她带走,然后,像世人展现“恶魔”的真正面目吧。
见始祖没有回答何塞,弗林特在一旁开口,“就算猎人撤走,他们还是会派人盯着这里,您的死亡宣告很可能没有到达教会就被他们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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