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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枝道点了根烟。
    她知道烟不好,现在她在断断续续戒烟,偶尔才抓着头发没命的叁四根地抽,一边咳嗽一边流泪一边抽,抽完后伸出手掌哈一口气,皱眉嫌弃嘴里臭鱼般的烟味。
    真的遇见他了。
    想完这句话,她已经抽完一根,咳了咳陈旧的嗓走出柜台,左手撩起一片门帘,把烟扔在门外用鞋底碾了碾,抬脚看见黄色的烟头扁得像纸,烟灰像骨灰般被雨浇湿送走。她甩甩皮革脚面的雨水,抬头看了看乌沉沉的天,放下门帘,走进黑压压的店内。
    她打开手机,又以十秒滑动的频率面无表情地刷起短视频。
    不知多少个十秒,雨停了。她把门帘捆起来,露出门外雨过洗尘的清爽景面。
    “我刚在小区门口碰见一个帅哥,真的,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帅的。”走进超市门的田喜一见她就滔滔不绝。
    “他就算提的是纸也觉得跟走秀一样。我看他在门口不走,估计在等人。肯定是女朋友,这年头,帅哥还能有单身的?我要是有个帅哥男朋友…”田喜拿了瓶洗发水,一面走向收银台。
    她听她说话大概知道是谁。只垂眸接过她手里的洗发水扫着码说:“有什么好?在一起后烦心事会更多。谈恋爱很累。尤其是和…”
    他。
    “怎么累?只看他一张脸我就愿意低一头。你该不会认为长得帅容易劈腿所以觉得累吧?”田喜是个实实在在的颜控,“你这是偏见。丑的人就不劈腿花心了?”
    她笑着摇摇头。“你的想法对于成年人来说很不理智。”
    高叁的田喜拿出手机打开二维码。“因为成年人更注重理性。奉献精神越来越少,利己主义越来越多。”
    “这你哪看的?”
    “读《自卑与超越》有感。枝道姐,你是不是好久都不看书了?天天看你在刷视频。”田喜和大她两叁岁的枝道很熟稔。她收回已扫好码付款的手机。“说真的,你才二十,怎么没读大学就出来工作了。我看你给我讲数学题好聪明的…”
    她笑了笑说:“我无聊就刷刷视频看。”低了下头,右手玩着打火机,“感觉上学没意思,就不上了。”
    “跟你说帅哥你也不感兴趣。”田喜认真地看着她。
    枝道把打火机放回玻璃柜里的盒子里,打趣地说:“因为我高贵,男人都配不上。”
    说完这话,她好像又模模糊糊想起那段充斥着战栗和感情的新奇天地。他次次勾引她入彀,她在好奇懵懂的情愫里由他掌控着起伏,无孔不入地被他蚕缚。她总闹出“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的笑话,一次次推翻跟他有关的承诺,说的话却让人听不出真假。
    她老说自己不喜欢他,最后一次和谐的交谈,她说不喜欢他,然后他回她说。
    “枝道,你真让我感觉恶心。”
    晚上十一点,超市准备关门,枝道整理完收银台,跟老板娘说一声再见,掀开门帘准备回家。
    这个小区两年里多了锈破的生活场景。干枯池塘边新生杂草扎在土里,木头搭建的凉亭上的藤蔓已被物业清理干净,草坪里稀少黄枯的短草像四十岁的地中海大叔的头顶,路灯也是亮一个暗一个,发出的光看不清路。时间砍走华丽的衣裳,给这留了一批血淋淋的骨架。
    她曾踏疼的街道小路、背熟的店铺门牌、按出指印的门钮和曾仰视过的四单元第七层楼。因为换了旧了,现反而感觉像是新的。
    枝道熟悉这条路所以没开手电筒,捏着小包带的手指在夜风吹送下指尖发凉。
    她进了小区拐过弯,绕过草坪,再拐个弯,前面是凉亭和小池塘遮挡住她家的单元门。小区是老式铁门,上面十几条镂空竖杠,中间是住户门牌按钮,上面数字已经脱落些多。没有电梯,最高只有七层水泥造的十阶楼梯。
    她望着离家不远的凉亭从包里掏出钥匙。钥匙扣圈在食指上,随走动发出一阵一阵钥匙碰撞声。
    单元门的声控灯在头顶,她跺了跺脚,昏黄迷濛的灯光照得事物依旧模糊,她隐约看见门前左侧草坪站着一个人。
    也或许是棵树。
    背对她的人很高,黑夜隐藏他的衣着,他低着头似在思索。
    她对陌生人已不再上心,于是平静走到门前,挑出单元门钥匙。她低着腰握着锁头插进锁孔里。
    所有锁齿已对上,她漫不经心的往右扭动,门回应的咔嚓一声弹出,她挺直腰,手放在门把上。
    潮热气息突然喷洒在脖间,伴着舌尖濡湿和牙齿咬啮,她的肌肤泛起涩疼,被咬过的肉泛红生欲。
    他蛊惑的气味熟悉地顺着鼻腔吸入肺叶。她又想咳嗽了。
    她下意识捂住嘴,双臂紧缩、全身颤栗得嘴唇都在发抖。
    青年凑到了她的耳边,悄言密语般虚声。
    “姐姐,好久不见。”
    声音依旧纤细而勾人。
    她咳嗽两声,声音沙沉陈败,远没有以前清脆,抽过烟的嗓子含着沙沙的杂音。
    她说:“好久不见。”
    青年走到她身前,她下意识退后两步,低眉晃眼间,她听见他问她。
    “刚回来?”
    她不想与他一番似是老友般的问好,于是敷衍地点了下头,右手便扣住门把想把门拉开。
    青年动作更快,手一推,门又锁上了。
    她扣住门把的五指轻轻动了动,不发一言地放回腿侧,便偏着头看着一簇茶花树。
    他看了她很久,风在两人中间穿梭自如,刮起她额间的一缕乱发,青年眉眼里本是阴霾丛生,但沉默的打量擦去他眸里荤腥。他渐然平复了内心巨浪,右手将她的乱发温柔地别回耳后。
    他问她:“真的不理我?”
    她侧着脸隐蔽地躲开他手掌无意间的碰触。
    她没说话。
    于是压抑两年的郁气顿时泛滥。他压着气继续问她。
    “回来了怎么不去找我?”
    “他们都说你高考志愿填在南方,所以我去找你,我…”他停顿一声,“枝道,你答应了和我一起去北方上学。如果是因为那件事…我已经后悔了。”
    “枝道…我没同意分手,你闹脾气闹两年也消气…”
    她打断他,力倦神疲,“好了,不要说了。”
    他一时僵住抿紧嘴,神经麻痹般呆了手脚,竟控制不住情绪,声音有些失措。“枝道,我真的错了。”
    枝道沉默两声,摸了摸左耳,对他笑了笑说:“天很晚了,你不回家吗?”
    他认真看了她两眼,一分钟后才缓缓收回情绪,也对她笑了笑,“回家?”又低着头吸了吸脸颊肉阴沉了脸说:“我哪来的家。”
    枝道沉默几声,看着草坪上杂乱发黄的野草,又缓缓看向他的裤脚处。
    她紧了紧肩上的包带,仰着脸笑着说:“你考上北一大学了吧?恭喜啊,我高中那会儿就觉得你聪明是个天才,考国内第一的大学肯定手到擒来,现在你这两年怎么样了?我都还不知道你读哪个专业呢…”
    沉默。如雷暴雨前的闷。渐渐扩散。
    “但肯定是北一的热门专业了,听说大叁就可以保送出国留学深造,我觉得像你这种天之骄子肯定是不愿自甘平凡的…你真让人羡…”
    下巴被他猛然用力捏住,他沉着脸,眼神如刀般看着她,嘴里吐露着狠厉的字句。
    “说够了没?”
    他的脸贴近她,鼻息交濡,眼里阴翳。“枝道,你知道我这两年记得最深的是什么吗?”
    “那天。我高兴地拿着录取通知书去找你,敲一天的门,打两百多个电话,坐在地上等了一夜,最后是别人告诉我你们已经把房子卖了,再也不会回来。”
    “于是那天我发誓,如果找到你,我绝对会折断你的腿用条链子拴在床上让你涨涨记性。枝道,你不是一直怕你父母知道我俩的事吗?”他的手紧紧捏了捏。“临走前,你说,你只是出去走走。你骗了我。”
    她忍住颤抖任他碰着,稳住情绪说:“那这次我们好聚好散。”
    他说:“从来只有好聚,没有好散。”
    枝道败下阵,头疼又来。她抬起手用大拇指按了按太阳穴,半分钟后说:“我困了。有事明天再说吧。”
    他看了她一眼,放了手从兜里拿出手机,指纹解锁后低着头直接点开电话界面说:“手机号码说一下。”
    她沉默许久,等得他轻轻皱眉,抬眼看着她,并摇了摇手里的手机。
    她暗叹一声,迅速报了串数字准备绕过他便走,随着身侧传来“你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的电子音,她的领子被人拉住。
    “又骗我?”
    “...我的手机昨天掉厕所了。”
    身后那人沉默着,却是意料之外放开她,声音温和:“你不愿说没关系。明天我找你,我们一起吃个饭。”
    她下意识摇头拒绝,却被他双手捧过脸,强迫地在她唇上亲啄一口,放开后便笑着。“明天见。”
    随即转身离去。
    枝道呆怔地摸了摸唇,似有青春弥漫和奢侈的气味,她放了手,迷蒙地记起一个少女,对少年的唇蠢蠢欲动。
    一个自以为征服他也能征服社会的天真少女。
    她望着他离去,那晚灯暗得实在看不清他的身影。
    现在她眼里只有黑色,看什么都是黑,眼盲心也盲。她想起高考结束还有这两年的那些事儿。
    她笑了,眼角些微发红。
    明白,你个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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