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这日起,易星华收敛许多,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也不差甚么,等闲不出屋门,免得引火烧身。
他闷得无聊,便悄悄喊几个小厮伙夫进来赌钱,十赌九输,偏又乐此不疲。
时日久了,下人们不免将他当做冤大头,轮番与他周旋,将谢夫人赏下来的银子和月例搜刮一空。
易星华手痒难耐,又不敢问谢夫人讨要,穷极无法,只好故技重施,将房中不打眼的贵重物事偷偷运到外头。
他或卖或当,大大小小换了数百两白银,也不过堪堪捱到入冬。
这日,柱国大将军到访,他往正房给谢夫人送东西,两人在廊下撞了个正着。
身着朱红色蟒袍的鬼面男子眯着眼睛瞧了他好一会儿,方才认出他,不悦道:“你怎么胖了这许多?”
易星华悚然一惊,低头看看自己圆润的腰身,脸色瞬时变白。
恰在这时,谢知灵如鬼魂一般出现在身后,凉凉地道:“太油腻的话,母亲会觉得倒胃口呢!”
言下之意就是,他的地位岌岌可危,说不得甚么时候便要卷铺盖走人。
他踉踉跄跄奔回屋里,对着铜镜细看,发现自己不止身材变形,脸也圆了好几圈,再无昔日里的倜傥风流。
所谓居安思危,未雨绸缪,这晚他再不敢多吃,战战兢兢地绕着院子快走了七八遭,又从过目不忘的脑海里寻出五禽戏的图样,一板一眼地照着练了起来。
直到叁更时分,谢夫人才在丫鬟的陪同下过来。
易星华如往日一般为她卸下钗环,宽衣解带,见贵妇人如两年前一般体态丰满,风韵动人,心中的危机感更重。
这样宽和大度的夫人,这样堆金积玉的家业,哪个想要吃软饭的不削尖了脑袋往里钻?
“夫人……最近似乎格外忙碌。”他梳顺如云青丝,动作轻柔地为她按摩头皮,小心翼翼试探着,“钱哪有赚得完的时候?还是要多多顾惜身子。”
谢夫人这日倒有些谈兴,轻轻“嗯”了一声,闲话家常道:“临近年底,十来个铺子这一年的入账支出都要盘点清楚,着实费神。好在今年有许掌柜,他脑子活,算账又快,倒帮了我不少忙。”
见易星华表情茫然,她提醒道:“你不记得许公子了么?便是和你一同入府的那位。我见他有范蠡之才,便将他放到铺子里历练,前阵子已经升做掌柜。”
易星华心里“咯噔”一声,强笑道:“记得,记得,夫人……夫人这么晚才回来,原来是和他在一处盘账。”
那姓许的卖相不错,又会钻营,若是借着职务之便自荐枕席,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重,他解开谢夫人的里衣,隔着肚兜轻轻抚弄两团饱满的玉乳,使出浑身解数将她撩拨得气息不稳,媚眼如丝,一路抱进床里。
阳物紧抵湿淋淋的肉缝,来回摩擦,不住点火。
待到谢夫人受不住,轻声催促时,易星华这才挺腰捣入香软玉体,九浅一深地肏干起来。
这一夜颠鸾倒凤,酣畅淋漓,万种缠绵滋味,自不必说。
翌日清晨,易星华抱着香馥馥软绵绵的妇人正睡得好,有小厮煞风景地急急拍门,大叫道:“夫人,夫人,小的来给您报喜!”
“甚么喜事值得这般大呼小叫?”易星华颇有些不悦,又不敢擅作主张,起身为谢夫人披好衣裳,自去开门。
那小厮惯常与他赌钱,还算熟稔,这会儿眼神复杂地瞧了他一眼,跪在地上报喜:“夫人大喜,何公子考中了探花,宫里将喜报送到了咱们府上,公公还在前头等着,请您拿个章程!”
易星华的心如同拴了块大石头,直直往下沉。
谢夫人面露喜意,换了绣满宝相花的绛红色衣裳,备好丰厚的赏金打点公公,又使小厮准备红绸,将谢府装点一新,在大门外燃放鞭炮。
不多时,亲朋好友得了消息,纷纷前来道贺,随从车马将门前堵得水泄不通。
何公子赴了琼林宴,得了陛下不少赏赐,骑着高头大马,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回来,一路上说不尽的风光热闹。
见到谢夫人,他翻身拜倒,神情激动地请求认她为义姐,以全这一场知遇之恩。
谢夫人感慨他知恩图报,笑吟吟地应下,小厮们七手八脚地扶探花郎起身,迎入府中,一应待遇自与往日不同。
易星华茫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热闹,一会儿嫉妒何公子春风得意,占尽风头,一会儿害怕他和谢夫人顶着义姐义弟的名头,暗行苟且之事,遂亦步亦趋地紧跟着谢夫人,唯恐她落单。
谢夫人察觉他状态不对,避开众人柔声安慰他:“你也不是池中之物,若是有心,开了春便将书本捡起来,苦读一年半载,中个状元并非难事。”
易星华没有领会谢夫人的善意,反倒疑神疑鬼,觉得她话里有话,这是厌烦了他,打算找个由头赶他走。
他立时红了眼眶,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噗通”一声跪下,说的话却很有些僭越:“我知道夫人瞧不上我,嫌我又懒又馋,又肥又丑,比不得甚么精明掌柜、甚么俊俏探花!可我……可我好歹是夫人正式收用过的,这一二年服侍夫人尽心尽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夫人怎么能翻脸不认人,对我说这样无情无义的话!”
谢夫人愣了愣,哭笑不得:“你真是猪油蒙了心,胡说八道些甚么?还不快起来,没的惹人笑话。”
易星华抬起袖子往脸上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却越掉越凶,自己也觉得这副模样形容可憎,上不得台面,又是羞惭又是气苦,顾不得上下尊卑,爬起来转头就往正院跑。
谢夫人诸事缠身,无暇哄人,直应酬到半夜,方才得了个空子,亲自提一盏灯笼过去寻他。
她推开房门,见易星华和衣躺在床上,侧身背对着她,一动不动。
“这么早就睡了?”习惯了他的小意殷勤,这会儿没人服侍,谢夫人有些不适应,又见桌上摆着的饭菜一筷子都没有动,暗暗叹了口气,“我在前头忙活了大半日,连晚膳都没来得及用,起来陪我吃两口罢。”
易星华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依然不肯动弹。
谢夫人摇了摇头,自去铜镜前拆卸头面。
她假意翻检妆奁,随口找了个由头,问道:“我昨日掉了个东珠做的耳坠,里里外外寻了个遍也未曾找到,你见过没有?”
耳坠自然是没有丢的,这会儿好端端躺在她的卧房。
递出去的台阶在易星华这里,倒成了引爆情绪的火药。
他做贼心虚,兼之压了满肚子的火,听了这句话,猛然翻身坐起,嚷道:“我知道我吃里扒外,偷鸡摸狗,行事不光彩,也知道你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与我计较。可我再怎么不像话,也不至于将你的贴身之物拿出去卖,若是落到不干不净的人手里,教他们拿着臆想意淫,恶心的是你还是我自个儿?”
谢夫人听得目瞪口呆。
易星华破罐破摔,将内心的自卑和忧虑一股脑儿倒了出来:“我知道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我和那两位没法比,周将军对我不满意,二小姐更是恨极了我,嫌弃我配不上您。便是您自己,怕是也觉得我乏善可陈,只是碍于情面,不好说出来让我难堪。”
“我没有……”谢夫人皱了皱眉,柔声宽慰他,“你想得太多了。发卖物件、聚众赌博的事,我确实知道,可你行事有分寸,从不出格,我私底下吩咐他们顺着你的心意,只当寻个消遣。”
“堂堂七尺男儿之躯,日日困在这后宅之中,难免苦闷。”谢夫人坐在床沿,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我总怕你受委屈,怕你在我身边不自在……”
看清她目光中的温和与宽容,易星华理智回笼,意识到自己误会了她。
她不止没有嫌弃、厌恶他,还非常体谅他,处处为他着想。
他的脸颊火辣辣地烧起来。
犹豫半晌,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嗫嚅两下嘴唇,说出最后一个、也是横亘于二人之间最大的隐忧——
“可……可夫人的肚子一直没有好消息,我总觉得是我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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