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是开了床头的壁灯,怀里塞着柔软的抱枕,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盯着头顶涣散的光芒很久才入睡。
没想到在梦里又遇见了黎诩,对方侧着脸庞,让他帮忙在伤口上贴创可贴。
梦中的舒愿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却分不清碰到对方的脸时那瞬间的手感是否真实。
黎诩笑着问他:“如果哪天我为你而受伤,你会不会心疼?”
舒愿想问,好端端的,为我受什么伤?
但他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次日回到学校,班里的人在议论纷纷,说什么“打残了”“篮球场”“压下来了”,舒愿通通听不懂,只有夹杂在其中的黎诩的名字让他提心吊胆。
早读还没开始,全皓朗转过身来跟他八卦:“诶舒愿,你不是跟校霸挺熟嘛,知道他现在怎么个情况吗?”
舒愿有种全世界都知晓真相就他一个被蒙在鼓里的感觉:“什么意思?”
“也是,你晚上不在学校,不了解正常,”全皓朗推了推眼镜,“昨天下午放学后,校霸带人群殴高三一男的,把人给打残了。”
舒愿如遭当头一棒,这一棒直接把他从昨晚离奇的梦里打清醒过来了。
“他昨天放学后和广铭森打篮球去了。”他说,自己都没意识到心中的天秤偏向了黎诩那头。
全皓朗哈哈两声:“打完篮球就打人呗!广铭森昨天晚修就没出现过,宿舍也没回,你能相信他只是请假了吗?”
能相信吗?能相信黎诩没有组织群殴事件吗?
许多话萦绕在嘴边,舒愿却一句都问不出来了。
他有太多疑问,好像每个疑问他都能找到解释的出口,但在求得证实前,所有解释都是猜测。
早读期间,崔婵娟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她站在讲台上拍拍手掌,全班立刻静了下来。
“关于你们口中讨论的事,”她厉声道,“没有亲眼看到,只听他人天马行空地编造,那便是口说无凭的谣言。”她敲敲讲台,“下周就要进行段考,我希望你们不要因为莫须有的事情影响考试,明白了吗?”
底下的人稀稀拉拉地回应:“明——白——了——”
“明白了吗!”崔婵娟提高了音量。
这回大家整齐大声地应了。
虽然被班主任警告过,但嘴巴长在各自身上,课间难免还是有人会议论起这件事,毕竟出了名校风好的清禾中学未曾发生过群殴事件,还演变得如此激烈。
黎诩没回学校更是增加了这件事的真实性,舒愿惴惴不安,连着两堂课都听不进去。某个想法呼之欲出,他压制回去,告诉自己不可能。
怎么可能。
黎诩怎么可能是为了他。
那件事的前因后果黎诩怎么可能知道。
理智与冲动相互撕扯,折磨得舒愿脑袋快要炸裂。第三节 课下课后,他冲出教室,穿过回廊跑向了高三教学楼。
15班在四楼的楼梯口旁,离四楼还有两级台阶时,舒愿停住了。
如果谣言是假的,他能承受由自己的冲动带来的后果吗。
答案必然是否定的,但如果谣言是真的呢?
无形的力量推动舒愿踏上最后两级台阶,他双腿打着颤,勉强扶住墙望向教室里面。
文科班比他想象的还要闹,男生女生三三两两扎成堆,表情夸张地仿佛在描述什么可怕的事情。
舒愿快速地扫了一眼,没看见强子,说不上是安心多一点还是不安多一点。他叫住从前门走出来的女生,直截了当地问:“卢正强在吗?”
女生笑笑:“又是来打听昨晚的事吧?”
舒愿心尖儿一凉。
“别问,问就是瘸了,”女生说,“他被打瘸了。”
“他?”舒愿问。
女生点头:“对,卢正强,他被校霸,校霸知道吧?就高二10班的黎诩,卢正强被他打瘸了。”
为什么?
舒愿糊里糊涂地回到班上,别人在拿着语文书课前朗读,他愣怔地看着黎诩的座位出神。
纵使再骇人听闻的谣言,也仅仅是被大家聊作茶余饭后,谁又曾为当事人真正地担忧过?
舒愿从书包里摸出手机,藏在桌底下长按开机键。
趁着老师在上面板书,舒愿迅速低下头解开锁屏,随手划拉了两下,失望地发现从昨晚关机到现在没接收到任何的未读信息或未接来电。
他把手机塞进抽屉,双眼直直地盯着黑板。老师在扩充知识,黑板上写了个“罅”,问学生不借助工具能不能说出这个字的读音和意思。
周围的人乱猜的一大堆,老师随便叫了个学号,舒愿温吞地站起来回答:“xià,裂缝。”
老师拍了拍手,把他所念的拼音写上了黑板。舒愿面无表情地坐下了,就着这个字把自己没想完的事续下去。
人际的裂缝是基于感情所在,裂缝的出现是对感情细节的不重视。
舒愿自认理性地分析着,台上老师不知说了什么,同学们哄笑成一片,舒愿被这笑声搅得脑子里刚理完的思路成了一团浆糊。
啧,不想了。
他把手伸进抽屉,把手机握紧手里。通讯录里的名字少得可怜,休学之后他就把以前认识的人全部删了,所以除去父母,黎诩便是少数存在于他通讯录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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