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合情合理挑不出毛病,五老爷终于不吱声了。
几人说话时,岳定唐作壁上观,看见关家兄弟几人,各怀心思,心口不一。
二老爷刚说完这番话,老大立马就露出不服气的神情,好似二老爷抢了本该由他说的台词,风头都让对方出尽了,反倒将自己沦为丑角。
四老爷则是一脸的幸灾乐祸。
至于几位老爷带来的客人。
岳定唐的目光落在五老爷关诗之身边的青年人身上。
此人约莫比关诗之大上几岁,一身西装三件套,白手套捏着一根文明拐,文质彬彬,嘴角含笑,是个受过现代文明熏陶的绅士,在上海北京或国外,岳定唐对这样的打扮并不陌生。
对方察觉岳定唐的注视,大大方方上前一步,朝他伸出手。
“您好,敝姓影佐,贱名昭康,是诗之的同学。”
一口流利的官话,几乎与中国人无异。
岳定唐与他握手:“影佐先生看起来比我五表舅还大一些,中国话也说得很好。”
“是,我年少贪玩,不肯上学,到了十几岁才知奋进,家父为我请了中文和英文老师,我学习几年之后,就去了英国学习,遇见诗之。这次与他一同回国,听说他父亲病重,我特地跟着他一道回国,看看是否有什么能帮上忙的。没想到,”
影佐叹了口气,惋惜之意流露无疑。
“没想到老爷子还是走了,诗之没能见上父亲最后一面,连日来亦十分难过,我只能陪伴左右,稍作慰藉。”
岳定唐:“影佐先生有心了。”
影佐微微一笑,却并不显得刻意,笑容悲悯而不悲苦,令人望之心头一酸,顿生亲近倾诉之感。
有这几个人在,凌枢的在场也就不显得突兀了。
“三老爷来了!”
不知谁先说了一声,围在门口的关家下人连忙左右分开让出通道。
二人一前一后步入院子。
一个须发皆白,满面沧桑,乍看像六七十岁。
一个面容斧劈刀凿一般,长长的鱼尾纹从眼角拖开,似要游弋到鬓边,只是右边嘴角往下有一大片灼烧疤痕,生生把整张脸给毁了,加上此人目露凶光,眼神所到之处,众人纷纷避开,竟无人敢与他直视。
但,也仅限于关家的人。
起码二老爷四老爷带来的客人,还有岳定唐凌枢等人,非但不生憷,还细细打量了他一番。
在他们观察此人时,此人也在审视院子里的外人。
岳定唐发现,对方的目光在凌枢身上,比其他人多停留了一两秒。
而凌枢——
凌枢好像愣了一下,随后朝对方点头笑笑。
此人面无表情移开视线,像是从来不认识凌枢。
“这位是我们关家三老爷,这是老袁,老太爷生前的随从。”
何管事介绍道。
关三老爷居然比大老爷二老爷还要显老,这样貌形容,说是关老爷子,估计都有人信。
二老爷似乎注意到众人的讶异,便多说了一句。
“老三身体不好,不喜见光,常年在院子里琢磨爱好,之前很少出来见客。老三,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定唐……”
三老爷摆手,沙哑着嗓子打断他。
“不必了,先办老爷子交代下来的正事吧,我那还有个木工活儿没做完。”
关三谁都不打招呼,进来就摆出六亲不认生人勿近的架势,二老爷有些尴尬,又没人给他圆场,只好自己给自己下台阶。
“走走,我们进里屋说。”
里屋就是昨夜凌枢他们将就一晚上的屋子,躺椅被褥都已经被收走了,里头摆上一些桌椅,供主客落座,二老爷当仁不让上了首座,大老爷见状眉毛一扬就要发难。二老爷抢先一步,在众人面前说话。
“老袁,你且过来,你坐我右首。今日我们速战速决,大哥的钥匙丢了,如今钥匙不够,开不了库房,昨夜我们商议之后决定以斧头凿开,老袁你觉得如何?”
老袁望向大老爷:“钥匙如何会丢?”
大老爷没好气:“白日里被老四推搡两把,晚上就发现钥匙对了,那把钥匙天天随身带着,怎么会丢,你应该问老四!”
四老爷腾地起身!
老袁抬手:“四老爷稍安勿躁,现在且慢追究,既然钥匙丢了,就照二老爷所说,用斧头劈开库房吧!”
二老爷一拍大腿:“成,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来人,上斧!”
两名身强力壮的下人拖着两把斧头很快过来,对着库房大门就是一通狠劈。
奈何木门过于结识,两小伙子劈了半天,也只是将门劈开一条三指粗的裂缝。
两人却已累得气喘吁吁。
影佐喝了三壶茶,上了一趟净房,忍不住道:“不如用炸药炸开。”
“万万不可!”二老爷道,“唯恐伤及库房内的贵重物品。”
若是金贵的瓷器名画,炸药威力大小控制不好,就全毁了。
影佐想想也是,不吱声了。
一上午就在关家下人轮流的卖力中流逝,为了让他们尽心,二老爷还自掏腰包分头打赏了些,他也知道如果问几个兄弟伸手要钱,恐怕又是没完没了的扯皮,再想想老爷子可能给大家留下的好东西,咬咬牙就当割肉出血了。
凌枢看着二老爷那一脸精彩纷呈亦觉有趣,目不转睛看得起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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