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今儿日头挺好,我就在这儿坐一会儿吧,”杨骄并不想往百花厅去,里头大的跟自己不熟,小的就更不熟了,她寻了一张石几,拿帕子垫了坐下来,打算等过一会儿再往百花厅里去。
“奴婢见过二公子,见过国公爷”,杨骄正享受着初春的阳光,心里寻思着一会儿在车上得叫晓雨出去一趟,把黄家的事儿给解决了,就听到马家的丫鬟的声音。
“你们怎么叫杨姑娘孤身坐在这里?蕊娘呢?”马之仪远远看到杨骄,便走了过来。
马芯娘跑回自己院子哭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马之仪这里,虽然他知道这消息马芯娘的丫鬟不是说给自己听的,但今天终究是妹妹的好日子,且放着一府的客人不管,叫人知道了,也不像话,便亲自过去劝她,而身边的周承辉,则是马之仪这个做兄长心里一软,请他一同来的,今天是妹妹的生辰,先遂了她的心愿,左右马芯娘年纪还小,等周承辉定了亲,她的心思也就放下了。
周承辉比马之仪看到杨骄更早,只是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在阳光下连头发丝儿都似乎在发光的女子真的是自己以前见的杨骄?她的眉毛有这么黑长?嘴唇有这么红润?甚至连握着帕子的手指,那指甲尖儿上都氤氲着珍珠般的光华!
“见过靖国公,见过二公子,”等马之仪他们走到跟前,杨骄已经敛衣起身行礼,“二公子误会了,是我看这园中景致颇好,便多留了一会儿。”
“那杨姑娘自便,”马之仪心里记挂着妹妹,向杨骄一拱手,又嘱咐了府里的丫鬟好生服侍,便告辞离去。
马之仪跟周承辉刚离去不久,就见一个婆子过来,招手叫了那两个马家的丫鬟过去,杨骄心下诧异,心道这次马芯娘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了?
“没想到表妹生辰,你居然会来,”杨骄正在考虑要不要往百花厅去了,就见花树后周承辉悠悠的转出来。
“啊,”杨骄吓了一跳,福身道,“见过靖国公,”这马家的规矩还真是,“二公子怎么叫国公爷一个客人落了单?”
周承辉可是花了些小心思,才“落单”的,“没事,芯娘的院子,我不方便过去,就拐回来了。”
你是走到马芯娘的院子前了,才想起来不适合过去?杨骄根本不相信周承辉的话,但她没必要为这样的事跟他费口舌,颔道道,“国公爷说的是,芯娘也十一了,就连臣女,也不方便在这里跟国公爷单独相处的,臣女告退。”
因着有了要嫁他的决定,杨骄越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意不避嫌忌了。
“咱们又不是头一回单独相处,你放心,马家的丫鬟我都叫人支开了,”周承辉看着杨骄身边的青梅青杏,无赖的一笑,“至于她们,想来也不会卖了自家主子。”
叫周承辉这么一说,好像自己跟他有什么私情一样,杨骄的脸霎时红了,“前次是无意中偶遇,臣女还要到百花厅去呢……”
“这次也是偶然相遇,我根本没有想到今儿你会过来,”周承辉上前一步,挡在杨骄身前,“你好像比以前长高了,都到我肩膀了。”
“你起开,”这个登徒子,离自己这么近,杨骄的脸更红了,“国公爷若有话,就请快说,若没有,臣女真的要走了,”说罢一低头,夺路要走。
好不容易从马之仪脱了身,又堵了杨骄,周承辉哪里会这么容易的叫她走了,“你刚才在想什么呢?我猜一定又在想着对付什么人吧?”
原来自己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杨骄是真的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去抚脸颊,这样可万万不行,“没有,是国公爷看错了,臣女心里赞叹这归德侯府的园子建的别致。”
这丫头,嘴倒是硬的很,偏心也挺硬,“你就诓我吧,我还不知道你?不过上次的事儿,你还没有谢谢我呢!”
“上次什么事?臣女又要谢国公爷什么事?”这人真是锱铢必较的可以,杨骄可想不出来自己什么时候又欠了这人的人情,“还请国公明示,还有,那固元丸,不知道太子妃娘娘用后,身体是不是好了许多。”
这丫头倒真跟自己挺像的,一点儿便宜都不给别人占,周承辉现在发现,还是杨骄最对他的脾气,轻嗤一声,“我原以为你是个良善人,没想到手也够黑的,更没想到的是,”周承辉弯下腰,离杨骄更近了,“咱们两个居然能想到一块儿去了,不过么,你还是得谢谢我,若没有我,你们河内府老家的族老们,怎么能这么快的到盛京?”
自己长了一张可以随意被人轻薄对待的脸么?杨骄一股怒意冲到眉间,“靖国公慎言,您的话臣女竟然听不懂!臣女伯父派人过去了,自然会负责将人接过来,臣女竟不知道杨家的家务事,跟靖国公有什么干系?!”
居然有人比自己还能睁着眼说瞎话,而且还是个俏生生的小姑娘,周承辉心头闪过一丝兴奋,脸上的笑容更盛,“原来是这样啊,啧啧,跟本公爷居然没有一点儿关系?唉,我还以为这里头有我一份功劳呢,这样吧,那我以为可要叫下头的人殷勤着些儿,省得再有什么事晚一步,白出了力,也落不着好儿。”
什么意思?难道周承辉叫手下的人盯着自己?还是盯着长兴侯府?杨骄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情,心里一虚,再想到自己可是跟祖母商量好了的,要谋国公夫人的位置,声音又小了一些,“国公爷日理万机,哪里闲功夫去管那些角角落落的小事,刚才是臣女唐突了,还请国公爷见谅,臣女告退。”
说罢杨骄一福身,就要带了青梅她们逃跑。
刚才还跟自己对呛呢,这怎么忽然就成了没捻儿的炮仗了?难道是被自己吓着了?
周承辉好不容易才见杨骄一面,怎么舍得就这么放她走,忙一扯她的衣袖,“我刚才胡说呢,你不认我的功我也没生气,我跟你说,你一个女儿家行事到底不方便,你要是想做什么,只管跟我说,我帮你就好,就像那个姓杜的,不过是个小人,你理他做甚?”
“姓杜的?”杨骄猛然回头,吃惊的盯着周承辉,“原来你真派人盯着我?”
杜如柏跟着自己的姨母去了古家,杨骄却没有真正的放心,而是叫人小心盯着古家的一切,有什么异样的情况,都会通过晓雨告诉她知道的。
周承辉见杨骄变了脸,立马醒悟自己一时口快说漏了嘴,忙解释道,“你莫生气,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吧,手眼通天的,没打算查你,只是下头人报上来了,我没注意就看到了,实在是觉得那样的人,不值得你费神,才多嘴一句。”
一个举子,住在一个当姨娘的姨母家里,不爱惜名声也就算了,只是还跟自己的表妹拉拉扯扯,被人发现了,却不肯明媒正娶,只肯纳其为妾,还以自己的身份相要挟,“我看那边再闹上一阵儿,没谁儿古家会来侯府寻事的,不如我叫人去压下来,也省得累了侯府的名声。”
为什么要压下来?杨骄扬眉冷笑,“杨家跟他杜如柏有什么关系?要闹也应该上成都闹去,这样的人,我家是万万不会再见的,何况那古家也是,府里住着个外男,不知道看好门户么?”
这件事杨骄已经收到消息了,杜如柏跟他的那个表妹,不过是一个有心,一个有意罢了,只是偏这有意的跟有心的在价钱上谈不拢,古家的幼女是嫡出,就算是填房也是要当正妻的,而杜如柏自恃才高,还想着金榜题名之后,高门娶妇呢,只肯纳其为妾,这样的人品,说起来杨骄都觉得脏了嘴。
若是古家那边真闹到侯府来,反而好了,左右杜如柏跟彭氏只是远亲,彭氏也不在府里,而借着这个由头,杨家彻底跟杜如柏撇清关系。
杜如柏因为这事坏了名声,以后便是高中了,前程也是有限的。
周承辉不明白杨骄为什么提起杜如柏来,脸上不自觉的便带着散不去的恨意,这恨意让杨骄在春日的阳光中也如一块化不开的冰,叫周承辉一阵心疼,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抚上杨骄微蹙的眉尖,“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就是个举子么,品性不端,就老实再读几年书好了,左右他现在有了得意的岳家,不缺衣食……”
“国公爷,您做什么?”杨骄身边的两个丫鬟眼睁睁的看着周承辉的手伸到了杨骄的脸上,吓的面都白了,青梅一下子就跪在了周承辉跟杨骄中间,“求国公爷叫我家姑娘回去。”
☆、第75章 七十五安慰
七十五、
杨骄也被周承辉贸然的动作吓到了,不过这惊吓也只让她有片刻的怔忡,更叫杨骄惊心的是周承辉看着自己的时候,那双凤眸里满满的疼惜,叫她无端的心尖儿微颤,“青梅退下吧,国公爷只是一时想到了别的事,无妨的。”
虽然杨骄给周承辉找了“合理”的解释,可两人的气氛还是尴尬起来,周承辉心里暗骂自己太过冒失,这样一来,反而不好再跟杨骄说话了,“那你回去吧,我也该走了。”
“国公爷,你,”他们难得能见上一次,想想周承辉应该活不到他订亲,杨骄心里便跟火烧一样,“您身上肩负的不是止是一人的希望,还请国公爷多加珍重自个儿,常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
今天自己在周承辉跟前的表现太糟糕了,杨骄原本要为了家族嫁给周承辉的心思已经歇了不少,但是周承辉却一定是要好好活着才行。
这是杨骄第二次提醒自己了,又是如此敏感的话题,周承辉笑容微敛,沉声道,“你知道什么?”难道太子府里,还有自己和母妃看不到的地方?
“臣女不过有感而发罢了,国公爷手眼通天,自然也猜得出康王府的蹊跷,一个王爵之位,尚且能让一母所出的同胞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为了打压亲弟无所不用其极,何况国公爷您所处的位置,”杨骄将自己想好的说辞一一道来,“在臣女想来,更是举步维艰,尤其是那些防不胜防的暗箭,”她举起纤细的食指向上指了指,“那个地方,足以叫人抛弃一切。”
“你是在提醒我,祸起萧墙么?”周承辉已经从震惊中冷静下来,他俯身盯紧了杨骄的眼睛,“这不是第一次了,只是因为我那两个堂叔?你觉得我会相信?”
“这也不尽然,国公爷也知道,臣女的祖母身有所长,看到的自然也比旁人多一些,臣女也是无意中猜到了康王府的一些事,再想想太子府中的梁嫔娘娘,深以为骇,梁娘娘的为人心性,国公爷不用臣女再多说吧?”
周承辉死的时候,周璨还没有登基,梁氏就敢为了自己儿子还看不到的未来,就暗算主母所出的嫡长,足见梁氏心黑胆大,而这种心黑胆大,明显是超出了周承辉跟梅氏的意料!
“国公爷您又担负着整个大晋的未来,又常年不在太子府,而太子妃娘娘……”
杨骄略顿了顿,梅氏说起来在盛京城里口碑很好,太子府貌似也风平浪静,可任由一个太子嫔坐大,其中未必没有她意冷心灰之下,放纵的结果,而这恶果,最终落到了她唯一的儿子身上,“臣女冒昧多言,还请国公爷见谅,”
这个时候的周承辉脸上俱是与他年龄不符的冷冽,杨骄有些不敢与他对视,可又觉得如果此时躲闪了,便是心虚的表现,硬挺直了后背直视他的眼睛。
“我肩负着大晋的未来?你这么看的?还是……”周承辉蓦然想起杨骄还有个叫高瑛的老师来,“高先生这一向可有信来?”
怎么就忽然转了话题?杨骄不由啧舌,“我每旬都会写信过去请安,只是都是高家姐姐回信给我,听闻先生回乡之后,在山中筑一竹屋,潜心修书……”
周承辉自己都要表扬自己一下了,他怎么把自己这位“老师”给忘了?那可是个有大才的,不然也不会叫顾培正顾忌颇深,一心打压,最后还贬回了老家去,“真是太好了,你就是我的大救星,哈哈!”
杨骄愕然的看着仰天大笑的周承辉,不知道他那根儿筋又抽了,“靖国公,您这是?”
“没事,我好着呐,你真是我的福星啊,你说吧,有什么事想办却不好办的?只管告诉我,我都帮你办好喽,不过么……”周承辉眉眼带笑的看着杨骄,“细论起来,咱们还是师兄妹呢,不用像以前那么外道!”
“师兄妹?跟国公爷”杨骄猛然想起,好像周承辉说过,高瑛给他校过笔锋,这也算先生?好吧,他说是就是了,“臣女比国公爷痴长三月,国公爷若是归如先生门下的话,也是师姐弟才对。”
姐弟?这叫什么话,他才不要跟杨骄当“姐弟”!周承辉好看的浓眉一挑,“我七岁之时,得高先生指点,入门比你早了好多年吧?高先生门下可不以年龄论长幼!”
你怎么知道高先生门下不以年龄论长幼?看着一脸肯定的周承辉,杨骄不由莞尔,“高先生门下是不以年龄论长幼,因为先生至今,只有我一个弟子!”
“谁说的?那我是什么?当初皇爷爷叫先生为我校笔锋的时候,其实就是将他当做我的先生了,”周承辉从来都是理直气壮,从腕上褪下一串缀了祖母绿佛头砗磲珠,“不论是入师门的早晚,还是学问的深浅,我都当得你一句师兄,杨师妹,愚兄也没有什么好东西给你,这珠子是太后娘娘亲自为我求的,你拿去吧。”
若不是现在是初春时节,杨骄都要以为周承辉是中暑热坏了脑子,她惊诧的看着周承辉伸到自己面前的手串,“靖国公,您连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都不懂,居然还敢跟我论学问?”
他当然懂,可他不是就想送杨骄一点儿东西,叫她看到自己送的东西的时候,就能想起他么?“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我如今是你的师兄,便如长辈一般,长者赐,不敢赐你不知道?”
这人怎么一会儿成熟沉稳,一会儿又如孩童般胡搅蛮缠?杨骄真想请自己祖母给周承辉扶扶脉了,这万一是个脑筋有问题的,“国公爷就当臣女不懂礼数吧,等将来先生亲口说了您是臣女的师兄,臣女再接您的见面礼不迟,”
说完杨骄又一福身,再不理会周承辉,径直带着两个丫鬟,走了。
见杨骄不顾自己转身离去,周承辉也没有生气,他看着阳光下杨骄袅袅远去的身影,忽然发现,其实有些姑娘还真是挺漂亮的,就是生气的样子,也叫人整颗心跳的如鹿撞一般。
周承辉转转捻着手中微凉的砗磲珠子,暗笑自己也是晕了头了,怎么脑子一热,就将自己贴身戴的东西拿出来了?也怨不得人家不会收了,不过么,这以后她成了自己的师妹,他这个师兄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关心她了。
马蕊娘兄妹足足哄了自己的寿星妹妹有半个时辰,也没有哄得妹妹露个笑脸儿出来。
后来马芯娘听马之仪的人送来消息,说是周承辉有事,走了,原本已经收住的泪水又落了下来,刚才她一直哭,为的是将自己伤心的消息传到周承辉耳里,叫他过来哄一哄自己,可万没想到,周承辉心肠这么硬,居然就这么走了?!
这下马芯娘假哭也变成真伤心了,直接一扭身子冲回自己的卧房,扑倒在锦被上放了声。
妹妹大了,马之仪也不好跟进去,无奈的看着马蕊娘道,“你进去好好劝劝吧,有些事,不是咱们能强求的,我看承辉也不是任人左右的性子,这婚事,他不点头,只怕两宫也没有办法。”
马蕊娘可是见过周承辉在两宫跟前的模样,一个娇儿撒过去,太子跟太子妃只怕也当不得家,不由颔首道,“哥哥说的是,你自忙去吧,我进去看看。”
等马蕊娘送走马之仪,转身进了妹妹的内卧,也不劝她,只抱了杯清茶坐在那里小口品着,而那边马芯娘见姐姐没有动静,也不敢胡闹下去,渐渐收了声,只是人并不坐起,睁着大眼睛盯着拔步床框上的西番莲纹样发呆。
“你今天都十一了,出阁也是转眼间的事儿,母亲去年已经叫人下江南置办料子了,只怕也开始给你置嫁妆了,”马蕊娘见妹妹不哭了,放下心里的甜白瓷茶碗,挥手叫屋里的丫鬟都下去,才温声道。
听到说自己的嫁妆,马芯娘躺不住了,一翻身闷声道,“你少拿我做伐子,明明是给你置嫁妆,跟我有什么关系?!跟别人儿不知道你要跟康王府二公子订亲了一样!”
周徇马芯娘也是见过的,虽然心里只装着周承辉,可马芯娘也不得不承认,周家宗亲里,数周徇长的是最好的,以前还能说周徇空有一副好相貌,却是个被祖母养在怀里的绣花枕头。可没想到周徇居然舍身救下了周承辉,还得了个四品将军的衔,跟着康王赴宣化了,现在盛京城里谁不说周徇有勇有谋,连母亲私下里也常说幸亏跟老王妃定的早,不然这么好的女婿未必轮得到马家!
“我是要跟二公子定亲了,咱们这样的人家儿,哪里会等着订亲才备嫁妆的?我的嫁妆,现在除了首饰头面跟绣品,早就备好了,这回啊,除了去江南给我置办时新的料子,就是给你挑好木材了,你以为这箱笼的材料都是易得的?”马蕊娘轻敲马芯娘的拔步床的阑干,“就这么一小块紫檀,都不好寻去!”
听马蕊娘说的仔细,马芯娘心里也信了母亲开始为她备嫁妆的话了,脸一红将头埋在枕上,“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这亲事还没有订呢,就跟个碎嘴妈子一样了。”
“你下头还有三哥呢,我才多大,急这些做什么?娘也是太闲了,”嘴里抱怨着,马芯娘却不由自主的竖起了耳朵,想从姐姐这里得到更多的信息,难道太子府那边有信儿过来?
“你以为我跟你说这些,只为逗你玩儿?我是想告诉你,咱们这样的人家,吃的用的,都是这世上最好的,便是你我的嫁妆,长辈也会竭力为我们准备最好的,可做为儿女,却不能只安然享受富贵荣耀,若是这棵大树倒了,你我又该如何自处?”
又来了,马芯娘颓然的倒向床内,做为女儿家,尤其像她这样的女儿,不就是为了享受世间最好的一切才来到这个世上的么?从祖父母到伯父母,还有父母,哪一个不是这么说的?可偏偏到了自己这个姐姐这儿,大道理层出不穷,将原本的亲情说的你来我往,跟交易一样,“不听不听我不听,有祖父,有伯父跟爹爹在,还有大哥二哥呢,马家怎么会倒?”
自己这个妹妹,根本就没有长大呢,看不到家人的艰难,可偏有牛性的很,马蕊娘叹了口气,“这天底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们这些马家的子孙,所能做的,就是将祖宗留下的家业传承下去,你我终是要出嫁的,难道还能靠着娘家一辈子?”
“不是还有表哥的么?有他在,咱们怕什么?”想到周承辉,马芯娘不由羞红了脸,她的将来有什么可担心的?只要嫁给周承辉,连马家也不用再为将来担心。
马蕊娘轻轻抚着妹妹的头发,“表弟也只是咱们自己在家里叫叫,在外头,他是靖国公,而且侯府的一切都是凭着马家先辈们拼来的,并不是靠着谁得来的,”
“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侯府的一切都是圣上赐的,表哥就是未来的君王,又有什么不同?”马芯娘心里很不耐烦跟马蕊娘讲这些,如今却不得不努力的想先说服姐姐。
这个亲妹妹竟是个说不通的,也就是因为两人是一奶同胞,马蕊娘才会耐着性子跟她换个角度讲道理,“你的心思家里也不是不懂,可是那边是君,咱们是臣,历来只有君让臣死的,哪有臣子要求君上做什么的?”
妹妹这么糊涂,马蕊娘如何肯叫她往那深宫里闯?“你且歇了这心思吧,没事好好将女四书抄上几遍!”
“不是还有表姑母么?她最喜欢我了,只要你们肯透露出这层意思,表姑母一定会选我的,年龄不够又如何?表哥也不过十四!”两姐妹既然说开了,马芯娘也顾不得羞耻,瞪着水莹莹的大眼睛道,“那些跟表哥年纪相仿的姑娘里,有比我强的么?”
“有没有比你强的我不知道,可比一聪明的一定有!”马蕊娘没想到妹妹竟然狂悖糊涂,不由也动了意气,“你成天规矩学着,诗书读着,就学了这些?这等不知羞的话也说的出?”
姐姐居然敢骂自己“不知羞耻”?马芯娘又一次放声哭了出来。
马蕊娘被妹妹哭的头疼,偏今天又是亲妹妹的生辰,外头还有许多亲友呢,“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除了有一张好脸外,还有什么?外头一府的客人,你一个做主家的,就敢将人扔在百花厅快一个时辰了都不露面,这样的主母,你叫太子妃娘娘哪只眼睛看得上?将来国公府又怎么敢交到你手里?”
“我今天劝你,是叫你放聪明一些,如果存了大志,就要想清楚现在该做什么,不然人心不足,就是在为家里招祸!祖父为国尽忠一生,伯父父亲整日奔波,祖母伯母辛苦操劳维持的归德侯府,不是叫你败坏的!”对着被诗书教迂了的马芯娘,马蕊娘只能用重锺去敲了。
马蕊娘还是头一次对妹妹这么疾言厉色,床上的马芯娘有些吓住了,立场噤了声,半天眼泪如珍珠般落下,可怜兮兮的望着姐姐道,“我怎么不好了?琴棋书画那一样不出色?规矩仪态也是宫里嬷嬷教出来的,盛京城里比我强的女儿有几个?再说了,这些话我也就是对你说说。”
她抽了抽鼻子,从枕下拿出一块帕子将眼泪擦了,“凭什么表姑母会看不上我?以后表哥得了大统,我根本不用像伯母跟母亲那样去操心那些俗务,你根本不懂,你什么也不懂,我只是在伤心,明明今儿是我生辰,我不高兴,表哥却连看都不看我一下,他太狠心了!”
原来自己这个妹妹是个长了一张聪明脸的榆木疙瘩,马蕊娘抚额,“表弟是太忙了,而且你们年纪也大了,怎么能像小时候一样?你梳洗吧,外头还有客人呢,至于以后你会怎么样的话,万不可对外人提起,表弟的婚事,两宫也不过些微露出了些意思,外头还没有风声呢,再说了,你的年纪也不合适,应当不会在遴选之列,”
现在马蕊娘真的是庆幸自己妹妹年纪小了。
“所以我才想见表哥,我想叫他在太后跟前将亲事推上几年,等我及笄,左右这盛京城里,谁能比咱家跟他亲近,”马芯娘的声音越来越小,精致如画的眉眼上也拢上一层绯色,“跟他年纪相仿的那几个,根本就不能跟我比……”
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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