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也许是郭业临时起意要陷害微臣,也未可知。”
“那你和郭业原来有过节?”
“往日无冤近日无仇。”
“既然郭业和你无冤无仇,为何要陷害你?”
“这……”
李二陛下长叹一声,道:“告诉你,李行廉,你这完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事实上,今天秦国公根本就不知道朕在屏风后面。”
李行廉眉头一皱,道:“陛下,你这话说得可有点过了……秦国公乃是长安令,长安府衙之内的事情,岂能瞒得过他?”
郭业苦笑道:“实不相瞒,今日是郭某人初次来府衙视事。要说对府衙的了解,在下不比李侍郎您强多少。”
李二陛下道:“岑文本,你告诉李侍郎,是谁把朕引来长安府衙的?”
岑文本冲着李行廉摇了摇头,道:“是在下把陛下引来此地的。”
“你……”郭业和李行廉一起惊呼出声。
事到如今,李行廉当然不能说李二陛下今天的目的,是暗查郭业是否徇私枉法,只得道:“李侍郎。刚才我不是说了吗,今天我来府衙,是为了舍弟的官司。秦国公铁面无私油盐不进,没奈何,我这才把陛下请了过来。”
“这么说,您是想让陛下在秦国公面前为令弟求情?”
“正是。”
“那我就不明白了,求情总得当面求吧?陛下躲在屏风后边,算怎么回事?”
“这个……其实是这么回事。舍弟的官司这不还没判吗?在下把陛下请来,为的是以防万一。万一舍弟的官司输了,那就请陛下为舍弟求情。那万一舍弟的官司赢了呢?陛下也就不用出面了。”
“哼!就算你说得有理。为人君者,这么鬼鬼祟祟,成何体统?”
李二陛下道:“你先别管别人的是非。单单说你自己,出言诋毁先皇,该当何罪?”
事到如今,李行廉也索性是破罐子破摔了,道:“请问陛下,何谓诋毁先皇?”
“难道还用朕重复吗?你说先皇道德败坏,可是朕亲耳所听。难道你还想抵赖不成?”
李行廉正色道:“陛下所言,微臣不敢苟同。先皇贬人夫纳人妻之事,可不是微臣所捏造,而是已经发生了的事实。这等行为,微臣说一句道德败坏,不知如何能称得上‘诋毁’二字?还望陛下教我。”
“这……就算称不上是出言诋毁先皇。但孔圣人都说要‘为尊者讳’,朕问你个对先皇不敬,你可心服口服?”
“微臣愿领不敬先皇之罪!”
不敬先皇,充其量也就是罚铜,难解李二陛下的心头之恨,他继续说道:“还有你说朕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又怎么解释?”
李行廉满脸无辜之色,道:“陛下,难道您非要微臣说您是高祖的不肖子孙才成?”
“你……好,这句话朕不跟你计较。但是你诬陷朕强抢民女之事,总是证据确凿吧?哼,不准秦国公调查,直接要求秦国公出公文,说是朕抢了你的兄弟媳妇。这你又要怎么解释?”
李行廉再次跪倒在地,道:“陛下,您可敢对天发誓,此事绝非您所为?”
“有何不敢?苍天在上,后天为证。我李世民在此发下誓言:朕从来就没见过什么吕艳娘,更没把她纳入后宫。如违此誓,天厌之,地弃之。”
李二陛下把重誓发完,又冷冷地看向李行廉,道:“现在李侍郎又怎么说?”
皇上一般情况下说话,都叫金口玉言,更何况是对着天地发下的重誓呢?李行廉当时就信了。他脸色一变,再次叩首,道:“微臣愿领诬陷陛下之罪。”
李二陛下道:“郭爱卿,你说对李侍郎应该如何惩罚?”
这个问题郭业还真不好回答。凭心而论,无论是高阳公主还是岑文本,都对郭业没安着什么好心。但是李行廉不同,人家刚开始根本就没打算找郭业的麻烦,完全是被高阳公主挑唆至此,本身对郭业并无恶意。
再者说了,人家李行廉的兄弟媳妇不明不白地被抓走了,郭业身为长安令,不仅不帮李行廉把人找回来,还要治人家的罪,这也太不厚道了一点。
他沉吟了一下,说道:“微臣还要问李侍郎几句话。”
“准!”
“李侍郎,按说您的兄弟媳妇,都失踪了快一个月了。您早就应该报官啊。为何直到今日,才来长安府衙鸣冤告状?”
“唉,说来惭愧。我那兄弟媳妇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为了避免旁人的闲言碎语,老夫对她那边只是供养不缺。至于她那边具体的事情,是一概不问。也就是最近几天,才有一些闲言碎语传到了老夫的耳朵里。老夫这才找来忠儿询问,没想到竟然牵扯到了陛下……”
李二陛下怒道:“你还认为此事与朕有关?”
李行廉再次叩首,道:“现在微臣已经相信,此事确实与陛下无关。只是错已铸成,奈何?奈何?”
郭业也跪倒在地,道:“陛下,微臣想向您讨一个人情?”
“你是让朕饶恕李行廉?”
“正是。李侍郎不过是误信人言,并非诚心诬陷陛下。还望陛下明察。”
“哼,误信人言?他误信人言,就可以把屎盆子扣在朕的头上?那朕受的冤屈,又能向谁讨回公道?”
郭业道:“陛下,俗话说得好,宰相肚子里能撑船。您贵为天子,怎么也得比宰相的度量大吧?这不过是一件小事,您大人有大量,还是不要和李侍郎一般见识了?”
李二陛下道:“要朕不追究李侍郎诬陷朕的事情也不难。但是您要答应朕的一个条件?”
“陛下有什么旨意,吩咐下来便是。”
“不!这只是朕的条件,而不是旨意。”
“那……陛下请讲!”
“限你三天之内,查清李行廉的兄弟媳妇被掳之迷!如果你三天之内,为朕洗脱了这个不白之冤,李侍郎诬陷朕的事情,朕就不追究了。但是假如三日之内,你没有查清此事。哼哼,李行廉该领什么罪,就领什么罪,朕让韦挺来判!”
“陛下……三天时间是不是太紧了一点……”
“朕知道三天时间太紧。所以说,这只是一个条件,而不是朕的旨意。答应不答应,郭爱卿可以自择!”
郭业一咬牙一狠心,道:“陛下,您这个条件,微臣答应了!”
第1726章 郭业审案(1)
从李二陛下提的这个条件来看,他对于宽恕李行廉是毫无诚意的。三天之内破案,在古代来讲,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想想也不奇怪,刚才就数李行廉喷李二陛下喷得狠,什么“有其父必有其子”啦,什么“强纳弟媳”啦,一套一套的,把李二陛下说成了一个好色无度的昏君,李二陛下听了能不生气吗?要是往常,李二陛下为了保持虚言纳谏的形象,也只能忍了。
但是现在,李二陛下有了“为父报仇”的大义,焉肯把李行廉轻轻放过?之所以提这么个条件,完全是为了敷衍郭业。不管怎么说,这名心腹爱将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不过,对于郭业来讲,假如自己在三天之内,真的把案子破了。没说的,这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即便是三天之内没有破案,自己也是问心无愧。
说到底,李行廉和郭业不仅没啥交情,甚至还在李二陛下出现后,企图攀诬郭业。郭业为他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够意思了。
把李行廉的事情暂且搁到一边,郭业问道:“陛下,您今天来……是要为岑文昭求情?”
李二陛下狠狠地瞪了岑文本一眼,道:“朕改主意了。此事你尽管秉公断案,朕绝不干涉!”
“遵旨!那您先请回宫?”
“不!朕就要在这里,看郭爱卿审案。你坐在那里……”
现在长安府衙的座次顺序为,李二陛下居中,长孙皇后和郭业分坐左右。
至于两大中书侍郎,连坐的位置都没有。站在皇后身边吧,没那个规矩。站在李二陛下身后吧,李二陛下看他们两人就烦,冷哼一声!这两个人也知趣,紧走几步,站在了郭业的身后。
这下郭业可牛逼大了,与皇后娘娘座次相等,两大中书侍郎身后侍立!
又把衙役们招上堂来,郭业一拍惊堂木,高声喝道:“带人犯!”
……
……
许元化此时的心情很郁闷。
昨天晚上,文四海把他们送入大牢的时候,因为不知郭业的倾向,所以也就没有对许元化刻意照顾。
许元化和岑文昭一行人,是被分别关押在了相邻的两间牢房之中。透过铁栅栏,双方可以互相看见,谈话更是毫无问题。
等狱卒一走,岑文昭又开始气焰嚣张,道:“许元化,你别以为有了一个小小的衙役撑腰,就能赖得掉咱们哥们的债务。”
“我……我没想赖账!一千贯钱我会还给你的。”
“那可不成,咱们白纸黑字写的清楚。你那老婆和妹子,已经是我岑文昭的人了。怎么也得陪我风流快活几天才成……”
有个无赖起哄道:“岑大哥吃肉,别忘了给咱们兄弟喝点汤。”
“那是自然。我岑文昭可不是吃独食的人,在场的有一位算一位,人人有份!”
“你们白日做梦!”
“我们白日做梦?嘿嘿,许元化,我看你才是白日做梦。事到如今,我也就不瞒你了。你可知道,我岑文昭是什么人?”
“不就是个芝麻绿豆小的九品官,什么校书郎吗?”
“我这个校书郎的确不算什么,但是我哥哥可厉害!知道我哥哥是谁吗?”
“不知道。”
“我哥哥就是当今的中书侍郎岑文本!”
天子脚下的百姓,对于政治还是有一些基本的认识的。人们顿时惊呼连连,道:“您的哥哥是中书侍郎?”
“那岂不是三品官?跟宰相也差不了多少。”
“比长安令都高着好几级呢!”
“岑大哥,你们家还缺家丁吗?”
“真的假的?岑大哥,您背后有这么大的势力,怎么从来不显山不露水的?”
岑文昭得意洋洋,道:“众位哥哥兄弟,别误会。我以前之所以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就是不想和大家生分了。我这个人啊,不愿意当官,就喜欢在市井当中厮混,就喜欢与众位交朋友……”
“岑大哥,好样的!”
“岑大哥,够义气!”
“岑大哥,从今往后,只要您一句话,我们为您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
接受了一翻吹捧之后,岑文昭又对许元化说道:“姓许的,有道是光棍不斗势力。听我一句良言相劝,这个官司咱们还是别打了。你回去之后,把你老婆和妹妹送到我的府上,我过几天再还给你,又不会少了一块肉?”
许元化强打精神,道:“你家里的权势再大,也不可能在长安城内一手遮天,这长安城是有王法的地方!我不怕你!”
“王法?王法还不是人定的,王法还不是要人执行?我大哥发下一句话来,那长安令安敢违命?”
许元化道:“那可不一定。我可是听说了,现如今的长安令,乃是秦国公郭业,论身份,只在中书侍郎之上,绝不在中暑书侍郎之下。您那位大哥的面子,人家还真未必卖。”
“我说你这个人简直太幼稚了!官官相护的道理你懂不懂?莫非郭业不卖我大哥的面子,非要卖一个小衙役的面子?真是岂有此理!”
第117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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