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就最好了。”荀久欣然一笑,“若是你还想不通,那就不必留在我身边了,我本就不缺人照顾,也没必要留你在身边膈应自己。”
踏月脸色一白,“王妃可千万莫要赶属下走,国师早就将属下分派过来了,若是被您赶回去,属下无颜面对国师。”
提起郁银宸,荀久面色紧张不少,忽而问道:“这些年来,你一直陪在他身边?”
“算是吧!”踏月点点头。
“那你见过他发病几次?”荀久又问。
踏月想了想,然后摇头,喟叹一声,“数不清了,总之国师每次发作的时候都非常吓人,之前在楚国的时候,我们还能利用楚国商船送他去神迹岛疗养,离开楚国以后,国师在燕京发作过一次,来往岷国的途中因为大雪天气没有月圆,故而逃过一次,下一次……已经不远了。”
荀久眸光微漾,“这么说来,只要没有月圆之夜的地方,他就不会发作?”
“也不尽然。”踏月道:“会发作的,只不过疼痛程度不一样而已。”
荀久想了想,“我之前听梵胤说只要离花魂近,他就能减少一些痛苦,是这样吗?”
踏月迟疑着道:“属下也不确定,毕竟这些年国师都没有再回来岷国,他有一次无意中提起上一次来岷国似乎是一百多年前的事儿了,属下跟随在他身边的一天起,他都是在楚国的,从未离开过,除了这一次。”
“好,我知道了。”荀久颔首,“你还没用早饭吧?”
踏月有些尴尬地点点头,“待会儿属下会自己去用早饭。”
“那好。”荀久摆摆手,“你快去,用完早饭以后我有事交代你去办。”
这是荀久头一次以主人的身份交代任务,踏月闻言后大喜,不敢确定地问:“王妃这是接纳属下了吗?”
荀久神色一凛,“想要跟在我身边的前提是必须无条件服从我的命令,否则你若是觉得接受不了,大可以卷铺盖走人。”
“属下谨遵王妃命令。”踏月面色端肃,不敢有半分差池。
……
目送着踏月离开,荀久先去澹台惜颜那边请了安,又去给澹台镜和璇玑阁主奉茶,璇玑阁主道:“之前听说王宫里来了人,怎么这会子没见到?”
荀久很不好意思说是因为她贪睡导致扶笙不忍心打扰所以将那帮人打发走了,找了个借口,荀久道:“女官只是来通知宫宴时间的,我们昨日才从九重宫回来,疲累得紧,这两日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澹台镜眼眸抬了抬,温和笑道:“万事身体为先,若是没精力的话,等养好了身子再行动也不迟,反正我们这么多人,总不至于半年的时间还无法将那几样材料拿到手。”
璇玑阁主立刻反应过来,拈须笑道:“依老夫看,族长说得也有道理,你们小夫妻刚刚大婚不久,还是先把精力花费在孩子身上。毕竟是七小子的亲生骨肉,我们可都全盼着呢!”
荀久没说话,薄唇轻抿。
她有可能无法生育这件事,无论是她自己还是扶笙都没有告诉澹台惜颜、澹台镜和璇玑阁主,为的就是不想让他们跟着操心难过,然而此刻听到他们亲自提出来,荀久没有感到娇羞,反而有些害怕。
万一自己这辈子真的无法生出宝宝来,到时候他们这些做长辈的,该会多失望?
不敢再继续往下想,荀久匆匆行礼告退走了出来。
出了垂花门,刚行至回廊上,远远便见郁银宸走过来。
荀久直接迎了上去,笑着打招呼,“国师。”
郁银宸脚步微顿,声音清淡,“你毕竟是女王转世,以后不必这么称呼我,直接唤我名字即可。”
荀久莞尔,“凤息是凤息,荀久是荀久,即便我是凤息的转世,也改变不了你是先祖辈的事实,从前我不知道你的身份,唤了你的名字那是我多有冒犯,今后还是称呼你为国师比较稳妥。”
郁银宸听得出来,荀久是不想换称呼引起扶笙的误会。
顿了一下,他轻轻笑开,“你真的很在乎他。”
“那是自然。”荀久也不避讳,笑弯了眉眼,“因为他是我夫君嘛!”
郁银宸没了话,或者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接荀久这句话。
荀久也意识到了自己好像戳到了郁银宸的伤疤,忙笑着打圆场,“其实照我说来国师大可不必这么孤孤单单一个人,凭借您的长相,等着被您青睐的美人多了去了,何必这么苦了自己?”
郁银宸唇畔微微扬起,“借用宫主的一句话,不是非那个人不可,只是因为遇见过那个人,其他人便再也入不了眼,再说,五百年我都一个人挺过来了,再来一世百年又有何惧?”
郁银宸和前世回忆里的模样分毫没有变化,只不过更加成熟沧桑了。
荀久每次听他说话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最后面的结局,一种莫名的悲伤便会涌上心头。
“一百年很长。”荀久耐心劝慰道:“国师大可以好好体验一下人世间的男欢女爱,我想,这是凤息最大的心愿,也是……我的心愿。”
“你真这么想?”郁银宸认真看着荀久,问得小心翼翼。
“嗯。”荀久郑重点头,“其实不管是我还是凤息,都不希望你为了她而孤独终生,这对于她来说,已经不是爱和守护了,只会给她带来心理上的负罪感,因为她无法用感情弥补你,而你又是她最亲近的人,所以她会觉得非常愧疚。”
“你说的很对。”郁银宸淡淡一笑,“我能理解,只不过换个角度想想,我若是不喜欢一个姑娘而把人家禁锢在身边,对于她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无声的伤害呢?”
荀久一时噎住,郁银宸说得没错,感情的事必须是相互的,她方才只是考虑到了郁银宸该有个好的归宿,却没考虑到凤息在郁银宸心中已经根深蒂固,即便勉强接受了一个人,那个人也走不进他的心里,对那个人来说才是深深的伤害。
叹了一声,荀久低声道:“抱歉,是我没有考虑周全。”
“不怪你。”郁银宸面色平静,“你本意是为了我好,我能明白。”
不想再继续这么伤感的话题,荀久突然笑问,“当初阿紫选择倒戈向我这一边的时候,你是不是因为知道我是她真正的主人,所以没有惩罚她?”
郁银宸回以一笑,“算是吧,其实我让她潜伏在燕京这么长时间,也并没有做什么,一开始我以为女王的转世是女帝,后来才知不是,只可惜,等我找到你的时候,已经晚了。”
“难怪。”荀久道:“难怪你会让阿紫潜伏在女帝身边精心伺候,其实这也怪不得你会认错,女帝那样强势且心性坚韧的人才有女王的霸气,你一定从她身上看到了凤息的影子是不是?”
郁银宸不置可否。
荀久说得没错,曾经的曾经,他的确是从女帝身上看见了凤息的影子,甚至一度认为女帝便是凤息,只可惜,后来中秋之夜的时候占卜到自己一直以来的判断方向错了,再加上后来他亲自来燕京,确定了荀久才是凤息转世以后,便放松了对女帝的监视。
……
由于扶笙的阻挡,岷王无奈之下只能将宫宴推到次日。
昨夜在荀久的央求之下,扶笙没再折腾她,只拥着她睡到天亮。
女官再次前来传话的时候,荀久已经梳洗准备好了。出门时见到踏月守在外面,荀久问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踏月看了荀久一眼,道:“属下昨夜便一直守在外面了。”
荀久了然,“既然这样,那你今日不必跟着去王宫了,下去歇着吧!”
“不行。”踏月担忧道:“岷王狡诈,谁知道他这次会不会设鸿门宴,属下必须跟在王妃身边,以防万一。”
“这个倒不用你担心了。”荀久轻轻一笑,“待会去王宫的人可多,国师、宫主、我外公和娘以及璇玑阁主,全都是高手,难道你还怕岷王长出三头六臂能打得过这么多高手然后把我杀了?”
“这……”踏月露出犹豫的神情。
“别犹豫了。”荀久声音冷下来,“我说过,你若是想跟在我身边,就得无条件服从一切命令,若是做不到的话,那就滚!”
踏月身子一颤,此刻才知秦王妃外表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实际上遇到事情的时候谁都没她强硬。在这一点上,她和女王其实不相上下。
“属下谨遵王妃命令。”恭敬行礼告退,踏月直接回了房。
踏月走后,扶笙从后面走出来,温声问:“既然是诚心跟着你去,为何要如此吼她?”
荀久撇撇嘴,“你心疼了?”
扶笙揽住她的纤腰,含笑道:“我是担心夫人气坏了身子。”
“踏月骨子里桀骜不驯。”荀久望着远方道:“虽然她隐忍跟在我身边,可实际上是为了凤息的灵魂而并非我本人,她本人是很瞧不起我的,所以我不喜欢她这样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我。”
“何以见得?”扶笙挑眉,“若是你遇险,她便是拼了一条命也会救你。”
“就是因为这样才可怕。”荀久皱眉,“倘若我和你同时遇险,我一定会让踏月先救你,可踏月在乎的是我体内的凤息灵魂,真到了那种千钧一发的时候,她也许会拼命,但却是为了护住我的肉身,护住凤息的灵魂,而不会真的听我的话去救你,这样不听话的下属,不要也罢。”
扶笙默了一瞬,面上划过一抹若有所思。
“算了,不说这个。”荀久转瞬染上笑意,“既然是岷王精心准备的宫宴,那我们也不能拂了人家的意,昨天就让臣子们久等,今日可不能再摆架子了。”
“嗯。”扶笙不再说话,两人抬步走出行宫大门外。
澹台惜颜他们早就准备就绪在马车上坐好。
唐伴雪掀开帘子,冲荀久唤道:“你们两个在后面做什么呢?都让夫人等急了。”
唐伴雪今日和澹台惜颜坐一辆马车。
澹台惜颜听闻后无奈笑道:“你个小丫头胡说什么呢?”
唐伴雪转过身来悄悄吐了吐舌头,低声咕哝道:“实际上我是肚子饿了,今日既然是去宫宴,肯定有很多不同的菜系,一大早我都没吃早饭,就等着一会儿的宫宴呢!夫人,您是不知道,岷国菜也太难吃了,我这几天都是勉强咽下去的,味同嚼蜡,若是再这么下去,我这张如花似玉的小脸就该饿得变形了。”
澹台惜颜被她逗弄得乐了,调侃道:“徵义是岷国人,你既然千里追夫,若是没法儿适应这里的菜,让他如何对你刮目相看?”
唐伴雪顿时小脸一垮,“难不成我喜欢一个人还得为了他强迫我自己去适应一些无法适应的东西?”
澹台惜颜眯了眯眼,笑道:“那倒不必,你就是你,若是强行为了一个人去改变,那你便不是你,就算你们最后在一起了,那个人喜欢的肯定也不是你本人,而是你改变出来的那个模子而已。”
“说的对啊!”唐伴雪举双手赞成,“连夫人都认为我不必为了小吱吱去强迫自己,那我……”
说到这里,唐伴雪突然泄了气,“便是我不为他改变,他也不会喜欢我。”
“何以见得他不喜欢你?”澹台惜颜笑问。
“在他眼里,我就是个娃娃。”唐伴雪不满地嘟囔,“夫人,您看我有那么像娃娃么?”
“不是像。”澹台惜颜忍俊不禁,“你本就是个娃娃。”
唐伴雪整个人都蔫了,“我不过就是年龄小了一点。”
“所以啊,你就是个娃娃。”澹台惜颜摸摸她的脑袋。
“夫人~”唐伴雪眼神幽怨。
“在他眼里,你是个娃娃,这有什么不好的呢?”澹台惜颜感慨,“娃娃没有烦恼,也不用考虑太多事情,无忧无虑,这样的生活是我们大人羡慕不来的,你可得好好珍惜。”
“可是我想和他分担一些。”唐伴雪想到徵义的那些经历就觉得胸口有点堵,“他的过往并不愉快,我在他身边越是显得无忧无虑,只会衬得他越发孤寂,这样一来我与他岂不是背道而驰,越来越远?”
澹台惜颜不赞同唐伴雪这种说法,她道:“徵义能同意你跟着来岷国,说明你在他心中是有着与别人不一样的地位的,只不过他性子使然,不善于表达而已,既然他对你上心,而且他又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怎么可能会把心底里的那些苦楚像倒豆子一样跟你倒出来,那样的话,不是让你跟着分担,而是将你拖下水与他一起痛苦,站在徵义的角度,他完全没必要这么做,与其两个人痛苦,不如他一个人全部承担了。”
“啊?!”唐伴雪瞠目结舌,“就这么一件小事还有这么多学问?”
“学问大着呢!”澹台惜颜道:“你还小,不知道这些也很正常。”
唐伴雪鼓了鼓脸,“你们都说我还小,那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澹台惜颜眉眼弯弯,“你呀,或许在徵义的眼里,永远都是娃娃。”
唐伴雪再次蔫了下去,整个人大虾米状趴在小几上,“说来说去,夫人还是没有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你什么也不用做。”澹台惜颜道:“做你自己就好。”
……
马车到达岷国王宫的时候,岷王带着百官一同出来迎接。
一行人全部下了马车。
岷王与王后面上含笑走过来,“见过女王陛下。”
第3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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