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因为处理得粗糙,孩子身上好几处都是血痕和擦伤,很是凄惨。
俞千二的手上满是老茧,托我道:“有没有外伤药什么的?”
我说还真有。
瞧见我拿出来的棉纱和棉签、碘酒,俞千二一直显得很严肃的表情终于柔和了一些,咧嘴说道:“没想到你还有纳须弥于芥子的法器,着实不错。”
我给这小男孩处理伤口,又小心翼翼地用纱布包裹,最后将我那件大t恤撕开,取出针线,临时给他缝了一套小衣服。
我做这个的时候,俞千二在旁边盘腿,打坐回气。
等我弄完之后,他睁开眼睛来,对我夸赞道:“你的手还真的挺巧。”
我刚才不小心触摸到那小男孩身体的时候,感觉如火炉一般烫。
这温度得有七八十度了,常人早就死了,他却还留有一丝气息,不过却也虚弱无比,仿佛随时都要死去。
我瞧见俞千二开口,忍不住说道:“前辈,那帮人没有走远,肯定还在这附近,我们一时半会儿走不脱;我这里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俞千二瞧了我一眼,说你讲。
我说如果这孩子是人家手里夺过来的话,我多嘴劝一句——像这样的小孩儿,最好还是在他父母身边待着最好,跟着你的话,一来你也受累,二来他也受苦,这又是何必呢?
俞千二听到我的话,不由得一笑,说你觉得外面那帮人,是他的父母?
我摇头,说我不确定——这几人我前夜见过,并没有瞧见他们带这孩子。
俞千二沉默了一会儿,告诉我:“这孩子没有父母,外面的那几人是准备利用他,而我则因为某些关系,必须将他给带走。”
我瞧着他坚定的目光,真诚地说道:“好,我信你。”
俞千二这个时候回过气来,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不过却有了几丝血色,对我说道:“对了,我不是让你在生命古树那里面待着么,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来了……
那日偷偷前往古树顶端的雷洞里面取了雷击木,是我一直以来心中介怀的事情,现如今听到那雷击木的主人问起,心里多少也是一哆嗦。
不过我听了蚩老爷子的劝,最终将雷击木留在了古树的树洞之中,心中也是坦然,没有太多的羞愧。
于是我把他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简单讲了一遍。
最后,我告诉他,说我拿走的那根雷击木,最终留在了古树的树洞之中,完璧归赵,不过我对于曾经的所作所为,感到十分愧疚,在这里向他道歉了。
我郑重其事地对俞千二说道:“对不起,前辈,我愧对了你的信任……”
听完我的讲述,俞千二一拍大腿,说我操,不就是一块雷击木么,有什么可说的,既然你说对你修行功法至关重要,拿就拿去,何必又归还回来呢?真的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呃……
听到他的这句话,我的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一脸郁闷地说道:“前辈你不早说,要不然我这刀鞘都已经弄好了。”
将雷击木完璧归赵,这件事情对我来说,有着道德上面的崇高归属,结果给他一句话整没了。
那种失落,实在是难以言表。
俞千二这时过来安慰我,说得,还了就还了吧,你要是没事的话,跟我一起回去,到时候里面的雷击木你随便挑,别跟我客气。
我说那怎么好意思——我只用一根就差不多了。
俞千二忍不住笑了,说不过你也别觉得占便宜,实话跟你讲,外面追我的这些人都是高手,特别是那个姓王的,连我都不是他的对手,差一点儿就折腾在了他的手里,你跟着我,会有生命危险的。
我无所谓地摆手,认真说道:“前辈,士为知己者死,我定当全力以赴,方才对得起你的信任。”
俞千二与我聊了一会儿,又有些疲倦了,盘腿而坐,开始行气。
我在旁边,有些无聊,便仔细打量那躺在草堆之中的孩子。
说句实话,这是我瞧见过的小孩子里面,长得最漂亮的一个,虽然肉呼呼的,但是黝黑的头发和清秀精致的眉目,都让人感觉得到,他以后定然是个小帅哥。
只是,这孩子突然出现在这里,实在是有些怪异。
他难道就是王堂主口中丢失的那东西么?为什么他是计划中最关键的一步,他一个狗屁都不懂的小孩儿,到底能有个什么毛用呢?
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能够在体温达到六七十度的时候,还能活下来。
不过自入行以来,我见过无数稀奇的事情,追根问底的心思,反而没有那么浓烈,只知道俞千二对于这个小男孩儿十分在意,与我说话的时候,余光还不时瞧向那孩子。
只不过让我觉得奇怪的,是他的眼神。
这眼神并不是慈爱,不是长辈对晚辈的喜欢,而是一种混杂了崇敬、欣喜和责任的目光。
我多年在外,这点儿人情世故,还是能够瞧清楚的。
我们在那树洞之中,待了一天一夜,主要的原因还是俞千二受的伤,让他不能立刻出发,需要好生休养着,而对于这个,我并没有太多的意见,即便是错过了华族的种植节,我也无所谓。
因为一想到马上会有一根合理合法的雷击木,给我做刀鞘,而拥有了这玩意,我就能够温养破败王者,让它成为一把引雷神剑,我的心中就满是激动。
若是我能够如同杂毛小道一般,练成那神剑引雷术,到时候别管是什么蒯梦云,还是祭祀长老,我都无所畏惧。
长剑朝上,老子用雷劈死你。
轰隆隆!
沉浸在这样的迷蒙中,我忍不住都笑出声来,至于华族的想法,我实在是无法顾及。
一直到了次日入夜时分,俞千二方才将孩子抱入藤筐背篓之中,用藤条将他固定之后,跟我说走吧,我们回蝴蝶谷去,这孩子身上中了热毒,又被那帮人弄了点儿手脚,只有回到生命古树,我才能够让他活下来,否者半个月之后,他就会被热毒烧坏脑子,变成一个傻子。
啊?
这么可爱的小孩儿,若是成了傻子,那岂不是太可惜了?
不过经他这么一解释,我也知道了小孩儿为什么会这般的热,而且还一直昏迷不醒。
原来是中了热毒,还被动了手脚。
真可怜。
我让俞千二在树洞之中等待,而我则掰开密密麻麻的草丛,走出了外面来,瞧见经过昨夜一闹,这一片丛林到处都是倒伏的大树,乱七八糟的,好像有人在此大战过一场。
瞧见这狼藉的场面,我的心中不由得一抽搐。
那个姓王的堂主,也就是金丝眼镜,真的是不可貌相,如此斯斯文文的人,一旦发起疯来,着实有些让人惊惧。
我若是面对这样的家伙,能够战而胜之么?
又或者能有还手之力么?
我不知道,舔了舔嘴唇,身子似蟒蛇一般,在林中游荡了一下,发现不远处有一个人伏在暗处,应该是监视着这边。
除了他之外,在没有其他人。
我匍匐回到了树洞,将情况说明,然后与俞千二一起,开启匿身符,然后借着这倒伏得乱七八糟的残木,悄不作声地离开了这一片林子,然后朝着南面走去。
我们并不敢走原来的那条道路,而是在山里转了几个圈,绕了好多路。
绕路的结果,是一路上遇到的危险增多好几倍,不过好在无论是我,还是俞千二,都还算是能够应付当下的这种场面。
而让我担忧的事情是,俞千二的伤势并没有消减,而是随着行路,变得严重起来。
好几次我听到他的喘息,跟他商量停一下,都被他拒绝了。
他告诉我,后面已经有人在追踪我们了,如果停下来的话,就很容易被人给咬到,到时候再想跑,就已经来不及了。
我不确定他为什么如此笃定,不过人家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一百多年,经验绝对比我要丰富。
于是我也没有停。
然而在快要出山的一个关隘处,我们最终还是与对方狭路相逢了,拦住我们的,是那个贼眉鼠眼的猥琐男,他在第一时间拉响了手中的信号弹。
飕!
第四十一章 狭路相逢
信号弹。
一道明亮之中,带着红、黄、白三色的烟火冲天而起,将整个天空点亮,让我能够看清楚对方的脸。
对方也瞧见了我的脸。
那猥琐瘦小的矮子显然是比我更加惊讶一些,瞧清楚我的模样之后,满脸震惊地喊道:“竟然是你?”
俞千二背着那小孩儿,一路疾走,气喘吁吁,全然没有之前高人风采,我更愿意多承担一些,于是站在了他的前面,将其挡住,然后扬声说道:“好狗不挡路,不想死的,赶紧给我滚开!”
那猥琐老头儿气得肺都炸了,哇哇大叫:“亏得王堂主与你分享那钩蛇汤,没想到背地里捣乱的,竟然是尔等鼠辈;早知如此,便一榔头砸碎你的脑袋就好了。”
我箭步上前,冷笑着说道:“现在也不晚,这大好头颅,等你来砸!”
对方亮出了信号弹,说明两件事情,第一,那就是援兵就在不远处,如果久拖时间,到时候被动的就是我们;而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现在只是孤身一人。
我一定得趁着援兵未至的这段时间,将其弄死,我们好跑路。
我这些日,虽然还没有将那洛山魅的好处消化完全,但是信心却一天比一天增加,整个人也变得不再畏缩起来,脚尖轻点,人越来越快。
在快接近那矮子的时候,他亮出了手中的武器来。
是一个铁榔头。
这榔头并非凡物,从那材质来看,透着一股阴寒的冰冷,显然也是一件祭练已久的法器。
唰!
他拦在山涧之中,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照着我冲来的速度和轨迹,高高扬起,准备猛然砸落下来,将我这个可恨的家伙给一榔头砸死。
两人即将交错的时候,他怒声吼道:“好叫你晓得,杀你的人,乃黑天彪孟淦!”
我没有说话,速度陡然又快了一倍。
在最近的距离,铁榔头砸落下来的那一瞬间,我出手了。
破败王者之剑。
日本有一种剑术,叫做拔刀流,讲究的就是长剑拔出来的一瞬间,造成突然而巨大的杀伤力,而我的这一手,与其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明面上看起来,我是冲过来埋头送死,然而实际上我的出手犀利无比。
剑锋并没有向前刺,而是朝上挡了一记。
我若前刺,这猥琐老头或许后退,或许依着惯性砸落过来,两者的概率是五五之数,然而若是后者,我就算是刺死了对方,自己也要被砸得脑浆飞溅。
从我的角度来看,我的性命珍贵无比,实在没有必要与他来换命。
举剑封挡,侧身翻滚,然后陡然出剑。
第2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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