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敬铠没有阻拦，他吩咐人搀扶着郁海芙，一行人先离开墓地。逝者已矣，无论活着的人多么舍不得，却依然要看他离开，无能为力。
    邵卿原本想留下，但看到郁锦安那副冷漠的态度，不想自讨没趣。
    不久，墓地前只剩下郁锦安一个人。他直接坐在墓地对面的空地上，面前摆着一个棋盘，微微弯起唇，“叔叔，我再陪你下一盘棋，然后你就安心的离开吧。”
    郁锦安薄唇轻挽，道：“以后我会帮你照顾海芙，你可以安心。”
    一盘棋收局时，远处夕阳都已垂落。郁锦安将棋盘和棋子都烧掉，等到墓碑前的火苗彻底熄灭后，他才转身走出陵园。
    开车回到别墅，那道站在大门前的身影，似乎没有逃开他的意料。
    车里的男人一步步走来，乔南望着他身上那套纯黑的西装，眼眶莫名一酸，“你叔叔的葬礼结束了？”
    “结束了。”郁锦安点头，声音沙哑。
    乔南盯着他的眼睛，能够看到那双眼底布满猩红的血丝。她动了动嘴，突然有些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须臾，她收敛起思绪，拿出报纸递给他，“你看看这个。”
    郁锦安接过去，一眼看到头版头条有林琳发表的声明。他从头至尾，完整的看完以后，又把报纸还给面前的人。
    男人蓦然抬起头，深棕色瞳仁直勾勾盯着面前的人，“乔南，你告诉我，现在的结果是你想要的吗？”
    心底某处狠狠揪紧，乔南眼眶红了红，“不是，我只是想要还给我妈妈一个公道。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你叔叔的命。”
    听到她的话，郁锦安深深松了口气。
    “我知道。”
    乔南怔了怔，“你知道什么？”
    郁锦安看着她的脸，道：“我让助理去查过，能查到发布新闻的ip地址是你的。起初我也怀疑过，可是后来我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么？”
    “你是乔南，你可以为一个真实的新闻消息冒险玩命，也可以为不相干的人抱打不平，让自己深陷危险。但你不会赶尽杀绝，不会真的把我叔叔逼上绝路！”
    乔南：“……”
    郁锦安双手插兜，目光迥然的望着她，“其实这个新闻曝光出来，倒也挺好。我想，这件事会是叔叔心中唯一的遗憾，既然曝光出来，他就能心安的离开了。”
    “五年前的错，叔叔用他的生命作为偿还。”郁锦安敛下眉，声音低沉，“如果你愿意，请你还让我来担负你妈妈的医药费，这样我才可以心安一些。”
    垂在身侧的双手狠狠收紧，乔南低着头，眼眶渐渐有些发热，“不用了，我现在的收入，可以支付我妈妈的医药费。”
    “郁锦安。”
    乔南眼睛盯着脚尖，一字一句道：“你叔叔的事情，我真的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我……我可以代替妈妈告诉他，我们原谅他了。”
    话落，她有些慌张的低下头，“该说我都说了，我先走了。”
    望着她头也不回转身走远的身影，郁锦安眯了眯眼。
    她那双明亮的黑眸如旧，只可惜，他们之间似乎总有一层又一层的间隔，硬是把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推越远。
    别墅不远处的树荫下，郁海芙抱着怀里的保温饭盒，定定望着郁锦安神色黯然的脸庞，心头没由来的狂跳。
    难道走到今天，哥哥还在喜欢乔南？！
    第167章 深夜中，她的电话
    新闻中心下班时间一到，没有被留下来加班的员工都火速离开。秦澜属于工作狂类型，正常情况下都要八点钟下班，大家可没她这种毅力，能够十几年如一日。
    小会议室内，大门紧闭。秘书端着两杯咖啡送进来，不敢多耽误，合上门后离开。
    “大部分人朗读时间长了，就会感觉口干舌燥，底气不足，声音嘶哑。这种现象都是因为呼吸方式不对，气息量不够造成的。”
    秦澜身姿挺拔的站在白板前，黑色水写笔蹭蹭蹭落在板面。对面椅子里的乔南，此刻也在奋笔疾书，老师讲什么她都逐一认真记录，一条都不敢漏掉。
    “吸气时，全身特别是肩胸要放松、两肋展开，胸部稍向前倾，小腹自然收敛，后腰坚挺，发声呼气时由腹肌控制出气量的大小和力度。”
    今晚秦澜所讲的内容，乔南第一次听到，她心底开心的简直要飞起来。这些内容对她太过珍贵，而她更没想到，秦澜愿意倾囊相授。
    叮——
    电梯门打开，走出来的男人穿件烟灰色大衣。他步伐轻缓，单手插兜走进新闻中心的办公区。
    秘书正在加班，猛然看到出现的男人，吓了一跳，“明总，您回来了。”
    明腾点点头，瞥眼四周，目光定格在乔南的桌上，“乔南下班了吗？”
    “还没。”秘书如实回答，往小会议室指了指，“总监正在给乔南上课，她们都是小会议室。”
    上课？
    男人微微惊讶，随后转身走过去。
    小会议室大门关着，明腾没有开门，走到窗口前往里看了看。白板前方，秦澜侃侃而谈，而坐在她对面的书桌后的乔南，正在奋笔疾书。
    老师认真讲，学生用心听。
    明腾笑了笑，没有忍心进去打扰。
    连续讲了一个小时，秦澜才停下来。要讲的内容太多，不可能一节课都教她，所谓欲速则不达，也要留给乔南吸收的时间。
    “今天我们先到这里，给你留两个作业。第一个作业，从今天开始，你要学会深呼吸，尽可能多练习把气深深吸进去，一直吸到肺底，小腹要有胀满感，吸得深入、柔和。”
    “好。”
    “第二个作业，每晚临睡前都要练习绕口令。要吐字清晰，中间不能换气，争取一口气说完。如果你能坚持练习一个月，就会发现气息量越来越大。”
    “我一定每晚都练习。”乔南把秦澜手里的绕口令小本子接过去，随意看了眼便发觉，这个本子内容都是手写的，并且笔迹已有写年代。
    “总监，这个本子是……”
    “是我以前的老师讲课时，我用的记录本。”秦澜笑了笑，大方坦诚。
    乔南一怔，立刻拿出自己的本子想把内容抄写下来，再把本子还给秦澜。
    “不用了。”秦澜拉住她的手，道：“这本笔记送给你。”
    “总监，这本子很珍贵。”
    “确实很珍贵。”秦澜点头，神情渐渐有点黯然，“当年我上课的时候，比你的年纪还要小。教我的老师，也是那时主播界最红的女主播，但她比我还要严厉，严厉到如果我读错一个字，就要体罚我！”
    “呵呵。”
    秦澜蓦然一笑，“所以乔南，既然你想跟我学东西，就不要怕我严苛。”
    “我不怕。”乔南坚定地摇头，“我知道，您越对我严苛，就是越看重我。”
    闻言，秦澜起身走过来，站在乔南面前，“再过两年，我就要退休了。其实我有个愿望，那就是在我退休前，可以找到一个接班人，好像当年我的老师教我一样，能够把这本笔记传下去。”
    “我选了你，希望我没有看错人。”秦澜抬起手，掌心落在乔南肩头轻拍。
    她的手似乎带着热流，乔南只觉得全身一震。她心中的女主播梦想，源于孩童，这么多年过去，经历过重重磨难后，唯有这个梦想，依旧留在心底不灭。
    乔南深吸口气，道：“总监，我不敢现在就说一定可以做好您的要求。但我可以向您保证，我一定会，努力去做，达到您的满意。”
    有她这句努力，秦澜微蹙的眉头慢慢舒展开，“好了，今天下课了，你早点回家。”
    “好。”
    走出电视台大楼，早春的夜晚，仍有寒风扑面。
    乔南打开背包，想要找条围巾，却看到那个粉红色的帽子。她一愣，忍不住拿起来捧在手中。自从邵钦文出院后，她也没什么消息，也不知道爸爸的病情恢复的如何？
    滴滴——
    前方突来一阵车笛声，紧接着有辆黑色轿车停在乔南身边。
    车里的男人降下车窗，熟悉的面容染着淡淡的笑，“上车吧。”
    “明总？”乔南有点意外，“您出差回来了吗？”
    “刚下飞机不久。”
    明腾坐在车里没动，探过身拉开副驾驶的门，“上车说吧。”
    “哦。”站在路边聊天确实不合适，乔南上车。
    车子滑入车道，乔南瞥眼身边面色微有疲惫的男人，问了问，“您怎么突然出差，是有什么事情吗？”
    “有点私事。”
    明腾如此回答，看到乔南尴尬的眼神后，又补充解释：“我爸爸心脏有些问题，我带他去国外的医院做过检查，过段时间，他需要做个大手术。”
    “很严重？”乔南关心的问。
    明腾叹口气，“医生说这个手术有一定风险。”
    听到这话，乔南心底也是感慨不已。这些年为妈妈的病，她不知道多少次经受过这种担心与恐惧，所以非常理解明腾此刻的心情。
    “您别太担心，医生的话只是把最坏结果提前告知，其实没有那么糟糕。”乔南语气平和，那双黑亮的眼眸中盈满暖意。
    “你果然是个乐观的人。”明腾笑了笑。
    乔南也笑了，却没在说什么。
    “我不在国内这几天，没想到出事了。”明腾双手握着方向盘，乔南眼睛盯着脚尖，知道他口中所指是车祸事件。
    秦澜应该已经向明腾汇报过，乔南不愿再提起。她双手紧扣，有点自嘲，“以前我在安锦时，同事们都说我是头条女王。不过现在我倒是觉得，麻烦女王这个称呼更适合我。”
    “哈哈哈……”
    她的话把明腾逗笑了，“麻烦有什么不好，能有麻烦也是幸福的事情。”
    “啊？”乔南瞪大眼睛，不由翻个白眼，“一看您就是不食人间烟火，所以才会觉得麻烦也是种幸福。”
    明腾挑了挑眉，没有同她争辩，转过话题问：“还没吃晚饭吧？想吃什么？”
    话题转变有点快，乔南还没回过神，明腾便已经开口，“川菜还是粤菜，或者你想吃别的什么口味？”
    “呃……”
    乔南看眼时间，确实应该去吃点东西，而她也没力气回家再煮饭。她想到明腾刚刚下飞机，细心地提议，“要不然我们去喝粥吧，您一路上辛苦，喝点粥对胃好。”
    难得她还记得他胃不好，明腾薄唇不自觉弯起。他点了点头，车子在前方路口转弯。
    广式餐厅的滋补粥最出名，乔南尝了一口，立刻竖起大拇指，“好喝。”
    明腾弯起唇，自己也盛了碗，“这个天气，喝点粥胃里果然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