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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节

    莫羡定好的是六月从裕度港口出海,她没有什么正当理由阻止他,而且就算提前或者延后,只怕效果也不大,舒断念若真心想要堵她,或许会早早派人盯着,不等到她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那么她能不去裕度港口么?比如说,先让莫羡出海,她从别的港口坐船,在海上跟莫羡会合。幸好她只跟付鸿说过她会出现在裕度港口,一点儿都没提到莫羡和出海去西洋一事,莫羡和他的商船应该不会被盯上。若说好了确定日期有点危险,但她只说了个六月,整个六月那港口吞吞吐吐的船那么多,莫羡的船混在里头很安全。可她要是不出现在港口,付鸿就找不到她了,那解毒丹她也送不出去了……
    赵以澜思来想去决定不出现在裕度港口了,她要把解毒丹交给奚迟,由奚迟来决定要不要联系付鸿,要不要将解毒丹给他。她相信作为原先的天煞楼成员,奚迟若想要联系上付鸿,应该并不难。
    打定主意之后,赵以澜便无所畏惧地看向黑暗中看不清楚容貌的舒断念。还好那么多身份都是她,还好舒断念并不知道这一点,要是他今日没现身而是悄悄跑去港口堵她,她毫无疑问会被堵个正着,到时候别说出海了,她怕是连许都都回不去!
    万幸啊……千面万岁!
    第128章 潜入目的
    “那么先生可知我今日为何来找先生?”舒断念问道。
    赵以澜道:“鄙人不知。”
    舒断念嗤笑一声:“先生是真不知, 还是假不知?”
    赵以澜道:“你猜呢?”
    舒断念道:“先生何必跟我打哑谜?”
    赵以澜道:“若鄙人回了你这问题,你便放鄙人去睡觉?”
    舒断念笑了:“我的问题,可不止这一个呢。”
    赵以澜伸出手道:“问问题可以,一个问题一千两, 答不答鄙人看心情。”
    舒断念道:“这么说来, 想必先生早就知道天煞楼楼主是谁,只是不愿意说给付鸿听,是么?”
    赵以澜正色道:“当然不是,鄙人对付鸿所言,句句属实。”
    舒断念的声音骤然变柔,说出的话却令人头皮发麻:“先生的意思是, 我不如付鸿可怕,先生便一点儿都未将我放在眼里?”
    赵以澜觉得自己被舒断念冤枉得真委屈, 对她来说, 舒断念可比付鸿吓人多了好不好?若是可以, 她宁愿面对十个付鸿也不愿意面对一个舒断念啊!
    她笑道:“舒阁主又何必如此曲解鄙人的意思呢?那付鸿问鄙人的,统共就一个问题,鄙人答不上来, 只好帮付鸿想想其他法子。既然今日舒阁主亲自前来, 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便是, 鄙人能答便答,不能答只好提前说声抱歉了。”
    赵以澜这话说得很是诚恳,舒断念似乎还算满意,然而, 他接下来问的第一个问题,就让赵以澜觉得很难回答。
    舒断念说:“去年,先生说《天命·卷一》暂未出世,三个月后必将告知……那时候,先生便知道那一册书在何处,我说得可对?”
    赵以澜看着舒断念,一时间并没有回答。想她当初得知卷一的位置后并没有直接告知舒断念,还不是为了他好?她不想看到明明有血缘关系的人,却因为一本莫名其妙的书自相残杀。可人算毕竟不如天算,她本想自己跑去崆峒门找到卷一给舒断念,可谁知这一去,没拿到书也就罢了,还一次性在两个她最想隐藏的人面前暴露了她还没死的真相。那一趟去,简直是亏死了。
    “舒阁主,想必你方才也听到了鄙人跟付鸿所说,鄙人虽窥得一分天道,但这到底是损德行的事,有许多人事都无法算准,若因此舒阁主便怀疑鄙人骗你,鄙人可真是冤枉啊!”赵以澜道。
    “那好,既然先生如此说了,我姑且信了先生所言。”舒断念道,“还请先生告诉我,《天命》的其余几卷如今在何方?”
    赵以澜看看舒断念,再查看了一下自己目前的好感度,有点想哭。《天命》总共也不知有几卷,她能用一个问题问系统问答么?万一不行,她只剩下的六点好感度,真要全花在舒断念身上?
    她不太乐意诶……
    舒断念明显比付鸿难对付,以赵以澜多次跟舒断念打交道的经验来看,他不达目的便誓不罢休,要让他放弃,真是要花很大力气才行,而且还不一定成功。
    赵以澜长叹一声:“鄙人便跟舒阁主说句实话吧,鄙人每日卜算的数量极其有限,若超过一定限度,便是要耗鄙人寿元的。鄙人得窥天道的代价便是寿数要远远少于常人,本来就没几年可活了,鄙人自然极其珍惜这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好日子……舒阁主,你这问题,恕鄙人无法回答。”
    舒断念一直听赵以澜扯完,才冷笑了一声道:“那么说来,先生是打算与我为敌么?”
    赵以澜道:“舒阁主说的是哪里的话,鄙人并不愿意跟任何人为敌,可舒阁主也该体谅体谅鄙人吧?虽说鄙人也算不好自己究竟还能活几年,想来也就这几年的事了,若今日便帮舒阁主筹算,只怕鄙人的寿元要生生少掉一两年,且还不一定能得到舒阁主想要的答案。”
    “你说了这么多,归结为一句话,便是你不愿意为我筹算,我说的可对?”舒断念道,他的声音里已经隐隐透出危险的气息。
    “当然不对。”赵以澜立即道,“鄙人便是跟任何人为敌也不愿跟舒阁主为敌,只是舒阁主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今后时机到了,鄙人自然会告知舒阁主你想要的东西在何方,如今却是连鄙人也算不好的。”
    她就剩下6点好感度了,总要留着以防万一的,不能再肆意挥霍了。而舒断念的问题,是个无底洞,她不能先开了这个口子。
    见百晓生无论如何都不肯为自己筹算,舒断念也失了耐心,下一秒,长剑出鞘,锋利的剑刃堪堪跟赵以澜脖子下的肌肤相贴,阴冷的锋利气息瞬间激起她一身的鸡皮疙瘩。
    “说,还是死?”舒断念冷声道。
    赵以澜道:“舒阁主,你果真要如此?这世上只有一个百晓生而已,死了便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鄙人本就命不久矣,倒也不在乎这条贱命,只是舒阁主,你可要想清楚,将来当你想要找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的时候,便再没有一个百晓生可帮你了哦。”
    明明很担心舒断念一言不合就杀人,赵以澜却还是将装逼进行到底。理智告诉她,舒断念并不会真的动手杀她,百晓生活着,将来他找不到某一册《天命》时还能有通过百晓生找到的希望,若百晓生死了,将来上哪儿再找一个神算去?
    “你以为我真不敢动手?”舒断念明显不喜欢被人威胁,剑往前送了送,剑尖顿时被几滴鲜血染红。
    赵以澜很是郁闷,怎么她当百晓生的时候,老是被人割脖子?上回是不懂事的顾许,现在是不讲理的舒断念,说好的温文尔雅的神算呢?要不要每一次都这么狼狈啊!
    “舒阁主,鄙人知道你敢。只是还请舒阁主能考虑清楚,鄙人活着显然比死了有用。”赵以澜神态自然地说,似乎并不在乎脖子上的痛感。然而此刻她正郁闷呢,等她变回赵以澜的真身,脖子上又要多出一道伤痕了。
    这么多次受伤,她已经发现了一个规则。她自己身体上的伤,在戴上千面之后,便会被完美隐藏,然而当她用千面变成其他的模样,一旦受伤,这伤便会在她变回自己的身体之后映射到她身上。因此,她在使用千面变身后也应当十分小心,万一受个断手断脚的伤,那可就是惨绝人寰了……
    舒断念手中的剑稳稳地停在赵以澜的脖子下方,许久之后他收剑,微笑道:“先生说的极是。”
    赵以澜悄悄松了口气,总算让舒断念暂时放下屠刀了。
    “那么,先生准备什么时候给我要的答案?”舒断念显然没那么轻易放过她。
    赵以澜想了想说道:“一两年内吧。鄙人死之前,总归会给舒阁主一个答案的。”
    舒断念对这答案不甚满意,然而这回他却没再说什么,转了身似乎要走。
    赵以澜放松下来,这个煞星赶紧走,她才好继续睡觉啊。
    却见舒断念再度转过身来道:“先生,还有一事。”
    “舒阁主请说。”赵以澜强打起精神应付他。
    舒断念道:“你先前跟付鸿所说的那位赵以澜赵姑娘,六月可真会出现在裕度港口?”
    他果然都偷听到了!
    赵以澜道:“这是鄙人早前得到的消息,至于到了六月作不作数,鄙人便不知了。毕竟,那些赵姑娘可是天道眷顾之人,鄙人也推算不出与她相关之事。”
    就在这时候,舒断念往前走了一步,恰好窗外的月光透进来,这使得赵以澜也看清楚了舒断念此刻的模样,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男人,而且跟他上次在崆峒门用的那张脸并不相同。为了能混进来,看来他是真的花费了不少心思。
    她突然有些好奇,舒断念混进武林大会究竟想要干什么?这次跟上回在崆峒门可不同,上回舒断念定是为了调查《天命·卷一》才会去崆峒门,而如今,整个武林最精锐的正派人士齐聚一堂,他要是暴露了,能捞到什么好?难道说,他混进来就是为了从百晓生口中问出《天命》剩下的书册都在何方?然而这个明明可以靠提问的,根本不用亲自前来这种对他来说相当危险的环境。
    “舒阁主,不知可否看在鄙人为舒阁主解答一两个疑惑的份上,回答鄙人一个问题?”赵以澜道。
    舒断念略有些惊讶地挑眉道:“原来先生也有问人的时候。”
    赵以澜不理他的讽刺,见他并没有拒绝,她便问道:“舒阁主大费周章潜入这难以自由进出的湖心岛,又是为了什么?”
    舒断念道:“先生以为呢?”
    赵以澜道:“舒阁主何必如此呢?鄙人便是神算,也有算不到的时候,更何况为了多活些日子,鄙人也不愿随意动用这等有违天道的能力。”
    大约是风水轮流转了令舒断念觉得很舒心,他没有立即离开,却也没有直接回答赵以澜的问题,只是说道:“若先生能为我解惑,我也不介意说给先生听。”
    赵以澜叹道:“舒阁主,先前我们不是已经达成共识了么?有些问题,鄙人如今实在是无法回答舒阁主。”
    舒断念却道:“先生误会了,我想要问的,与筹算与天道都无关。”
    “哦?那舒阁主说说看,究竟是什么让舒阁主困惑了?”赵以澜有些好奇地问道。
    舒断念道:“我听先生之前跟付鸿的话,先生似乎跟赵以澜十分相熟?”
    赵以澜没想到舒断念问的居然是怎样的问题,想了想有些谨慎地回道:“相熟倒也谈不上,只是鄙人刚好跟明教教主牧英有些交情,而赵姑娘恰好就是明教中人,鄙人见过几面。”
    告诉舒断念“赵以澜”是明教人应该问题不大,即便她不说,舒断念之后也很可能去找付鸿或者通过别的渠道得到这个消息,还不如她自己说了,让舒断念认为百晓生没有撒谎。而明教之人,没有她的扮演就不可能出现,倒不用怕被舒断念找到……
    舒断念道:“先生知道多少赵以澜的事?还请都说给我听。”
    赵以澜似乎回忆了片刻才道:“鄙人对这位赵姑娘的了解实在不多,只不过知道她无父无母,很爱四处游历,功夫时好时坏……其余的,便不太清楚了。怎么,舒阁主也见过她?”
    舒断念冷笑一声:“何止是见过。”
    短短五个字,听得赵以澜胆战心惊。
    仗着自己如今是百晓生的身份,赵以澜壮着胆子说:“舒阁主,正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若赵姑娘有什么得罪舒阁主的地方,鄙人替她向舒阁主陪个罪,还请舒阁主不要与她计较。”
    “不要与她计较?”舒断念冷哼一声,声音低沉阴森,“先生可知她对我做了什么?”
    赵以澜道:“……做了什么?”她不就是装个死逃了么,也没做什么啊。
    舒断念声音平缓,然而那每一个咬字间的咬牙切齿,赵以澜却听得清清楚楚:“她将我玩弄于股掌间,枉我还对她……”
    他蓦地停住,后面的话没再继续说下去。
    枉我还对她……念念不忘?
    赵以澜想起自己化身为王小草的模样时,舒断念似乎是说过她跟他一个故人相像,因此她还占了便宜得了好处的……
    可说什么她把他玩弄于股掌间,她就觉得冤枉死了,她不就是骗他自己死了吗?后来也没借她的死干什么啊……
    见舒断念那似乎要将自己碎尸万段的模样,赵以澜胆战心惊,咳了一声稍稍为自己辩护:“舒阁主,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那位赵姑娘鄙人也见过几次,人长得美,心地也善良,不像是有心机的。”她又忍不住借别的身份把自己夸了一遍……
    “只怕这一次先生是看走眼了,她的心眼,多得数不清。”舒断念似想起了什么,又是一声冷哼。
    赵以澜犹豫了一下才说:“那不知舒阁主准备如何?”
    舒断念淡淡看了赵以澜一眼:“那便不是先生应当关心的问题了。”
    赵以澜:“……”她能不关心么?这关系到将来她再倒霉遇到舒断念的时候,是使劲逃,还是拼尽全力疯狂地逃……
    “舒阁主,你说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何必跟一个小丫头斤斤计较呢?”赵以澜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个老妈子一般苦口婆心地劝道,“舒阁主你日理万机,何必将时间浪费在她身上?你应当向前看才是,那样的小丫头,随她去又能如何?”
    “你没被她骗过,说得倒轻巧。”舒断念冷冷地说。
    赵以澜道:“这个……鄙人还是被她骗过一两次的,但不过是些小玩笑罢了……”
    舒断念冷哼一声:“她也装死骗过你?”
    “好像……是有一次……”赵以澜硬着头皮道。
    “骗了你多久?”舒断念又道。
    赵以澜再想对舒断念表达“你看其实我们一样都被骗过我都不气了你也别气了吧”的意思,这会儿也不可能说“赵以澜”把她骗了几个月那么久……毕竟她都说是小玩笑了啊!
    她只好说:“也就……一炷香的功夫。”
    “她骗了我整整八个月。”舒断念的声音冷得像是要掉冰渣,“我不会放过她。”
    赵以澜:“……”好吧,调解失败,将来她若倒霉再真身遇到舒断念,还是拼尽全力疯狂地逃吧,一旦被抓到就完蛋了。
    舒断念见百晓生不再劝他,转身便走。六月,裕度港口,他一定会再抓到她的,而这一回,她休想再像崆峒门时那样逃掉。
    赵以澜看舒断念都走到门口了才想起来,最后她回答了舒断念的问题,作为交换,他还没有回答她的呢!
    “舒阁主,鄙人已替你解惑,是不是该轮到舒阁主替鄙人解惑了?”赵以澜忙喊住舒断念。
    舒断念脚步一顿,却头也不回地说:“我来此……自然是看热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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