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张隽琛和愿时惜从总局军部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天上繁星点点,没有月亮的影子。
张隽琛侧头看向愿时惜,问道:“你怎么来的?怎么知道我在甲子口?还有这些……”
愿时惜微笑道:“在你从事慈善救济之前,我便也常常帮忙商户送米送油,给孩子们教书写字。突然有人捐了这么多东西,满湘京的跑,我焉能不耳闻?你之前来找我,每每都是面带疲色,可还总想着逗我开心…我没法子,只好让你赶紧回去休息……”
她声音轻柔,说得张隽琛越发觉得心里颤动。
是啊。
她总是笑着,脸上的那抹温柔能给任何一个可怜人,包括自己。他这样自卑且迷茫,从一个骗子做起,哪里敢去猜测敢去推断温柔的真假虚实,只惶惶受着。
却没想到,她的温柔,早已环绕他身,独给一人。
张隽琛抿了抿唇,伸手握紧了她的手。
“…谢谢你。谢谢上天,让你来救我。我的仙女姐姐。”
他说着,是带着笑意,但眼眶微红。
愿时惜脸上泛着淡淡的茜红,没有将手抽回来:“我不是什么仙女,只是多念着你一点罢了……”
“你常常念着我,我自然也会想你……”
秀才家里教导的姑娘生性羞涩规矩,少有说出这样直白情语,每一字每一词都是那样陌生,陌生得令她无所适从,红了耳朵与鼻头。
张隽琛心里似是被滔天波浪翻涌淹没,更握紧了愿时惜的手。她们十指相扣,站在路灯下。
耳边身边是来去匆匆的人,缓慢宽大的电车,丁丁零零跑着的黄包马夫……唯独她们是那样的静,静在岁月。
张隽琛竟有些庆幸自己去了甲子口,庆幸发生了枪战,庆幸愿时惜来找了自己。
张隽琛:“你便这样跑来了?为何?”
愿时惜抬眸看他:“你是去的疫区,不是别的地方。你粗枝大叶惯了,又刚从国外回来,怎么明白这里的事物。今天一早起来我的心就跳的厉害,又听说你去了,便来找你。”
走到一半,听见枪声,她便去找了军部。
她眸子里清澈明亮,让张隽琛沉醉在星点光芒中。他声音有些沙哑:“我奶奶经常跪在佛母面前祈求我平安,多谢她老人家,多谢佛母,赐了我一个仙女,护我平安。”
愿时惜扑哧一笑。
两人皆笑起来。
张隽琛看着愿时惜,心里越发火热。他呼口气:“时惜,时惜…我洋派惯了,不守规矩不知礼数,在你面前我生怕做错了什么惹你不高兴!可我今天真的太开心了!请你,请你原谅我……”
说罢,他就把愿时惜就地抱起,抱着她原地转圈。女孩的裙摆飞扬,发丝飞舞,飘溢出淡淡的兰花清香,让张隽琛越发沉醉越发欢喜。
女孩羞得直打他肩膀手臂,小声叫着:“快放我下来!”
可她们都是开心的,都是欢喜的。欢喜的连眉眼里浸着了蜜一般。
李家别墅后头那一片的地方,都被围了起来。算作大帅的马场。胭脂一开始并不清楚,直到有一天看到男人面带薄汗地从后院走出来,好奇一问,这才知晓。
刘妈都知道这位五姨太尽职尽责,为了怀孕那叫一个积极。有时候连她都忍不住想叫五姨太歇歇,别等大帅等得跟逮兔子似的。
也不知道怎的,似乎两人闹了什么别扭。
胭脂扯了扯手里帕子,靠在通往后院的门那里抬头往外看。端着一盆新鲜水果的刘妈见了,低头一笑:“五姨太,您要去找大帅么?要找,也得换身骑装才是。”
胭脂转头:“什么骑装?”
刘妈道:“大帅喜欢骑马涉猎,后头这片矮山就都是我们家的。围了栅栏起来,就是方便马儿奔跑。大帅此刻在骑马,若你要去,自然得换身便利装束,比如骑装。”
胭脂一愣,手指绕了绕帕子:“…我没有骑装…”
刘妈也愣了,随后恍然大悟:“哦,对了。当初找裁缝做您的衣裳的时候,并没想到这一茬。府里头会骑射的也就当年的三姨太,再没别人,故每年新衣就少了一样。”
三姨太。
那个手段很厉害的三姨太吗?不愧是师长的妹妹。
胭脂咬咬唇,垂下眼眸:“我穿着这身,就不能去找他吗?”
刘妈看了眼她身上穿着的青绿荷叶旗袍,还有那两双根子有点细的高跟鞋,无奈一笑:“您这鞋子走地上,定是要磨脚的。”
胭脂撇过头去:“那便罢了。不知道他要骑多久。”
刘妈又是一笑,转身去了厨房。
胭脂在原地待了一会儿,眼珠一转,提起旗袍前头裙摆就踏了出去。从门到栅栏门口修了石板路,倒是好走,可围场里都是草地,周边守着好几个兵。
他们看见胭脂也不知该拦还是不该。
主要他们是亲兵。见过昔年三姨太的飒爽风姿,也见过这位姨太太前几日勾住了大帅的腰带。
其中一个吹了口哨,便不去拦胭脂了。
胭脂望向里面空荡荡,除了草便是树的场地,吸了口气,一咬牙提着裙摆就进去了。
鞋跟时不时陷在泥土里,让人心烦意乱。
一直注意着鞋子的胭脂没往前看,更没抬头。突然,就被那声马叫给惊了,主要是马鸣离着自己似乎很近,似乎就要从身边跑过,她赶忙抱住头蹲在地上,惊呼一声。
没成想这一蹲偏离了重心,娇贵的五姨太崴了脚。
“呼——”马被控制住了,乖巧地站在原地。骑在马背上的男人此刻发丝微微有些乱,领口也开了,露出结实的喉结。他没戴手套没戴护具,熟练地扯着带子,往下看。
半趴在地上的姨太太脏了裙摆,崴了脚,眼尾开始泛红,眼里也往外掉珠儿。一颗一颗,伴随着她压抑的哭泣声,让人心生怜惜。
马上的男人蹙起眉头:“你怎么进来的?”
他声音怎么也修复不到原来的样子了,清澈里仍带着沙哑。
胭脂抬头看他,看他清隽冷然的模样,只觉得满心委屈,鼻尖越发红润。手里的帕子揉成一团,就往大将军身上砸去。
李冽文见她不动,身形有异,立刻翻身下马。军靴包裹着长腿,啪嗒一声踩软了这些对姨太太耀武扬威的草儿们。
“怎么了?哪里伤着了?”
他缓和了语气,走上前来。
不成想女人侧过脸,哭得越发大声。后头赶上来的亲卫们立刻又往后头退了几步。
李冽文缓了眉间神色,更低了声音:“别哭了,是不是扭到脚了?”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轻抚胭脂脚踝。
胭脂哭得可怜,一边哭一边抹眼泪。手上沾着点灰,灰沾上了脸颊,她控诉着:“我就是想来找你,谁叫你爱生闷气,总不理我!呜呜呜,都怪这里,草那么多,又没有路…呜呜呜,我找不着你,可害怕了…”
“被你的马一吓,扭了脚,你也不看看我。那样凶…呜呜呜……”
胭脂哭得像是自己真不能给冷清的大帅生孩子了似的。
却不成想,下一刻。她被腾空抱了起来,裙摆飞舞,脚悬空着。男人结实有力的臂膀抱住了她,一点没有平常看起来那样清瘦。
男人冷清熟悉的气息猛地扑进胭脂唇鼻处,让她红了脸,没了声音。只反射般地伸出手环住男人脖子,愣愣地看着那人线条利落优美的下颌。
李冽文抱着她往外走,也不说话。
他似是没有发现胭脂怔怔地看着他。走到府的后门口,他低头,俊雅面容在那双如水般的眸子里露了个完整。
“我叫韩医生给你看看,哪里痛就说。”
胭脂咬住唇,撇开眼。
李冽文注意到了,唇角微微一勾。
韩医生着急忙慌赶来,仔仔细细给娇贵的五姨太看了一番,淡定地道:“没什么,只是抽到了筋,扭了一下,没有伤到什么。晚上脚泡个热水,轻轻按一按就成了。”
胭脂看向李冽文,这跟在韩医生来之前男人低头给自己看的时候说得差不多。她红了脸低着头不说话。
她使了性子,偏要韩医生来,怎么也不信他的。
韩医生走了后,李冽文蹲**来,摸了摸她的脚踝。
“我抱你去楼上躺着,别下来了。”
这般娇贵的女人,哪里是金玉满堂那种人吃人的地方出来的?
胭脂乖乖地被他抱了上去。
进房抱到床上后,李冽文给她盖上被子。女人挽着李冽文脖子的手没松开,只抬眸望着他清隽面容。
是文弱的样子,雅正的眉目,可是……
李冽文盖好被子,看她不松手,低声道:“胭脂。”
胭脂委屈的抿了抿唇,轻声道:“大帅,我害怕。”
说罢,她胆子一大,竟躺了下去,顺带着力气让李冽文撑在了她上方不远处。
之前他们闹别扭,是因为胭脂听了民间一些坊间流传,说要找点图画来看看怎样受孕。李冽文听后脸色清白不定,又觉得说出些什么话来,女人定要委屈起来,他便不开口。只是让刘妈找人紧紧盯着她,别把那些脏污东西放到她跟前。
李冽文眯起眼,眼眸略微狭长,那双睫羽一点也不亚于女子,纤长浓密地垂下来,遮住深幽眼底。
胭脂声音本就柔软娇嫩,只轻声哼了一哼:“…文哥,我心慌……”
李冽文喉咙一紧。
更让他僵硬的是女子轻轻仰了一点下巴,咬了一口他的下巴。一瞬间,气息暧昧地扑上来,留下点余热,变成了凉。
可心底的火,烧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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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胭脂到底学了啥!都冲我来,冲我来!
如花似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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