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上次见面已经是数年前,那晚不告而别,他没想到这个人会愿意来看他。
他看着他跪在他的坟前,哭着说抱歉。
他从来没见过这个人这么失态狼狈的模样,这个温柔却也坚毅的人,就连狠下心和他坦白的时候都是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
可此时此刻,他却满脸泪痕,想要放声痛哭却又竭力隐忍,只是伸出手,用手帕细细擦拭掉墓碑上溅起的泥渍,再把那捧木槿轻轻地放在他的碑前。
这场秋雨下得更大了。
他眼尾通红,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驼色的大衣沾满了泥水,发丝也被雨水淋得狼狈。
他走得踉跄,他猛然记得那人腿上有伤,因为小诊所的不正规治疗所以落下了旧疾,一到雨天就疼得厉害。
雨天路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走完了那条泥泞的山路,带着一捧木槿来看他。
他低头看着那捧被雨水淋透的木槿花。
在他的记忆里,那人最喜欢的就是每天清晨,在他房间的花瓶里换上一束清晨新剪的木槿。
这种产自热带的花朵娇艳而温柔,朝开暮落,却每天清晨都能绽开满枝烂漫。
那时候他眼睛受伤,目不能视的恐惧让他变得敏感易怒,不由分说地抗拒任何人的接近。
但那个人却每天清晨都会准时叩响他的房门,手里捧着一束新剪下的木槿,动作轻柔地坐在床边替他抚平衣上的褶皱。
他总是很温柔,耐心地包容他的无端刁难。那双拂过他额前碎发的手总是染着木槿的香气,甘冽的淡香掩去了房间里药水的苦涩。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这个人,他已经不记得了。
不分昼夜的陪伴,不求回报的付出,在那样看不见尽头的孤独和恐惧里,没有人能不为这么通透纯粹的温柔动心。
林柏轩提醒他不要轻易把不属于他们这个世界的人带进上流社会的圈子。因为这个肮脏污秽的地方容不下像沈念那样干净纯粹的人。
他说如果你不想毁了他,就藏下心里的想法,放过他。
可他还是固执,昂贵的礼物也好,高档的服饰也罢,他太害怕自己留不住这个人,所以他拼了命地想要用这种卑劣的方式把这个人留在自己身边。
他爱得死心塌地孤注一掷,可那人却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他的谎言,一切的温柔都是虚假的欺骗,只是为了换一个出国留学的机会。
他没有说话,只是一个人在餐桌前喝得不省人事。
那晚夜色深重,浓重的雾气像是要灼伤自己,他掐着那人的手腕,很重的力道,每一个落下的吻都像是在狠狠地报复。
这个让他爱得死心塌地又把他残忍抛弃的人,他给他的每一分温柔如今都变成了蚀骨的毒。
“沈念,这是你欠我的。”
他用力地抱住他,几近癫狂的亲吻像是野兽的撕咬,他听见那人带着哭音的喘息,并不反抗,只是一遍一遍,重复着同一句话。
“对,这是我欠你的。”
他记得那人眼中,被泪意浸染的一点星光。
那滴泪好烫好烫,滴在他落满吻痕的颈上,痛得他泣不成声。
那时候的他年少轻狂,只知道偏执地爱偏执地恨。他不知道那一刻,那人的神情是如何地悲恸,更不知道,那人在开口时,眼里的每一寸泪光都满盈着身不由己的无奈。
他还是走了。
留下他送给他的所有东西,他带走的只有窗前花瓶里的一支木槿。
他说故乡的木槿花应该开了,繁华的帝都不适合他,他还是喜欢江南温润的山水。
后来他才知道,他没有出国留学,也没有留校继续学业,而是孤身一人回了南方。
从那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
直到他死。
他活着的时候性子孤僻,没有多少交心的朋友,接近他的人大多是看中了他的地位和权力。自从林柏轩因为公司缘故去了国外每年清明会来替他扫坟的,就只剩下了沈念。
他不能离开墓地,于是他就站在墓园门口的树下,日复一日等着来年清明,等着那人带着一捧木槿来见他。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能像别的鬼魂一样消失。守着一方墓碑等着那人,每年见面,他都能看到那人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的那枚戒指。
那本应该是他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那天是他二十一岁的生日,他本该单膝跪地,向这个他爱了许久的男人献上那枚刻着他们姓名的戒指。
可那个晚上,他却紧紧掐着那人瘦削的手腕,像是要拖着这个人一起下地狱一般,低头用最痛恨最残忍的口吻在他耳畔开口。
他说“沈念,生日快乐。”
“我祝你不得所爱,了此残生。”
那时候他没想过,那句他一时气极脱口而出的话,居然会一语成谶。
十五年的时间,他没有结婚也没有亲人,只是孤身一人安安静静地活着。
他手上戴着的那枚戒指,本来是铂金生硬青涩的银白,随着数年的岁月磨洗,如今有了淡淡的模糊而温润的哑光。
他曾经是那么希望这个人能永远记得他,可事到如今,他却更希望这个人能把他彻底遗忘。
因为记住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十年如一梦,他偏执又残忍地把他刻进他的余生,每一道印记都带着鲜血淋漓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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