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城……”林柏轩愣住了。
“很多人都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可实际上,背地里捅你一刀的往往都是身边的人。”
“人啊,就是这么不知足的冷血动物。”
出生在关系盘根错节的名门,他早该知道所谓的亲情在利益和权力面前就是个笑话。
他早该明白的,当初对沈念赶尽杀绝,难道真的是担心他是同性恋的消息走漏出去后受到歧视和指责吗?不是啊,比起考虑一个人的处境,他们更担心傅家的名誉遭到损害。
所以他们用了最卑劣的办法毁了沈念十多年寒窗苦读争取到的一切。
他们宁可要一个有心理疾病的儿子,也不想让傅家出个同性恋的异类。
真他妈的,讽刺。
“予城……”林柏轩的声音听上去有点颤抖,“那你接下来要这么做?这件事交给你爷爷处理……”
“你觉得我会拿着这些东西去找我爷爷让他来替我找回公道吗?”
“柏轩,如果真的有人想替我找回公道的话,那场车祸之后傅镇之就该被送进监狱。”他冷笑着摔了手里厚厚的文件夹,雪白的纸张纷纷扬扬洒了一地。
“而不是让他有机会第二次接近我。”
冷得彻骨的语调。
林伯轩突然觉得自己熟悉的那个好友不见了。
现在在他眼前的人满身凌厉,面孔半隐在黑暗里看不明晰,唯一能让人感受到的只有那双漆黑的眸里,狠戾得像是要杀人的寒意。
虽然只有短暂的一瞬,但那阵几乎化作实质的杀意还是让他,毛骨悚然。
“这件事辛苦你了。”傅予城弯腰把落在地上的文件夹捡起,“之后的事我会自己解决,毕竟是傅家的家事,我会一个人好好处理的。”
毕竟,现在的他可不是那个十九岁什么都不懂的小孩。
想要同野兽博弈,那就变成野兽。
自相残杀又怎样,无论是动物还是人类,只有站在顶点才有绝对的话语权,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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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病房的时候,沈念已经睡着了。
窗外的天空又飘起了雨,闷窒的空气稍稍褪了热意。
窗户离床很近,雨声穿透玻璃汩汩流淌在耳膜上,干裂的心口也像是渗进了雨。傅予城关紧了窗,北京的夏天本不该这么多雨,灭了灯后的世界一片漆黑,可心跳却比耳畔的淅沥更为嘈杂。
他慢慢地躺回了床上。
身旁的人翻身面朝着他,很近的距离,那人纤薄的唇畔染着一抹幽微的花香,很淡,却甜得甘冽。
他俯身靠近的时候看见那人眼下的阴翳,蝴蝶垂翼般孱弱的美感,温热的鼻息温柔地落在他的唇上。他微微晃神,手指攥紧又松开,反复多次才终于忍住吻上去的渴望。最后只敢悄悄伸手,隔着半寸月光悄悄拂过那人漆黑的发尾。
像是打翻了什么沉淀情绪的容器,他颤抖着指尖慢慢收紧,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
沈念,我从未想过要在你的生命里有着多大的分量。
我只是很庆幸,我还能陪着你,在我曾经失去过你一次之后。
我想上天一定是眷顾我们的,这世间哪有那么多次的失而复得,因为曾经失去过,辗转反侧般疼痛难忍过,所以我想用自己微不足道的热度,去拥抱你的身躯。
沈念醒过来的时候,窗外的月光把房间照得通透。
傅予城在他身旁睡得很熟,他侧身看着身边的人,脸上漾起温润的笑意,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几十年的痛苦与煎熬在他的血管里结冰又开花,醒来之后他不再迷茫,因为他清楚这就是他的过往。
上辈子的过往。
在江南的相遇,窗台的木槿,那人口口声声说要等着相见的故人,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连成了线。
在他陷入昏迷前的最后一刻,越过无边黑暗,那个有着一双明亮眼睛的人穿过拥挤的人潮来到他的身边。然后告诉他
「不要害怕」
「沈念,这辈子,我来做你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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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傅予城放不下心,他在医院里足足住了三天才获准办了出院手续。
出院的那天,傅予城说要带他去一个地方。他点点头跟着他上了车,本以为目的地会是电影院或者游乐场,最后他却带他去了八大胡同的梨园戏台。
才子佳人的悲剧爱情被一折折精心打磨的戏演绎得淋漓尽致,衣袂翻得似天边烟霞。
国破山河亡,佳人为情转身乘风从楼上落下,一身水红坠在深色石阶上淅淅沥沥地淌。
结尾时台上名角声线细腻,唱腔流水似的一转再转,一句何愁人间无风月,俗世遍是痴情人就这么飘过天上人间的流云,转身落进了城外新坟的黄泥里。
一折戏落幕,台下高朋观客掌声雷动,连声叫好。
出了戏院,他们去街角的奶茶店买了两杯焦糖烧仙草。
八月末尾的阳光蜜糖般温柔又粘人,照映着灰白树影在平整的路面上落得影影绰绰。傅予城拿着两杯奶茶,有些慌促地看着那人突然靠近。
“沈念你慢点,你的腿……”
“和我独处需要这么紧张吗?”从他手里接过奶茶的时候那人脸上还是熟悉的笑,只是眼尾多了几分俏皮的生动,眼里细碎的阳光万花筒般斑斓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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