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而言，这个世界就是真实的，什么魔心凡心，我只遵从自己的心。”
    她紧紧握着拳头，雪水从指缝滴落，雪影中奔袭抢夺兽肉的人们终于归来，
    有人欢喜有人愁，不少人垂头丧气朝鹿组长拱手致歉，
    亦有人兴高采烈地支起了烤架，准备大快朵颐一番。
    “谧儿，今天的训练成绩不错，参与抢肉的五百人中有约四百人有肉，
    可见同窗们的身体素质，还有功法技巧都上升到了极高的水平了，
    就是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维持到多久。”鹿猛盯着怪鸟飞走的样子说道，
    那些怪鸟的模样颇像秃鹫，脖颈间系有金锁，负责了他们整年的肉食。
    “杜枫，将那些飞走的怪鸟画下来。”赵谧向一旁待命的儒雅少年说道，
    后者是黎殇大陆“绢花杜家”的少东家，其家族擅长女工刺绣宫廷彩绘，
    画师用色基调颇是艳丽写实，不一会儿，杜枫便依照学长指示，
    画出了《腊初二鸟遁图》，除此之外，赵谧还让人依次摆出百余幅画，
    在一年世间里，除了天气不良这杜枫没有作画外，赵谧都让他画出一幅。
    内容皆是怪鸟投下兽肉后遁走的场景，《元初三鸟遁图》、
    《清明上鸟遁图》等等，按照日期排列，众人看得啧啧称奇。
    本来是极普通的一幅场景图，若是按照一年的日期错落排列下来，
    相同的背景，略微不同的怪鸟走向，却让那些画面显得诡异了不少。
    几位英才轴组长也带着盎然兴致一同围观起来，赵谧指着状态一致的画卷，
    尤其是怪鸟绕过北面山峰，飞进不知所踪的地方时，那种美态十分引人遐想。
    “杜枫老弟的画技的确是高深，此情此景我们每日都能看到，没想到，
    如若以笔墨搁到这宣纸之上，却别有一番情调，怎么？赵学长要做画展么？
    本少爷愿意出五千黎殇银元买它几幅，照顾照顾杜枫老弟的生意。”
    鹿猛眉毛一挑，江湖习气甚重地说道，没成想被赵谧狠狠地剜了一眼。
    “还照顾生意？鹿组长，你从哪能掏出五千黎殇银元？让我瞅瞅？
    让我们都开开眼？”赵谧嘴角一撇，向他探出手来，后者当即语塞。
    他哪有什么黎殇银元？他一年前上陷空山时所带的家伙儿都被猿人偷走了，
    而陷空山可是隔绝了学员与家族所有联系的地方，根本没有探亲的一说。
    赵谧说完，惹得英才轴学员们都恋起了家，如今看着画卷上的飞鸟姿态，
    不少人都羡慕嫉妒起那些扎着翅膀飞翔的生灵，各个都愁眉不展起来。
    “哼，别看本少爷如今落魄，若是三年后咱们下山，杜枫老弟，
    你这些风景画，本少爷都包了，我祖父可是最懂得欣赏这些字画的了。”
    鹿猛气势不落地说道，发现赵谧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她转向鲁坚。
    “鲁组长，能从这些画上看出些别的什么么？赵谧既然花了这么大功夫，
    当然不是为了让你们将它买走，可别像某些傻瓜一样，只知道看个热闹。”
    赵谧的话惹笑了众人，他们想起暂行学长一年以来有条不紊的指挥风格，
    心料她让杜枫摆出这些画，一定有其特别的意义，而这意义，鲁坚可明了，
    他开始并未发现如此相同的图画，每日都画有什么意义，如此排列开来，
    他豁然心惊了一下，惊呼赵谧学长的思维的确从类拔萃，令人叹为观止。
    “诸位同窗你们看，杜枫学弟的画中，山水流转从不变色，而怪鸟的行踪，
    却在投食之后返回期间，不断发生着变化，《腊初二鸟遁图》它们向南山遁，
    也就是咱们居住的山壳，《元初三年鸟遁图》它们移到了正东渐行渐远，
    直至今日，怪鸟绕到了圣才轴北山的后面，而他们脖子上缠着锁链，
    说明握着锁链操控他们的人，在一年当中不断变换着位置，鲁坚猜想，
    经贸天梭大约是指一艘远洋的航船，一直在距离此处不远的地方绕行，
    而且从画上，依靠鲁坚的航海技术可以判断出他们此时停泊的位置，
    可惜了，我们没有造出船来，否则不消片刻，咱们便能直面执教机构！”
    鲁坚的断言，令众人无比振奋，虽说没有航船，但抓住经贸天梭位置的消息，
    也够让一年来闷在山里的英才轴学员们高兴许多了，赵谧也轻轻拍掌赞许，
    只不过，她并没有显得像旁人那样兴奋，她止住所有的欢呼叫好声。
    “鲁组长分析得大体不错，只不过，还有一个细节你没有观察清楚。”
    赵谧笑眯眯将手指移动到怪鸟脖子上缠绕的锁链，只见锁链绷得很直，
    鲁坚还以为是自己对于经贸天梭停放的位置判断失误，仔细地瞧了又瞧，
    还是没有发现锁链绷直说明了什么问题，赵谧见几位组长疑惑不解的模样，
    她轻轻叹了口气，显得有些发愁。她微微仰望着天边迅速蔓延的夜色，
    仿佛众人追寻的目标都躲在夜色之后，冬季，黑夜通常来的都比较快。
    “经贸天梭是在天上呐。”她喃喃自语似的念道，鹿猛首先跳到她面前，
    盯着她赵谧的眼睛看了半晌，才确信她说这话的表情是认真的。
    “呵呵，学长，这有些不太可能吧？黎殇大陆之上若说火工机械最强的家族，
    当属军火巩家，依照他们目前已经成型的商品当中，除了天军用热气球，
    还有热飞艇之外，并没有大型的可在天空浮动的堡垒级交通工具。
    忠字经贸塾的执教机构按理应当分门别类，教员师资之类皆应繁杂丰富，
    飞艇再大恐怕也无法容纳如此多的人员设备，更别说......”鲁坚笑道，
    他身为海船鲁家的传人，对实时军事的了解非常透彻，家族世代造船，
    也免不了为皇朝海军制造舰艇船只，这样的事情，可以说在场的属他最在行，
    最有发言权，此时赵谧抛出经贸天梭在空中绕行的判断，他当然只能一笑，
    又自感不可驳了暂行学长的面子，立即拱手朝赵谧拜礼，谨慎赐教。
    赵谧手指点着下巴，略微思索了一下，并未对鲁坚的反驳产生反感情绪，
    反倒赞扬他对大陆经贸格局现状有深刻的了解，惹得鲁坚露出一脸兴奋。
    毕竟，能够得到这位暂行学长的褒奖赞扬，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鹿猛更是在一旁冷哼了许多声，他为操练同窗付出了许多也未曾得到好脸色，
    不服气地盯着兴高采烈的鲁坚，赵谧看鹿大少很不自在的模样，莞尔笑道。
    “不过，我还是要坚持天梭在空中绕行的说法，因为杜枫的画笔不会说谎，
    那些怪鸟脖子里的金锁之所以绷直，不是说明了天梭距离咱们远近的问题，
    而是说明了天梭的高度问题，在我看来，它若不是一座浮在空中的堡垒，
    那就是一座围绕着忠字陷空山的峰峦，当然，我们来时都没有见过山外有山，
    这个可能性很低，比起可以飞翔操控怪鸟的人来说，我更愿意相信空中堡垒。
    鲁组长请认真研究一下将船舶制造成飞艇的可能性。”赵谧话音一落，
    耳边即传来鲁坚否定此事的答复，他只说将民用船舶打造成飞艇不可能，
    因陷空山内根本没有可提供飞翔动力的火工机械，即便可以打造出飞艇外壳，
    也会因为欠缺动力而无法起飞，赵谧懒洋洋地抬了下眸子，死死盯着他。
    “在这件事上，鲁组长还是要向鹿组长学习一下的，造艇的事情必须完成好，
    若是我们驾船出海，遇见了空中飞翔的战舰等超常训练科目，该如何是好？
    到时成了一窝无头苍蝇，你叫我这暂行学长的脸往哪里放？”赵谧抬高声调，
    语气骤然变得仿若责骂一般，将鲁坚吓得一凛，忙向赵谧不断拜首请求原谅。
    她回头一看鹿猛，发觉这小心眼儿的大少果然变成了一副憋笑的坏脸，
    赵谧即便是没有正面表扬他，也让这货少不了变得高兴自满起来。
    从杜枫的画上，赵谧获得了价值巨大的情报，其实，有些事物的本质，
    就在距离表象不远的地方，关键在于人们是否可以敏锐地捕捉到。
    夜间，赵谧望了一眼陷入熟睡的东泉梦，这小丫头睡觉的姿势挺不雅观，
    若是她和赵谧一同睡着，起早便会出现两人横七竖八的模样，
    而且她每回都会压在赵谧身上，让暂行学长大人每每苦不堪言，
    这样寡陋狼狈的经贸塾生活，在赵谧看来却是无比幸福安详的经历，
    她狠狠地摇了摇头，将眼前不断浮现的爆炸场景清空，翻了两页《商情变》。
    “商道之变，在于生活索求之变，于做人，于从军都有相似的要点。
    起兵池说这个世界是我幻想出来的，不过，那，另外一面世界的我，
    那个真实世界的我，又是什么样子的呢？嘿嘿，我为什么想这些？”
    赵谧苦笑着摇了摇头，她豁然想起起兵池离开时留下的锦囊，赶紧扒拉开，
    只见其中空无一物，手指触摸下去又仿若探进粘稠的物质当中，很是诡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