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老板，你估计患者腹腔里是什么情况？”魏主任一边刷手一边问道。
    “比较严重的腹茧症，粘的一塌糊涂，可能来源于慢性持续性刺激。”郑仁道：“女性的话考虑有可能是卵巢、输卵管炎症。”郑仁一边刷手，一边回答道。
    哗哗哗的水声，像是山泉叮咚；郑老板说话的声音，像是在唱歌。
    “患者岁数那么大……”魏主任觉得郑老板给的这个考虑有点不靠谱，他甚至还在怀疑腹茧症的可能性。
    或许不是腹茧症，而是比腹茧症还要麻烦的某种疾病也说不定。
    全消化道纤维化？或许是这病。
    “魏主任，打开看看吧，要是很麻烦的话还要找妇科一起上台。”郑仁道。
    “……”魏主任觉得有点不靠谱。
    要是第一次遇到郑仁，他老早就一巴掌把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大夫给扇出去了。
    可几次手术证明，郑老板整个普外科的手术水平很强，比自己还要强。
    出于对强者的尊重，魏主任没说话。要是上台后证明郑老板是对的，自己的反对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打开看看吧。
    刷完手，一名小大夫已经在铺单子了。
    谢伊人刚好赶来，带着帽子和口罩，只有眉眼弯弯露在外面。看向郑仁的时候，弯月更弯了几分，流淌着无声的笑意。
    消过毒的手术箱打到了器械台上，谢伊人直接去刷手，把大外手术室的器械护士给替换下来。
    只要郑老板上手术，大概率都需要专门的器械护士以及专门的器械。这件事情手术室的所有人都知道了，护士们对谢伊人有无数的猜测。
    但小伊人的水平的确是高，和郑老板配合默契，也就没人多说什么。
    铺好无菌单，消毒、铺单子的小大夫所有工作都已经完成，悄然退到一边。
    郑仁忽然想起来半年前的那一天，自己很努力的蹭到了手术，最后只能站在一个角落里等着的情形。
    现在自己也算是能上手术的被人观摩的那个人了。
    “手术很大，站我身后好好看就行。”郑仁温言说到：“有不明白的，尽管问，不用客气。”
    小大夫本来有些失落，忽然听到一向少言寡语的郑老板和自己说话，猛地一愣。
    “郑老板，您来。”魏主任站在术者的位置上，身边是冯教授，却用肯定的语气和郑仁说到。
    “嗯，那我不客气了。从影像学的角度来分析，打开腹膜后手术的难度就特别高了。”郑仁淡淡的说到。
    消毒，一伸手，柳叶刀被拍在手心里。
    右侧腹直肌旁切口，几乎从剑突下切到了耻骨联合。
    什么手术，要这么大的切口？站在郑仁身后的小大夫怔住了。
    “郑老板，这个……切口也太大了吧。”叫做权小草的小大夫弱弱的问道。
    郑仁这时候才注意到，他竟然是她，自己真特么是瞎的……
    权小草，有着一个普通到了土气的名字。不是912本家的大夫，也不是进修的外地主任、主治医之类的人。
    她还是一个学生，少有的“辣”妹子，还是性格很怂的那种。只对外科感兴趣，而对一切内科、妇产、儿科以及基础研究都不屑一顾。
    去年考完研，成绩很不错。
    她家里没什么门路，而考研最重要的除了分数之外，就是导师了。
    最好能找到一个博士生导师，脾气比较温和，对手下科研狗们压榨比较轻的那种。这一点，权小草是听师兄们说的。
    博士生导师也招硕士，进去后就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一路到博士毕业，省心省力。
    而博士是那么的难以毕业，除了一些真正妖孽的存在之外，大多数的博士都为了毕业到处奔走。
    这时候一个有人情味的导师就很重要了。
    发表sci的时候，带自己一个名字，就足以改变一个年轻人的一生。而很多导师，只是把博士生当做手下的奴隶，最好不要毕业，毕业后少了一个壮劳力。
    有博士因为一直迟迟无法毕业，走投无路，只能跳楼一死，这样的事情也不少见。
    权小草是去年过年的时候摸到912胃肠外科的。
    过年，是个好时候。本家大夫、进修的壮劳力们都纷纷回去过年了。即便是再怎么苛责的带组教授，都无法强行把人留下。
    毕竟是传统习俗，这时候要是不允许回家过年，很快就会众叛亲离。
    而这时候权小草来到912，遇到了自己一个人上台的冯教授。
    送上门来的壮劳力，怎么会不要！虽然是个女孩儿，冯教授有些不满意，可是正缺人的时候，就别挑挑拣拣的了。
    所幸权小草很能干，任劳任怨。在把男人当牲口用的医院里，她一个女孩子也像是大牲口一样努力的工作着，得到了冯教授的认可。
    今年考试的分数很不错，就算不认识冯建国，收进来也没问题。加上提早过来免费帮忙，像是牲口一样任劳任怨，如果不发生意外的话，她的导师应该是冯教授了。
    早已经习惯于教授们把自己当做小透明的权小草，有些诧异于传说中郑老板的温和，原本应该放在心里的疑问脱口而出。
    只是问问切口，就算是郑老板手误，似乎也没什么的。
    权小草是这么认为的。
    “打开就知道了。”郑仁把柳叶刀拍了回去，止血钳子、电烧出现在手中。
    这也算是解释么？权小草没继续不开眼的提出疑问。自己连进修人员都不算，出现在手术室里，是一件违规的事情。
    只是到处都缺人，大家都对此视而不见罢了。要是招惹了某位大牛，估计冯教授不会保护自己。
    这一点权小草有着很明确的认识。
    一层层进入腹腔。
    “魏主任，提拉腹膜的时候别用力。”郑仁提前叮嘱。
    只是微微提起来几个毫米，郑仁就用柳叶刀“刺”破了腹膜。
    术中，手术刀很少用“刺”的这个动作。因为不知道下面是什么组织，万一要是伤到其他脏器怎么办？
    对于郑老板的非常规操作，魏主任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钝剪刀就从刺破的口子挤进去，一点点开始游离。
    呃……腹膜下黏连也这么重么？
    当腹膜打开了几公分后，一片白花花的东西出现在术野里。
    这特么是个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