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馨下楼的时候，谭清正一个人盖着毯子坐在客厅看电影，电影已接近尾声。
    身边的沙发微微塌陷，谭清并没有回头。
    “你在看什么电影？”陆馨看了一眼屏幕，“哦这部，你哥哥带我去看过，我当时看哭了，他还笑话我。”她说着嘴角漾起笑意。
    陆馨和谭锐熙是高中校友，她以为谭锐熙高中毕业会直接出国，没想过他们会在B大遇到，她主动追求，一个月前两个人确定了关系。
    她和谭锐熙有共同的朋友，很早就知道他有一个异父异母的妹妹。
    见谭清正襟危坐，一脸认真地看着屏幕，现在青春期的小孩都这样古怪？
    不过，陆馨还是很想和男友的亲人打好关系。
    她的语气亲昵，“你们元旦是不是很多作业？”
    谭清盯着已经黑掉的大屏幕，“对，发了很多试卷。”
    “好可怜，我们上学的时候也是这样，明明假期应该好好休息才对。”陆馨感同身受地回道。
    两个人这时都听到脚步声，陆馨转头望过去，谭锐熙已经换上外出服，正从楼上下来，见她还坐在沙发上，冲她招了招手。
    陆馨立刻站起身，走了两步倏地回头看向坐姿僵硬的谭清，一时兴起提议道:“我们现在要去文庙玩，你要不要一起？”
    谭清整个人陷在沙发里，听到陆馨的话，她头皮一瞬间发麻。
    她一点不想做惹人生厌的电灯泡，那两个字明明已经跳到了唇齿间。
    可是这时，已经走到鞋柜处的谭锐熙破天荒地问了一句:“要吗？”
    谭清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谭锐熙，她眼底的受宠若惊让陆馨觉得她看起来真可怜。
    说“不要”啊，难道你要愚蠢地做他们的电灯泡，做他们爱情的见证？谭清倔强地将视线停在谭锐熙的脸上逡巡着，试图从他的眼神里洞悉他的真实想法，可是他神情淡淡，她一无所获。
    最后，谭清不争气地起了身。
    “要。”
    谭清想，她会后悔的，她怎么选择最后都会后悔的。
    谭锐熙低头换鞋，无所谓地说:“要就动作快点。”
    等谭清换上厚外套，又给自己围了一条的围巾出来时，谭锐熙正在给陆馨拉开副驾的门，随后坐进了驾驶座，他半个月前拿到的驾照。
    谭清在后座上刚坐稳就听到陆馨说车里有两个宝贝，他开车要小心点。
    谭锐熙声线低沉:“两个？”
    陆馨轻拍了一下他的左腿，娇嗔地说:“除了你妹妹，当然还有我啊。”
    谭锐熙玩味地看了她一眼。
    “安全带。”
    谭清一声不吭系上了安全带。
    谭家离文庙大概一刻钟的车程，接下来的十五分钟里谭清安静地听着陆馨跟他分享系里的趣事，谭锐熙偶尔应声。
    “你妹妹好内向，你会不会嫌我吵？”陆馨突然转头看向谭清。
    “我觉得你吵，你就会安静？”谭锐熙忽视了她的前半句话，他的嗓音透着一丝揶揄。
    “当然不会！”陆馨装作生气的样子。
    谭锐熙笑，没有再说话。
    谭锐熙很快找到停车位。
    天空中旖旎的蓝透着寒意，延伸至地平面以下，风声依稀可闻，谭清一下车就将脖子缩进围巾里。
    文庙入口人潮涌动，他们来得有些晚了。
    谭锐熙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陆馨挽着他的胳膊，将她的手插在他上衣的口袋里。
    谭清低头跟在他们身后，一步一步跟着谭锐熙的脚印往前走。
    “都怪你睡到这个点，现在人好挤啊。”
    陆馨靠着谭锐熙的肩膀抱怨道。
    叁人穿过一条古朴的石桥后，沿街是各式各样的小吃的铺子，香味勾人食欲。
    铺子两边是古朴的店面，红墙碧瓦，瓦片向外翘起，玲珑又精巧。
    树上挂满了一盏盏红灯笼，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谭清在这片人间烟火里被人群带着向前走，恍惚间，一对父母牵着小孩的手从她面前插过去，等到她再抬头，已经看不见谭锐熙的身影了。
    她急切着踮起脚，但只是一瞬，她神色落寞地站在原地。
    谭清在面前一个卖梅花糕的摊点停下，她饿了。
    “我要一个这个。”
    水汽雾似的向上浮动着，谭清的视线一片模糊。
    因为人多，谭清等了两分钟。
    等到她接过热气腾腾的梅花糕，拿出手机准备付钱的时候，脖子上的围巾被身侧的人拉住。
    力道不大，谭清在寒风里侧过头，就看见谭锐熙没什么表情地立在一盏随风摆动的灯笼下，手里握着她围巾一角。
    “我还没付钱。”谭清半晌才吐出一句话。
    “付过了。”
    谭锐熙松开了她的围巾，转身往前走。
    她跟着他走到路边，陆馨手里拿着两个气球正等着他们。
    见他们过来，她留下了皮卡丘图案的气球，将哆啦A梦的那个递到谭清手上。
    “我让你哥买个气球的功夫，你人就不见了。”
    谭锐熙本想带她们去餐厅吃饭，但陆馨坚持跨年就是要在小摊吃才有氛围。
    谭锐熙皱眉拒绝，他不愿意拿着东西走在街上吃东西。
    “你哥哥偶像包袱太重了。”
    陆馨撞了撞谭清的肩膀，小声吐槽。
    谭清紧紧地攥着手里的那根线，她看着气球上哆啦A梦没有烦恼的笑脸，害怕它从手里溜走。
    最后，谭锐熙买了一杯咖啡，在室外的摊点上坐着看她们吃。
    谭清食不知味，她在菜里加了太多辣椒，几口吃得她泪眼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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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临，文庙外的广场聚满了人，因为八点整有音乐喷泉秀。
    他们到的时候，喷泉正在播放《梁祝》。
    谭锐熙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倚在不远处的一根柱子上。
    曲终时，人群中一阵欢呼声。
    “下雪了！下雪了……”
    谭清用没拿气球的那只手摸了摸脸，柔软的一片被指尖轻触，瞬间化成液体。
    下雪了。
    “哥哥，下——”谭清欣喜地回过头，看到陆馨正依偎在哥哥怀里，哥哥任她拉着他的手放在她额头处，替她遮挡住雪。
    手里的哆啦A梦已经变皱变小，谭清在纷扬的雪花里听到破碎的声音。
    没过一会儿，雪花落满了谭清的睫毛，她使劲地揉了揉眼睛，抬起头望向夜空，月光皎洁，她找不到一颗星星。
    结束的时候，谭锐熙先送陆馨回了家。
    他将她送到楼道口，陆馨搂着他的脖子不放他走。
    “舍不得我？”谭锐熙低下头，玩味地看着她。
    陆馨却在这时看了一眼谭锐熙的车，随后，她意味不明地仰头看他。
    “怎么了？”谭锐熙轻笑。
    陆馨下巴往车的方向指了指，终于忍不住说出口。
    “别说你看不出来你妹妹喜欢你。”说完，她探究的目光一瞬不瞬地停留在谭锐熙的脸上。
    谭锐熙眼里掠过一丝惊讶，只是很快，他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这让陆馨怀疑那一秒的讶异是她的错觉。
    他垂眸看着她，漫不经心地问:“那又怎么样？”
    陆馨全然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她拧着眉用力推开他。
    “她不是你的妹妹吗？你怎么能让她喜欢你？”
    “嘘。”谭锐熙握住她的双手手腕，不动声色地反问:“她喜欢我，你吃醋？”
    陆馨被他搞晕了，“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哈哈。”谭锐熙快要被他的女朋友逗笑了。
    回去的路上，谭锐熙看向后视镜里头闭着眼睛一言不发的谭清，在这之前他还从没认真地看过她一眼。
    那个女人的女儿喜欢他？谭锐熙嫌恶地收回视线，讥诮地一笑。
    他觉得事情变得有趣了。
    修了一晚上，迟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