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伯通弯腰沉肩,叫声:“哎唁!报应得好快。”
浓雾猕漫,越来越难见物。
郭靖寻那完颜洪烈不到,又怕两位师父遭逢不测,转回身来,伸手扶起柯镇恶,挽着他臂膀走到洪七公身旁,低声道:“两位师父且到烟雨楼上歇歇,等大雾散了再说。”
黄蓉瞥了郭靖一眼,不搭理他,叫道:“老顽童,你听不听我的话?”
周伯通道:“我打不赢你爹爹,你放心。”
黄蓉叫道:“我要你快去打老毒物,可不许杀了他。”
周伯通道:“为甚么?”他口中不停,拳脚上丝毫不缓。
黄蓉叫道:“你不听我吩咐,我可要将你的臭史抖出来啦。”
周伯通道:“甚么臭史?胡说八道。”
黄蓉拖长了声音道:“好,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
这两句话只把周伯通吓得魂飞魄散,忙道:“行,行,听你话就是。老毒物,你在哪里?”
只听马钰的声音从浓雾中透了出来:“周师叔,你占北极星位围他。”
黄蓉又道:“爹,这裘千仞私通番邦,是个大大奸贼,你快杀了他。”
黄药师道:“好孩子,到我身边来。”
重雾之中,却已经没有了裘千仞和独孤逸的身影。
但听得周伯通哈哈大笑,叫道:“老毒物,快跪下来给你爷爷磕头,今日才饶你性命。”
郭靖将洪、柯二人送到楼边,回身又来寻找完颜洪烈,岂知适才只这一转身,不但完颜洪烈影踪不见,连沙通天、裘千仞等也不知去向。
又听得周伯通叫道:“咦,老毒物呢?逃到哪里去啦?”
此时湿雾浓极,实是罕见的异象,各人近在身畔,却不见旁人面目,只影影绰绰的见到些模糊的人形,说话声音听来也是重浊异常,似是相互间隔了甚么东西。
众人虽屡经大敌,但这时斗然间都似变了瞎子,心中无不惴惴。
黄蓉靠在父亲身旁,马钰低声发号施令,缩小阵势。人人侧耳倾听敌人的动静。
一时之间,四下里寂静无声。过了一会,丘处机忽然叫道:“听!这是甚么?”只听得周围嗤嗤嘘嘘,异声自远而近。
黄蓉惊叫:“老毒物放蛇,真不要脸!”
洪七公在楼头也已听到,高声叫道:“老毒物布蛇阵,大伙快到楼上来。”
周伯通的武功在众人中算得第一,可是他生乎怕极了蛇,发一声喊,抢先往烟雨楼狂奔。
他怕毒蛇咬自己脚跟,楼梯也不敢上了,施展轻功跃上楼去,坐在楼顶最高的屋脊之上,兀自心惊胆战。
过不多时,蛇声愈来愈响。黄蓉拉着父亲的手奔上烟雨楼。
全真诸子手牵着手,摸索上楼。尹志平踏了个空,一个倒栽葱摔了下去,跌得头上肿了一个瘤,忙爬起来重新抢上。
黄蓉没听到独孤逸的声音,心中挂记,叫道:“逸儿!逸儿!你在哪里?” 叫了几声,不听答应,更是担心,说道:“爹,我去找他。”
黄药师握紧黄蓉的手,道:“别急,她没事。”
正说话间,却听嗖嗖箭响,几枝长箭腾腾腾的钉在窗格之上。
众人吃了一惊,只听得四下里喊声大作,羽箭纷纷射来,黑暗中不知有多少人马,又听得楼外人声喧哗,高叫:“莫走了反贼!”
王处一怒道:“定是金狗勾结嘉兴府贪官,点了军马来对付咱们!”
丘处机叫道:”冲下去杀他个落花流水。”
郝大通叫道:“不好,蛇,蛇!”
众人听得箭声愈密,蛇声愈近,才知原来完颜洪烈与欧阳锋暗中安排下了毒计,只是这场大雾却不在众人意料之中,是祸是福,倒也难说。
洪七公叫道:“挡得了箭,挡不了蛇。避得了蛇,又避不了箭!大伙儿快退。”只听周伯通在楼顶破口大骂,双手接住了两枝长箭,不住拨打来箭。
那烟雨楼三面临水。官军乘了小舟围着烟雨楼放箭,只因雾大,一时却也不敢逼近。
洪七公叫道:“咱们向西,从陆路走。”他是天下第一大帮会的首领,随口两下呼喝,自有一股威势。
混乱之中,众人都依言下楼,摸索而行,苦在睁目瞧不出半尺,哪里还辨东西南北?当下只得拣箭少处而行,各人手拉着手,只怕迷路落单。
丘处机、王处一手持长剑,当先开路,双剑合壁,舞成一团剑花,抵挡箭雨。
猛听得丘处机叫道:“快回头,前面遍地毒蛇,闯不过去!”黄药师与马钰殿后,阻挡追兵,听到丘处机叫声,急忙转头。
黄药师折下两根竹枝,往外扫打。烟雾中只听得蛇声吱吱,一股腥臭迎面扑来。黄蓉忍耐不住,哇的一声,呕了出来。
眼看着那蛇阵逼入楼来,黄药师叹道:“四下无路可走,大家认了命罢!”掷下竹枝,把女儿横抱在手。
以众人武功,官兵射箭原本挡不住去路,但西毒的蛇阵中毒蛇成千成万,只要给咬上一口,立时便送了性命。众人听到蛇声,无不毛骨惊然。
黄药师玉萧已折,洪七公金针难施,最难的还是在大雾迷蒙,目不见物,纵然有路可逃,也是无从寻找。
正是危急之间,只听那蛇阵斯斯做响,黑暗中那蛇阵里似乎走出一个人来,那人身形飘忽,似乎不畏蛇阵,只看那身影在那蛇阵前来回穿梭了两遍,蛇阵斯斯做响的声音更大,但竟然没有一条蛇再向前一步,蛇的腥臭中夹杂着一丝血腥气,弥漫了整个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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