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追了陆凌儿几条街，他姑姑本来就只打算引开他，白玉堂来气，这左躲右闪的，偏偏她武功好内力又高，一时半会儿抓不到，但是又不能放着不管，万一出点事怎么办？
    终于，陆凌儿被白玉堂追到了一跳巷子的死胡同里，没地方逃了。
    陆凌儿贴着墙根瞄着白玉堂。
    白玉堂走到她跟前，“别闹了，跟我回去。”
    陆凌儿扁嘴，“我要逛街。”
    “那咱们一起逛，你买东西要给钱的。”白玉堂语调又不自觉地温和了几分，“猫儿在酒楼呢，一起去吃点东西？”
    “好呀！”陆凌儿一听到展昭在酒楼就想跟着去，但是答应了一声又想起来——要帮爹爹引开白玉堂。
    于是，陆凌儿又一个劲摇头，那意思——不能去不能去。
    白玉堂有些疑惑，“你不是很喜欢展昭么？”
    陆凌儿点点头，示意——喜欢的。
    “那干嘛不去？”白玉堂不解。
    陆凌儿摸着下巴仰起脸。
    白玉堂无奈，“那你想去哪儿玩？我陪你去不行么？别一个人。”
    陆凌儿点点头，对白玉堂招了招手。
    白玉堂走到她身边。
    陆凌儿蹲下，在一旁的一扇小门前的台阶上坐着。
    白玉堂不解，“干嘛？”
    陆凌儿仰着脸算时间——爹爹不晓得要逗多久。
    白玉堂微微眯起眼睛，凑过去问，“你是不是在拖时间？”
    陆凌儿一惊，随后就往一旁看，一看就是心虚。
    白玉堂皱眉，他刚才就觉得有些奇怪，该不会是被他猜对了？！觉得情况不妙，白玉堂转身就想回酒楼，但是陆凌儿拽着他胳膊不让他走。
    两人正僵持不下，忽然……听到一阵惨叫声，从附近传来。
    陆凌儿和白玉堂都打了个愣神。
    陆凌儿侧耳听了听，看了看身后的院墙，对白玉堂指了指，那意思——这里传出来的。
    白玉堂微微皱眉，的确那一声惨叫感觉好像挺严重的样子，但也保不齐是不是摔了一跤或者踩到蟑螂了……总不能翻进院墙去看。
    白玉堂边想，边拽住要爬墙进去看个究竟的陆凌儿，那意思——别乱来。
    可这时，那扇小门后边，却是传来了脚步之声。
    白玉堂一拽陆凌儿，带她躲到了一旁的巷子，边将要探头出去看的陆凌儿拽了回来，边听着那头的动静。
    不一会儿，就听到“嘎吱”一声。
    白玉堂侧身往巷子里张望……那扇小门打开了，里边出来了两个黑衣服短打扮的年轻人，双手抬着一个黑色的布袋子……从布袋子的大小和形状来看，里边似乎是装着尸体。
    白玉堂微微皱眉，拉着陆凌儿又后退了几步，确保不会被发现。
    后退的同时，白玉堂忽然就留意到墙根的地方，镂刻了几个字——槐树胡同。
    白玉堂微微一愣，原来误打误撞，追着陆凌儿，竟然进了他和展昭要调查的那个槐树胡同！
    眼前这两个黑衣人形迹可疑，会不会就是包打听提到的那伙不知道身份和来历的神秘人？
    白玉堂对陆凌儿轻轻做了个“嘘”的动作。
    陆凌儿眨了眨眼，也对他做了个“嘘”的动作，乖乖躲在他身后。
    虽然陆凌儿成心捣乱有时候又不可捉摸，但是这世上有几个人的话她是很听的，第一个自然是她爹爹陆天寒，第二个是她姐姐和姐夫，而第三个，就是白玉堂了。
    白玉堂带着陆凌儿，悄悄尾随那两个黑衣人一起在七拐八拐的巷子里穿梭，这里地形复杂，这两人又似乎是有意要避人耳目，走得十分小心。
    边走，两人还边聊天，说话的口音听着是本地人。
    “唉，又死一个！”
    “谁让他看到了不该看的呢。”
    “这样下去，随时随地有危险！”
    “没办法啊，难道你还想去告密？小心下场跟他一样。”
    “不觉得，有些伤天害理么？”
    “管他呢，保命要紧，人又不是我们杀的。”
    白玉堂和陆凌儿跟在后边，虽然能听到前边的对话却不明白在说什么，不过——的确是有人杀了人啊。
    ……
    映雪宫里，陪着包延和庞煜去集市买了好多书回来的影卫们，放下东西歇了歇腿，却是找不到赵普和公孙了，有些纳闷。
    正这时，就见小四子捧着个小托盘从远处走过，身后跟着提着个药箱子的萧良。
    “小王爷。”紫影往小四子跟前一凑，“王爷跟公孙先生呢？”
    “和小包子他们在验尸呢。”小四子回答，众人才发现，他手中的托盘里是一些瓶瓶罐罐镊子剪子，大概是公孙要用的。
    “尸体？”包延跑过来，“乾老大和乾老二的尸体么？”
    “嗯。”萧良点头，“衙门送过来的，映雪宫有冰窖，验尸很方便。”
    众人边跟着俩小孩儿去看验尸，边纳闷。
    庞煜就问，“虽然我相信白伯母肯定跟杀人案无关，可是白家毕竟是有一定嫌疑的呀，怎么尸体就送到白家来检验了呢？”
    包延也点头，“不怕那帮江湖人不服气？”
    小四子看萧良，俩都是小孩儿，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倒是身后，庞太师走了上来，手里拿着个茶壶样子还挺悠闲。听众人疑惑，他笑了笑，道，“其实尸体原本也并不在衙门。”
    众人惊讶。
    “这塎州府衙门规模很小，里头那位知府大人的胆子更小，凶案刚发生的时候，他让仵作查验了尸体发现无外伤，第一桩就当做是病死处理了。”庞太师道，“没想到的是又出了第二桩命案，知府大人毫无头绪，一听说江湖流言牵连映雪宫，吓得六神无主。正巧，乾悦来要尸体，于是索性就将两具尸体送还给乾悦了。”
    “哇……不是吧！”庞煜张大了嘴，“这也行啊？”
    “简直荒谬！”包延也不满，“那万一对方做手脚呢？怎么办？”
    “更妙的是刚才乾悦将尸体送到映雪宫来了。”庞太师一笑。
    众人异口同声，“送来干嘛啊？”
    “送来让那黑子查案呗。”太师摸了摸胡须。
    “这招有点阴险啊，看着还年少无知的感觉。”庞煜磨牙，“乾悦那小子，肚皮果然是黑的。”
    “那我爹怎么处理的？”包延问。
    “放心吧，那么容易被黑就不是黑子了！”太师道“你爹让人将尸体留下了，索性将映雪宫的西跨院征用，士兵进驻，成了一座临时衙门。陆雪儿和白夏还有所有映雪宫的人都从西跨院搬走了，平日不得走动，也算避嫌，免得日后招人说闲言闲语，还坏了那黑子的青天招牌。”
    众人点了点头，包大人这么处理还是挺妥当的。
    庞煜撇嘴，“那个乾悦呢？”
    “本来说想找展护卫和白少侠聊聊天，不过两人正巧不在，九王爷太忙，也没空搭理他，所以最后只好先走了。”
    众人都点了点头，随后，几个影卫有些好奇地问太师，“王爷在忙什么呢？他不是很闲么？”
    “呃……”太师似乎有些尴尬，“该怎么说呢，一言难尽……总之就是忙啊。”
    众人看不明白太师嘴角那一抹“促狭”的笑容表明了什么，直到走到了验尸房门口，才恍然大悟，同时——哭笑不得。
    此时，验尸房里，公孙边验尸边说，“低一点，再高点……嗯，停！好的，就这么别动。”
    众人默默地按住想要抽搐的腮帮子。
    眼前的景象，只能用诡异来形容——只见公孙正在认真地验尸，不过他双脚都不着地，腾空着。最有趣是他腰上绑了厚厚的一圈护腰，腰都弯不下来，然后赵普搂着他腰，拖着他呢。
    公孙让往前点，赵普托着他往前一些，往下点，又往下点……这样，公孙就不需要弯腰了，大概是因为伤了腰部又要验尸不方便，索性胸部以下不动，便于养伤，而行动就靠赵普了。
    赵普无奈地托着公孙，这书呆倒是没多少分量，托着也不累，就是别扭啊！为了满足公孙对距离和角度的要求，赵普一会儿要托着一会儿要抱着一会儿又要搂着，跟公孙最近的时候就几乎脸贴脸。
    那书呆还特别专注，盯着尸体目不转睛，手上也忙。
    赵普手脚有地方放了但是眼睛没地方看！看公孙吧……离得太近不知道干嘛总是面红心跳！公孙还瞪他，“不要动！稳点！”
    赵普被他一瞪，就觉得心跳更快了。可往别处看吧——公孙正切尸体呢，拿着血肉模糊的一片呦。
    九王爷觉得自己遇到了人生最大的危及。
    这会儿，小四子和萧良跑了进来，萧良帮小四子扶着板凳，小四子站在板凳上，打开药箱和摆好托盘，帮着公孙递剪子镊子，顺便帮他爹爹擦擦汗。
    萧良见赵普虽然没验尸但是也一脑门汗，就伸手递了块帕子给他，“师父你累不累啊？要不要找个人换换你？“
    赵普双眼瞪得溜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用！这书呆这么轻！才不累呢！”
    公孙回头斜了他一眼，不过倒是也没跟以往似的炸毛，更没说叫谁来替赵普的班，而是低头继续忙自己的。
    众人都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色——喔唷！公孙平时总跟个刺猬似的……特别是对着赵普的时候更刺猬，怎么这回突然刺都收起来了？
    ……
    客栈里，展昭和陆天寒对面对坐着，两人喝了半壶大麦茶吃了几个豆沙包……
    话说陆天寒还真的买了麦香园的豆沙包回来。他之前就在洛阳游玩一阵，在麦香园吃了点心很喜欢那边的大麦茶和豆沙包，于是买了好些回来，今天随手拿了一盒子又揣了个茶包，准备陆凌儿饿了的时候给她吃的，没想到在这儿跟展昭吃上了。
    展昭边吃豆沙包边问他，“去洛阳的时候吃鱼头洞府里的剁椒鱼头了么？沙华街有一家卖水晶虾饺的，天下一绝啊。还有xx家的荷叶粉蒸肉、xxx家的陈皮果子、xxxx家的芋头酥可以带回来送人，那个放的久了还会更加好吃。”
    陆天寒在他对面一个劲后悔——哎呀！白去洛阳一趟啊！早知道去前问问他。
    远处屋顶是，殷候哭笑不得，“他俩还挺聊得来啊。”
    殷候和无沙坐在一旁感慨——陆天寒是个不着家的人，几乎全年就在四处游历，而且特备喜欢路过某处带礼物回来送给亲朋好友，白玉堂以前喜欢到处跑的性格估计也是随他。只是陆天寒肯定没想过自己游逛了小一百年，还有这么多东西没吃到过……
    天尊皱眉看殷候，“你这外孙究竟是怎么教出来的？他像谁啊那么爱吃。”
    殷候无语叹气，“人家小孩儿小时候的梦想都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天尊和无沙好奇，“那展昭小时候的梦想呢？”
    殷候嘴角抽了抽，“吃遍天下无遗漏……”
    天尊和无沙愣了一会儿，又笑得趴在屋顶上捶瓦片。
    殷候无语，心说你俩用不用笑得那么过分啊，你俩自己的徒弟也很奇葩！
    这时，殷候的目光扫到下边，一队人马匆匆行过，往对面酒楼的方向去了，其中几个，还挺眼熟的。
    “喂。”殷候拍了拍天尊，“那几个是你天山派的么？”
    天尊低头一看，摸下巴，“是哦，哎呀，子凌好久没见了，精神不错么。”
    无沙也凑过来看，就见下边，尧子凌带着几个天山派的高手，还有自己一些黑衣手下，行色匆匆赶往酒楼。
    展昭正在二楼窗边，就看到尧子凌也进楼了，微微地，就皱了皱眉眉头。
    这个举动没逃过对面陆天寒的眼睛，这时……楼梯上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果然，就见尧子凌带着手下上了楼，刚到二楼，抬头就看到了窗边坐着喝茶的展昭，以及一个灰发的老头。
    双方打了个照面，莫名有些尴尬。
    尧子凌对展昭点了个头。
    展昭也轻轻点点头，两人算是打了个招呼，都有些生疏还莫名有一点点不自在。
    陆天寒看了看尧子凌又看了看展昭，问，“认识的啊？”
    展昭回过神，随后歪着头问陆天寒，“说起来，前辈究竟是何人？”
    陆天寒摸了摸下巴上修理得十分好看的胡须，“我是你外公的对头。”
    对面楼上，殷候一边眉毛又挑起来了。
    天尊突然好奇地问殷候，“你当年怎么陆天寒了？他记仇记到今日？”
    “我也没干什么啊。”殷候一脸无辜，“不就把他带回去分给亲戚的麻薯都吃光了么。”
    无沙和天尊无语地看着殷候。
    “不是我干的！”殷候无辜，“九娘、紫蝉她们一群姑娘吃过光的！我就提了个意见让她们不要声张，把空盒子封好……”
    天尊和无沙算是明白了，于是陆天寒拿着空盒子赠送了一圈亲朋好友。
    展昭听到陆天寒提起殷候，有些不解——这老头和外公有过节？可他莫名就觉得，两人应该不是有过节而是有交情吧？
    正想着，就见楼下又呼啦啦一群人走了进来，是武当山的和少林寺的……
    展昭摸了摸下巴——就见从对面的高升客栈里，裕暮迟带着人也走出来了，没多久，白道众门派几乎汇聚了这家酒楼，而且全部都挤上了二楼，瞬间整个二楼都满了，闹哄哄的。
    展昭忍不住皱眉——他们算是来对时辰了么？敢情今天白道开会！
    陆天寒环视了一圈四周，问展昭，“怎么那么多白道江湖人？”
    展昭压低声音，将最近发生的事情跟他说了一下。
    陆天寒听完后，笑着看了看展昭，“你还真是什么都说啊？不怕我是坏人？”
    展昭托着下巴摇了摇头，“你应该不是坏人。”
    “哦？”陆天寒一挑眉——何以见得？
    展昭盯着他又看了一会儿，开口，“你长得像一个人。”
    陆天寒一愣。
    就听展昭接着说，“感觉也有点像……所以应该不是坏人。”
    陆天寒微微眯起眼睛，“这个世界上人有相似，未必长得像好人的就是好人。”
    展昭微微地笑了笑，点头，“嗯。”
    陆天寒见展昭笑眯眯看窗外，似乎是在等待什么，也有些无语——别看展昭样子比殷候当年讨喜，性格似乎更加不可捉摸啊。
    说起来……
    陆天寒此时和展昭的想法是有些接近的——白玉堂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追个陆凌儿不需要那么久吧？
    而此时，白玉堂和陆凌儿在那儿？
    一个叫人想都想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