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人等在戒律院正厅大堂之内等了不过片刻,那凌耀庭便回来了。回来之时,其便将手中带着一卷竹简,随手便递给了秦朗,道:“此卷为‘史记孟尝君列传’,你们应该读过吧!”
不过,凌耀庭看着卫逸一脸茫然的状态,慕容诗一脸躲闪的状态,陆絮飖一脸天真的状态,以及珠玉一脸羞怯的状态,便知应然不是所有人都读过的。故而只得又对秦朗道:“你定然肯定是读过的!”
“确然不假!不过凌长老拿来此卷书册,是为何意?难不成此关试炼便是要‘抄书’不成么?”
“不!我是要问一问你对孟尝君此人的看法?”
“看法?我?”
“对!孟尝君‘为人慷慨,好喜士’。可同时,却又与‘鸡鸣狗盗之徒’相交往。同样,孟尝君又是‘焚券市义’的高义之辈。可同时,他又是因他人讥笑自己长相,便轻易屠杀数百余人,毁了一整个县的‘可怕之人’。同样,孟尝君既是劝自己父亲‘今君又尚厚积余藏,欲以遗所不知何人,而忘公家之事日损,文窃怪之。’的急公之人。可同时,他也是因一己之私,便引他国之兵,将本国几近尽灭之人。”
“所以呢?”
“你怎么看他呢?”
听到凌耀庭如此说辞,秦朗冷眼对着凌耀庭,苦笑道:“嗯……其实我觉得此时并不奇怪!”
“不奇怪?”
“是!仔细想想看,他本就是一‘爱惜羽毛’之人。故而对他来说,‘好喜士’也好,‘焚券市义’也好,肯定是其所‘不得不为’!”
“嗯!那‘屠人毁县’之事呢?”
“便是这种‘爱惜羽毛’之人,又岂会容人诋毁自己容貌?且哪怕不是诋毁,肯定亦是容不得的。”
“嗯!那与鸡鸣狗盗之徒交往呢?”
“哈哈哈哈……嗯,有关于此,与其说是‘其为了礼贤下士,不得不为’,倒不如说‘他本来就是鸡鸣狗盗之首’罢了!其实仔细想来,同样是帮孟尝君‘积善行义’之人,孟尝君独薄‘魏子’而厚‘冯谖’,便知田文为人之所思所行,便于‘鸡鸣狗盗之徒’无异。”
“所以?其实他根本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说到这里,凌耀庭用这及其凶冷的目光看着秦朗。
“哈哈!好人?坏人?你若说他是‘好人’,不过是错看了他罢了。可如果你认为他是‘坏人’,其实不过也只是小看了他罢了!说到底,这人不过是一个‘自私至极’的‘鸡鸣狗盗之徒罢了’!”
“难道这不算是坏人?”
“唉……但所谓‘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其实,诚如冯谖所言,‘生者必有死,物之必至也;富贵多士,贫贱寡友,事之固然也。君独不见夫趣市者乎?明旦,侧肩争门而入;日暮之后,过市朝者掉臂而不顾。非好朝而恶暮,所期物忘其中。今君失位,宾皆去,不足以怨士而徒绝宾之路。愿君遇如故。’所以说到底,人情至此,又岂能怪到哪一个具体的人头上?”说到这里,秦朗突然话锋更厉,同时带着几许倨傲的口气,继续说道:“所以,所以说到底,十足的好人与十足的坏人,其实都并不存在。然,这并不是说,就此便无善恶之分,‘君子’与‘小人’之分,自是十分明确的!所谓‘君子之所为者,乃天降之大任也,小人之所为者,唯己利是图耳。’说到底,不过是‘喻于义’还是‘喻于利’罢了!故而,很多事能做不能做,并非再于‘做了什么’,而是‘为了什么’!孟尝君田文,因一己之私愤便联五国之兵,毁弃故国。卫仲卿北击匈奴,拓地千里,定国安邦。同为行刀兵之事,却相去千里。缘何为此?不过是‘义利’罢了!”
说罢,秦朗便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凌耀庭。而凌耀庭亦是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秦朗。二人的眼神刀光剑影间,一片肃杀之息,令周围人均是胆寒。
独季子易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一下,把秦朗和凌耀庭都吓到了。但缓过神来之后的凌耀庭,便直直走上前去,将手中信物交于秦朗。
而秦朗自是不解地问道:“怎么?这就算过关了?”
“嗯!没错!过关了!”
“可是……”
“哼!没有‘可是’!我不过就是想知道你对此,如何所思,如何所想,你既已然做出回答,便算是过关了!”
“那,便谢过凌长老了!”
“无妨!你们走吧!去闯下一关吧!”
“没有点什么建议和指导么?”
“这……”
就在凌耀庭仍在犹豫之际,季子易先开口道:“你们可以先去百草堂,阿祈是霜儿的师父,这一关应该很好过的!去吧!”
“那,谢过季长老!”
“好!去吧!”
说罢,卫逸一行人便从戒律堂退了出去。
而就在看着卫逸一众人等离去之后,季子易便开口对凌耀庭问道:“你觉得我对那孩子严厉了些是吧?”
“我……”
“可我感觉,你好像也没有对那孩子有多照顾啊?不是一样严厉么?而且,怎么感觉好像比我还……”
“唉……算是吧……”
“算是?”
“然,真的说起来,我和你警戒的不是同一件事!”
“不是‘同一件事’?”
“子易你所警戒的不过是子瑜的‘过往’而已!”
“而我所警戒的乃是那孩子的‘现在’!”
“现在?难不成你认为……会……再次……么?”
“非也……”
“那是什么?”
“你与子瑜其实不算熟识,但我的话……”
“确实!我与小时的子瑜不过两面之缘而已。其中一次还是……”
“但我,在子瑜八岁之前,可几乎是看着他长大的!”
“那又如何?”
“他……我总觉得,现在的他与幼时想必,性情相去甚远!如果,他能一直是幼时心性,即使‘那个问题’没有解决,甚至没法解决,我也绝不担心。但……”
“该怎么说呢……虽然我与他也只见过两面,但我也觉得他比小时候差太多了……”
“所以,我也不知,到底他是因为‘那次’而变成了今日性情。还是说,他本来便是如此。所以,子易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连整个门派中算是最了解他的你,都无从得知,我又能怎样呢?但无论怎样,如果‘那个问题’再次出现,我绝不手软!”
“呵呵……”凌耀庭,一声苦笑之后,便也没再说什么。但说到底,凌耀庭还是知道‘那个问题’的危险……
(本章完)
第55章 论义谈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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