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悦就开学这段时间,其实惹了不少祸了。课间多闹多嗨就不提了,这人每次在操场上列队出操的时候都不消停,随便找个话题就能和前后右边聊起来不停,赶上升旗仪式更是停不下吐槽台上。就算是上着课,她也经常就放飞了,一句话一行字一张图都能戳到夏悦某个点、从前后左右拉一个或几个聊。
那时班里比较皮、管不住嘴的大多是男生,经常气的老师在台上拍桌子瞪眼睛,而夏悦这种可可爱爱一个小姑娘……得到的待遇通常都是警告的眼神、或者是辐射面极广的一句“都别说了”——后来有一段时间夏悦对此还愤愤不平自己作为女生的这种“特权”。
但这一天,课上的夏悦还意外的……挺消停。
夏悦又打了个呵欠,然后抓着头发努力让自己清醒。
昨天晚上她妈去姥姥家了,于是到点了却没人盯着她睡觉,正好赶上有想看的电视剧……就睡晚了。
“Banana。”台上席老师又带读了一遍。
“Banana。”夏悦跟着无精打采地重复,又悄悄憋回了下一个呵欠。
早上起来之后就困到要死,可是上来第一节课是数学——夏悦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赵荣伟的课上造次,硬撑过去,现在真的是更困了。
“Apple。”
“Apple。”唯一的好消息大概是,紧接着的——也就是现在在上的这节课是英语,还能让夏悦松一口气。
那年头还没家家户户在孩子刚出生就营造“英文环境”,很多人第一次接触正式的英文教学就是在小学课堂,像夏悦这种幼儿园时就简单上过课的已经算是有基础。
起码现在学的这些简单英文单词,对夏悦还不算有压力。
夏悦走神着强撑了一会儿,还是不行,从铅笔盒里翻出了块儿橡皮,拿着铅笔往上涂,力图把米黄色的橡皮涂成……铅灰色。
而就在橡皮已经变色,夏悦不得不往上刷第二层的时候、门被敲响了,进来两个拎着些工具的人。其中一人说:“老师,学校应该提前交待过了,我们来清洁玻璃……”
席老师拿着书点头,说:“知道,你们干吧。”
什么清洁玻璃?
迷迷瞪瞪一节课的夏悦立刻精神了——是不是马上有什么好玩儿的事!夏悦的注意力立刻离开让她犯困的课堂,跟着两个擦玻璃的清洁工跑了。
哎……他们一个人爬出去了诶,站在窗外啊!好危险!
这是什么工具?好专业的样子?啊!窗户一下就干净了!这和他们平常大扫除的时候随便擦擦也差太多了吧!
咦,这是又换了什么吗?感觉效果不太一样了。真的太神奇了吧!!!
夏悦就在这种观察之中越来越清醒,总算脱离了昏昏欲睡的状态,兴致勃勃研究起他们擦玻璃……当然,清醒着半句课没听,走神走的很彻底。
于是当下课铃声响起、正好清洁工人完成任务离开后,席老师没继续讲课,但也没宣布下课时——夏悦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夏悦!陈嫄!你们俩给我站起来!”席老师声音一如既往的尖锐,“你们不是一节课都在看人家擦玻璃吗?现在他们去隔壁五班了,你们要不要跟着去五班再看一节课啊?”
夏悦懊恼的站起身、红着脸低下头——光顾着好玩儿的了,她是真的一点没听,是她的错。
而另一边的陈嫄——一个个子矮矮人瘦小小的姑娘却微翘嘴角、十分无所谓的样子,一点歉意都没有。
“擦玻璃有那么好看吗?要不你们以后也去擦玻璃好了?”夏悦低着头不说话。
要不说人掌握“睁着眼睛说瞎话”和“自己不想太多”的技能十分重要呢,夏悦就是太听话,这时候完全认错、一点辩解不给做,还从心底里埋怨自己竟然不听课。
但夏悦也有绝的地方。她通常,反省的时候是真反省,反省过了也就算了,她性子随意、事情过去之后就不在意了。
不过这次,夏悦虚心认错的态度也没带来什么好结果,被席老师拖堂批评了这一阵儿还不算,更是通知了他们班主任——
“听说你们在英语课上不认真听讲,一直看清洁工擦玻璃?”赵荣伟斜坐在办公桌旁,手中拿着一支笔、口气算不得多好,“挺能耐啊?是准备长大了也当清洁工吗?那我赵荣伟还挺厉害,教出了两个‘清洁工’?”她嗤笑。
陈嫄翻着白眼站在一边若无其事,赵荣伟说什么她就听着,听了也不往心里去,站在那儿背着手,很轻松的样子。
夏悦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双手纠结着握在一起,咬着唇默默站着,终是在她各种质问中落下泪来——
她是真的怕赵荣伟,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只是因为这个老师的眼神过于锐利凶恶、看得人心里不舒服。
“你是委屈吗?”看见夏悦泪水的赵荣伟这样问。
这位短发中年女教师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听到这话、夏悦愣住,没能一下反应过来。委屈?她委屈吗?并不。在这件事上她承认是她错了,便摇摇头。
谁知道赵荣伟的下一句逼问马上跟进:“那你就觉得是我说错了?是我冤枉你了?”
夏悦更坚决地摇头。她从来不是死咬着不认错的人。——那时的她还没意识到,赵荣伟语中的“委屈”和“冤枉”、其实是同一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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