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津将军他……他的座船被明军的炮火击中沉没，岛津将军生死不明。回来的战船只有二十三艘共五十三人！”倭国小卒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啊！”一边的岛津忠恒听闻此言，脸色大变，“噗”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只觉着天地旋转，几欲晕厥过去。
    岛津忠恒虽然儿子众多，但岛津光久是岛津忠恒最为欣赏儿子，岛津忠恒对他抱有很大的期望。岛津光久座船被明军击中，生死不明，在这样的夜里，这么寒冷的海水中，这跟宣布岛津光久战死有什么区别？
    早知如此，就不该同意岛津光久毛遂自荐，率军偷袭明军。
    岛津忠恒心痛不已、后悔不已。
    德川家光侧头看了岛津忠恒一眼，心中涌起了一丝后悔与歉意，但随即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从小德川秀忠就告诉他，作为一个领导者，后悔与歉意这些感情就不该有。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威，除非是不得已的情况下，永远不要承认错误。如果真的有错误，那也是部下执行不利。
    岛津家既然已经归附了德川家，那么，岛津忠恒、岛津光久以及岛津家所有的人便是他德川家光的部属，为他德川家光而战死是他们的荣耀，世世代代都应如此。
    德川家光做出的任何决定不会有错，执行的结果不尽人意，那是因为执行者的无能与愚蠢。不过，鉴于岛津光久多半已经战死，德川家光认为可以原谅岛津光久的失误，为了鼓舞军心，德川家光还决定赐予岛津光久作为一名战死的武士的荣耀。
    “德川光久君战死沙场，魂归天照大神的怀抱，本大将军也感到非常伤心。”德川家光的声音变得凝重与庄严，“本将军必定会奏明天皇，请天皇陛下降旨，为光久军举行隆重的葬礼，让光久君忠勇杀敌、以身殉国的事迹传扬四海，永世享受万民的香火供奉。”
    “多谢大将恩赐！”岛津忠恒跪倒在地，老泪纵横。
    “岛津将军快快请起！”德川家光扶起了岛津忠恒，又大声说道，“岛津将军不必太过伤心，你放心，光久君的仇本将军一定会报！明天，就是明天，本将军会亲率重兵，陈兵滩头，与明军决一死战，誓要为光久君报仇雪恨，重振我大和神威！”
    德川家光话头一转，转移到天明后即将到来的战斗上来。
    “与明军决一死战，誓要与光久君报仇雪恨，重振大和神威！”
    “决一死战，报仇雪恨，重振大和神威！”
    ……
    德川家光麾下的众将，纷纷抽出兵刃，大声叫道。
    岛津忠恒张了张嘴巴，却并没有说出话来。
    岛津忠恒虽然伤心，但并不糊涂。滩头决战，与明军决一死战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大明联合舰队炮火猛烈，必定会给倭国大军造成惨重的伤亡。
    可是，固执而自大的德川家光会听他的话么？
    不会！
    相反，德川家光会认为岛津忠恒的劝谏是对他尊严与权威的冒犯，因而对岛津忠恒怀恨在心。
    人死不能复生，岛津光久已经殉国了，不可能复活。既然如此，岛津家何不利用岛津光久的死，为岛津家谋取更多的好处？
    既然织田信长放逐足利义昭，丰臣家可以取代织田家，德川家也能取代丰臣家，谁又能说未来的一天，岛津家不能替代德川家，取而代之？
    至于天明的战斗会死多少人，又有多大的关系？只要获得了德川家的信任与支持，得到了更大的权力，那些兵卒与百姓，不过是一茬茬韭菜，割掉一批，自然还会再长出一批来。
    只要保住岛津家最核心的力量不受损失，其他的损失只是暂时的损失。
    岛津忠恒心中满怀恨意，一颗野心的种子在心中种下。岛津忠恒明智地闭上了嘴巴，并向在场的几名部将一使眼色，朝德川家光鞠躬深深地施了一礼，说道：“多谢大将军为我儿主持公道，我岛津家誓死追随大将军，支持大将军的所有决定。明日与明军决一死战，重振大和神威！”
    “誓死追随大将军，与明军决一死战，重振大和神威！”
    “决一死战，重振大和神威！”
    ……
    岛津家的部将们也纷纷振臂高呼！
    厅堂中人声鼎沸，众将士气激昂。
    德川家光非常享受此时的感觉，嘴角露出一丝微不可见的笑容。
    天启七年，正月初六，一轮红日从地平线处冉冉升起，放出万道光芒照耀着寒冷的大地。
    德川家光率领江户、萨摩藩联军，在萨摩城外的码头布阵，海岸边黑压压一片人头。
    排在最前方的是最精锐的五千江户兵卒，兵甲鲜明，其中三千人手持鸟铳。
    倭国的鸟铳源于泰西，而大明的鸟铳是由倭国的鸟铳改造而来。在董宣武未穿越到大明之前，论鸟铳的精良和耐用，倭国的鸟铳甚至比大明更胜出一筹。
    万历年间大明与倭国的那场大战中，就火器而言，在鸟铳方面倭国是占有一定优势的，大明则在火炮方面优于倭国。
    在这五千江户精兵后列阵的是有三万农民、渔夫、平民组成的临时部队。这支人马，人数虽多，但气势上明显不能与那五千江户精兵相提并论。
    这支队伍基本没有盔甲，连枪矛这样简陋的武器也没有多少，大多数人手中握着的是锄头、叉子、削尖了的木棍。
    队伍也排列的并不整齐，拥簇成一团。不像江户五千精兵一样，彼此间留出了适当的距离，搏斗起来既可以彼此支应，也不至于相互影响。不少人在东张西望，交头接耳，低声议论。即便是率领他们的将官尽力弹压也无济于事。
    德川家光、岛津忠恒带领着一众大将，在一座小山上指挥作战。依然打的是岛津忠恒的帅旗，并未树起德川家光的大纛。
    德川家光率兵来援非常隐秘，知道德川家光来的人并不多。显然，德川家光不想一下子暴露他的实力。
    随着红日渐渐升起，明军的战舰缓缓驶近，在距离海岸一里多的地方停下。
    从望远镜中看着岸边那群黑压压的人群，董宣武不禁摇了摇头。
    对方的人虽然很多，但绝大多数是未经过训练的平民。这样的组合，对付那些老式的封建军队也许有用，毕竟大家都是以冷兵器为主，贴身搏杀。人多的一方会占有一定的便宜。
    但是对付战斗经验丰富，以火器为主的五行卫，那些乌合之众根本没有什么作用，只是靶子，徒添伤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