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嘶声,抬眼看过去,仔细看了看。
这才发现,在皇上下了对封月闲动手的命令后,头一个做出反应的,是为数不少的宫中禁军。
什么时候,两侧的阴影之中,藏了这么多无声无息的禁军!
为防事态无法收场,他这才冒险站出来拦了拦。
皇帝只当他忠心谏言,却不知,若是他自己不改变主意,极有可能——
今夜的明月,要见证皇朝更迭了。
不知除了他,是否还有人听见那细微却致命的声音。
是否还有人,窥见浓浓树影中,那软甲长剑雪亮冰冷的光芒。
齐徵只知道,在这之后,没有人再敢站起来驳斥东宫。
连楚王也不曾出声。
礼乐舞姬徐徐而来,宴上热闹非凡,却又小心翼翼。
这里没有公主的位置,宋翩跹与封月闲入的是东宫的桌案。
两位女子衣衫锦绣地并肩而坐,在满是男子的座列中,说不出的醒目突兀,又自成一体。
动作间,分外自若。
封月闲坐于席上,在宋翩跹旁,八角宫灯散着微醺的光,酒色浓郁。
衣袖纷飞间,她与宋翩跹视线交融。
封月闲微微勾唇,眸光潋滟,酒香盈袖,敬她一杯酒。
宋翩跹以茶代酒,得以回敬,脉脉无语间,抬袖饮尽,畅快淋漓。
一切尽在不言中。
戏的上半场,唱尽了。
第69章 公主的小娇妻(37)
宴后,朝臣离开的动静都分外的小。
天上一轮明月, 地上清辉遍地。
分明是极皎洁清澈的景色, 照入宫中之时,平添一份清冷肃杀之意。
家宴没放在明光池, 定在了景德宫。皇家中人及家眷需出席,为示恩典, 异姓王也一同来了。
原本家宴一是收藩王进贡,二是要看各家的孙子辈如何,好择个孩子过继到东宫, 继承香火。
但自宋翩跹一席话后——
还谈什么过继, 东宫香火已绝,而他还有一个无病无灾的儿子, 不若直接让东宫易了主。
皇帝正想着, 那边洪常来回话了:
“回皇上,公主说,太子殿下葬在陶林。”
尽管两宴之间没什么闲暇, 皇帝还是择人问了太子身首之事,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怎能全靠宋翩跹一张嘴说。
皇帝脸上的皱纹里, 埋着精力不济的疲惫感, 他声音老迈:
“让人去找,把太子带回来。”
“是。”
“端儿到景德宫没有?”
洪常一愣:“应是……应是到了罢。”
皇帝闭上眼, 语带不满:
“应是?宜喜宫多多上心些——明日, 提醒朕给端儿请两位太傅。”
刚被解了禁、无声无息的三皇子, 眼见着因为今晚的事,因他自此之后是唯一的皇子,从而简在帝心了?
洪常咂咂嘴,应下了。
待行至景德宫,各家王妃子嗣,并几位高品阶后妃已到齐了。
惠妃领着大家行礼,皇帝眼一扫,宋端怎的不在。
他边往里走边道:“端儿何在?”
惠妃哪儿知道,正答不上来呢,何秋婵将宋莹光揽在身前,袅袅娉娉道:
“皇上您忘了,您给了三皇子恩典,许是三皇子耽搁了些子功夫,想来等下就到了。”
皇帝蹙眉,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前几天何秋婵跟他说,好歹是满月团圆日,总得让宋端见一见席氏,他已允了。
但没想到,宋端竟在席氏那蹉跎到现在,宴都来迟了。
“皇上莫怪三皇子,否则,不如怪臣妾了。”何秋婵又道。
皇帝瞥她眼:“偏你是个心肠软的。”
何秋婵笑盈盈的,也不反驳。
她看向皇帝身后,宋翩跹和封月闲都在,泰然自若,她和封月闲不着痕迹地对视了眼,笑得更开了。
“皇上您请。”
楚王紧随其后进了景德宫,与楚王妃站到一处,共同入席。
他的世子也来了,乖巧地跟着母亲入座。楚王本就郁结在心,这打眼看去,各家都有三两个孩子,偏偏自家,就一个萝卜丁,不由有些气闷。
楚王端起酒杯,视线悄然看向何秋婵身畔的宋莹光。
宋莹光正好奇地左看右看,不经意看到楚王在看自己,露出了个友好的笑。
宋莹光当楚王是皇叔长辈,但在楚王眼中,这就是他的乖女儿,还是他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戴的绿帽子。
光是这点,他看宋莹光和宋端都慈爱不少。
更别说,有宋端在,东宫那边,还大有可为——
在宴将开时,宋端终于来了,他向来趾高气扬的,今日脸色却泛着青白,没什么精神气的模样,惹得楚王连看好几眼,座上的皇帝也主动关怀了好几声。
皇帝越说,宋端便越支支吾吾,怯懦回避,很是底气不足。
怎么见过生母,变成了这副模样?
皇帝心里疑惑,莫非是见到席氏的处境,被吓到了?
当即他便决定,等家宴之后,便把席氏迁出冷宫,重新立为贤妃——总要给新太子的生母一些恩宠体面才是,皇帝饮了口酒,淡淡想道。
宴会进行到一半,众人移步外头赏月,在园池间四散开来,或上摘星台。
还有各类杂耍百戏,烘出个热闹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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