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缪之清头也不回地跨出家门,她反感这个家里的一切。
隔了许久重又见到炽热的太阳,重又听到清脆的鸟鸣,重又呼吸到自由的空气。缪之清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陌生感。
踩在院落草皮上的每一步都很踏实, 一如缪之清此刻沉着的心。
出门前, 她已经做了足够的心理建设, 她反复说服自己这道心理长城是严丝合缝、牢不可摧的。否则......依马休这个小滑头的能耐, 任何一丝裂缝都能成为她攻克她的突破口。
从出门到指定位置只需要走五分钟,缪之清到早了。或者说她们任何一次见面提前到的那个人总是缪之清。
其实很多细节放大来看, 都能发现彼此对对方的重视。
缪之清和大多数人不一样,她很喜欢并且享受着这样等待的过程。如果不是怕弄脏上半身的纱织衬衫,她都想斜靠在墙砖上,悠然地猜想马休今天的打扮来度过这段时光。
今天对她更是有些不同,暴风雨前是她最后想要紧握的宁静。残酷的那一刻固然是会到来, 但她希望能晚点儿,再晚点......
然而,马休没有听到她内心的祈祷,缪之清面前驶来一辆计程车,明晃晃的车灯让她不自觉地眯起眼睛。
马休从车上下来,临别前还笑眯眯地朝司机挥挥拳头。
缪之清一早就猜到了马休提出约会的用意,所以她此刻略显中二的动作是在为自己加油打气吧。
可惜,只有故事里另一个当事人知道,她的努力注定付诸东流……
马休今天打扮得很滑稽,就像去应征求职的应届生,上半身是黑色小西装和浅蓝色衬衣,下半身是西裤和小皮鞋。特别刺眼的还是她衬衣领口扎着的红色小领结。这家伙是从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学来这套奇奇怪怪的装束的?
“你接下来还要赶场子去主持婚礼吗?”缪之清走向马休,顺便还调侃了一把她与司仪雷同的造型。
她不是善于营造轻松的氛围的人,但为了这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她想做一些过往不会做的尝试。
“唔......”马休显然也觉得挺不自在的,又是习惯性地挠头和支支吾吾,“我觉得这样比较正式。”
“正式......”这么开门见山吗,连插科打诨的机会都不留给她......缪之清舌尖轻碾这两个字,内心隐隐的钝痛。
“缪之清,”马休第一次直呼女神的全名,“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准备了特别的惊喜给你。”
所以要从这里就截断吗……缪之清多想看看她说的惊喜,但放任下去她只会更难开口......
缪之清死死捏住衣摆,努力翘起嘴角说:“惊喜就不必了,因为你心中所想的事,我是不会答应的。”
“什、什么?”马休一脸错愕,不知是因为缪之清的精准和直接还是因为这让人无法接受的答案。
“对不起,马休,我是不可能和你交往的。”缪之清没有避开马休探究的眼神,定定的回望中她都震惊于自己此时迸发的力量。尽管手脚发寒,心头发苦,但她还是能自如地把拒绝串联成句。也许论起狠心,她比谁都更有天赋。
“不是,”马休像一个受够了伪装的绅士,扯扯脖颈上的领结说,“你今天打扮得这么漂亮就是为了拒绝我???那我该谢谢你的诚意吗……”
马休从没流露过这样的粗鲁和不耐烦,她在她的面前一直都是体贴软萌的。是因为这几天的避而不见早就埋下了烦乱的种子吗……
但纵使是这样的马休,缪之清还是看得目不转睛。马休从未发现她常常用这种审视的目光来掩饰自己想要描摹对方每一种姿态的真实意图。
“我不信你对我是没有好感的。如果回家这段时间让你产生了动摇,那么是家里的原因了?”马休朝缪之清逼近一步,也朝真.相逼近一步。
“没有,单纯就是我后悔了。”缪之清很久没有做这个警惕性的抱胸动作,毫无疑问传递着拒绝靠近的信号。
“不可能,别丑化自己了,你是那种随便就反悔的人吗?到底因为什么?!”马休对缪之清“纸老虎”似的抵抗视若无睹,温热的手掌攀上了她的双肩。
缪之清穿得太过单薄,即使是隔着衬衫,马休都能感受到她皮肤下冻起的小疙瘩。
马休下意识为她搓热肩背,心疼一个人哪里顾得上合不合时宜。她瘦了,回家之后比在学校更瘦了......
“你别这样......”缪之清推拒着马休的动作,声音不知不觉地哽住了,但今天不容有失,她很快恢复冷面冷心,“你别这样咄咄逼人了,我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决定不要交往的。”
“不要交往”这四个字像重拳捶在马休的胸口,让她透不过气来,她垂下手臂默默地倒退了两步。
“为什么?因为......”马休喃喃道,“因为我是女生,是不是?你在意别人的眼光了,是不是?其实,现在我们可能不为世俗所容,但马上、马上大家都会认可我们的!”
“你在说什么?”缪之清皱起眉头,不明所以。
“我是说2024年就会通过同性婚姻法案,到时候国家都认可我们了,你完全不必有后顾之忧。”马休神情尤为认真。
可前一天还因为同性相恋承受父母精神上鞭笞的缪之清又怎么敢去畅想四年后这天方夜谭一样的婚恋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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